第16章 好人
现在森渊对林秋也没有那么多提防忌惮，便絮絮地讲述了起来。
“说来你可能都不相信，这玩意儿我可真是偶然得到的。”
“那是好几年前了，一个冬天。我在一个破桥洞下找了块干净避风的地方，就准备在那儿过冬。结果一个老头儿来了，他问我能不能给他腾点地方？”
“我当时很不想的，但还是答应了。心里安慰自己说，人多挤一挤，或许更暖和，冬天也就更好过去。怎么样，有没有猜到答案？呵呵，这听起来是有点像小说电影里的奇遇。”
“总之，老头为了感谢我，作为报答就教给了我这样一个符箓。你猜，这东西，那老头他是要做什么用的？取暖，哈！你能想象吗？取暖！”
“只要在手心上画这符箓，然后一念咒语，两只手搓一搓，就会自然地出现暖意。他年纪太大，身子也太弱，用这符箓也使不出太强的力量。我学了来，年轻力壮，所以用得更顺手。”
“最好的时候，我甚至能用这符箓徒手点燃一些破烂，生出一团火来。就那样，我在那个桥洞之下熬过了整个冬天。”
森渊又猛吸了一口烟，然后长长的吐出烟雾。因为回忆太过浓烈而痛苦，他就那么被烟呛了一下，然后剧烈咳嗽起来。
他一边咳嗽，一边苦涩地干笑：“咳咳，呵，咳咳。但是冬天过去，那老头却死了。咳咳，死在了开春的前夜。你能想象吗？他整个冬天都过来了，却死在了冬天的末尾，就差那么几天，他就能走出那避风港，脱掉厚厚的外套了。然后……”
他顿了顿。
林秋正想追问，然后什么？
“然后我带走了他的孙子。”
林秋惊讶地一点一点睁大了眼睛。
“所以小安，他……”
“他不是我的亲弟弟，我们是两个偶然走到一起的陌路人。”
沉默片刻，林秋长长地出了口气：“你可真是个好人。”
“不，我不是。我只不过得了老头这点恩惠，然后用他给的恩惠来打拳挣钱，帮助他的孙子。这很公平，很合理。”
“至少，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森渊没有说话。
林秋觉得自己或许能够明白这种感受——他带走了小安，却没想到小安是如此巨大的一个包袱。
一定是在那之后的日子，两人相依为命，从小安的身上检查出了严重的病症。
森渊本以为两人在外，只需要混口饭吃。可没想到，老头这点恩惠真不是白得的。
这里面的感情定然复杂，这份知恩图报太过沉重。
当下的世界，人人都是蝼蚁，完整地看森渊的这段经历——如果从一开始他就拒绝那个老头避风的请求，那么他今日就不需要拼命打拳，不需要倾尽所有，来照顾小安。
当一天好人容易，难的是当一辈子好人。
问问那些咬紧牙关当了一辈子好人的人，如果可以选择可以重来，他愿意如此么？
两人抽完烟，抬着头看月亮，一时无话。片刻后，林秋又问：“你接下来准备如何？一直打拳，一直给小安拿药看病？”
林秋心想，这治疗糖尿病的药可真是太贵了，但是没办法，残酷的末世就是如此。人命明明如草芥，可是救命的东西，比如粮食比如药品，又能贵上天。
“还能如何？就这么凑合着过，蝼蚁能活，我们自然也能。这操蛋的世界，核弹也就算了，是人类自己造孽。可是天上掉下来那些陨石是怎么回事？整个世界冷了足足十几年，地都冻坏了，粮食也不长了。他一颗陨石制造的破坏，要我们用一代人两代人的命来弥补！为什么这么倒霉的事情，偏偏给我们这个时代的人碰上？”
森渊声音低沉，言语却如此愤怒。听了这话，林秋只能沉默。他不敢去看森渊的脸。
因为从根本上讲，所有的这些错误，都根源于他。
如果不是他当初不小心制造的错误，导致这个虚拟的世界时间线紊乱，概率外的事件开始频发。这才让这里变成这副模样。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世界所有人的不幸，多少都跟他有关。
这天林秋回家的很晚。
林河没睡，一直等他。因为林河太兴奋了，根本就没法入睡。林秋一回来，他连忙将他拉进来。
“怎么回来这么晚？你可成大明星了！你知道不知道多少人到后台来找你，要跟你合影什么的，结果个个都失望而归！嘿，其中有好多漂亮小姑娘呢！哎呀，你今天可是亏大了！”
说着，然后拿出一个书包，将拉链打开。哗啦一下，倒出来满满一包的钱。
“你猜这里有多少？”
林秋摇头。
“8万8！8万8呢！”林河兴奋得脸都红了。“这是我今天在你身上下注赢的！我押了一万块钱，原来都打算赔了，结果一结算，扣掉庄家的抽成，我居然还能挣8万8！”
他将这钱一摞一摞叠好，中间劈手一划，分成两份。
“呐，这一半，归你了！”
林秋看着那些钱，心想林河真是大方。自己真够幸运的，一来到这糟糕的世界，竟还有这么个够意思的族兄弟，让自己的起步轻松很多。
只是，现在这些金钱实在让他提不起兴趣。钱对他个人来说，眼下的作用真是不大。
林秋看着那钱，脸上并无欣喜的表情。林河还误会他是嫌少。
“怎么了，我看你不高兴呢？嫌少？嗨，我也后悔呀！当初我就应该把那些家底都压上，那这样的话，咱现在至少得有大几十万！”
林秋听了，摇摇头：“我不是说这个，我想问，多少钱能买房？多少钱能做点买卖，或者，用钱去挣更多的钱？”
“哟，行啊！”林河兴奋地一拍大腿。“已经开始仔细规划人生了？行！做人就得这样！不能光看着眼下来钱容易，就吃喝嫖赌的胡来不是？多少拳打的好的人啊，觉得来钱容易，把持不住，最终都是那么个结局！我就知道你是个好样的！”
“不过，”林河想了想，脸上又露出为难的表情。“要说买房买铺子，那就困难了。就像咱现在这房子，你别看租金这才大几千，但是你真想买下来，少说得两三百万。何况这才两室一厅，太小了。你想宽敞点的，那样就得四五百万往上了。铺子的话，得看地段。怎么也得几百万。至于做买卖……
林河摇摇头：“那我就不敢往大处想了。”
“五百万的房子住四个人，能不能够？”林秋问。
“四个人？诶，”林河好奇，“你怎么问这个？你、我，然后是你我各自的媳妇儿，一共四个人，是这意思吗？”他两眼顿时放光。
林秋笑了笑，没想到林河往这方向想了。
其实他想到的他俩，外加森渊跟小安。
不过，四个大小光棍住一块是挺无聊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
于是他摇摇头说：“没什么，我一时见钱眼开，瞎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