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剑斩落水狗
林景阳话还未说出口,只见一旁的胖道人,以手指背轻轻敲打船板,整个人便飘然腾起。而以船头为中心,在江面形成巨形波纹,浮向岸边激起层层浪花。
林景阳见此瞪大了双眸,咬了咬后槽牙,看了看魏三通,默默将手放下,低下头,徐徐退至胖道人身后。面露难色,嘴里还嘟囔着:“太丢人了。”
平日里放荡不羁的胖道人,此刻面色阴沉撇了撇嘴道:“许多年未出过手了,这一剑叫什么我也没想过,不过刚刚看到你们我想到了,就叫剑斩落水狗吧。”
……
林景阳轻轻啧了一声,这胖子,还是没个正形。
那位金刚境高手听闻此言,这明显在奚落自己,可却不敢妄动。
刚刚这两剑有气吞山河之气势,至少得破虚境之上方能使得出这两剑,可眼前这位胖子却看不出什么境界。站在面前,丝毫感觉不到其一丝内息。
“前辈既然不愿相告,也不必奚落我等,前辈名号可否告知?”
魏三通有些不耐烦道:“你这人模狗样的真是话多,打架就打架,哪里这么多问题。”
那位金刚境高手思索片刻,江湖中破虚境高手皆有名有姓,从未听闻有这么个胖子。想起刚刚林景阳虚张声势的模样,该不会这胖子也是装腔作势吧。
那人拔出腰间配剑怒吼道:“打就打吧,看看前辈有何能耐。”
剑出,那人腾空旋转,人剑各一,裹挟这烟雨,形成一道雨龙卷,横冲向胖道人。
少年见这剑势,往后稍稍退了几步,自己肯定是挡不住这一剑的。
魏三通摇了摇头,抬手拨弄着身旁的烟雨,双指一弹,指旁的烟雨瞬间凝结,串珠向前,形成一柄冰剑。这冰剑毫不费力刺破龙卷,将那位金刚境高手手中剑击的粉碎。
那人从空中掉落,见此冰剑,抬起右手将一旁刚刚受伤的同伴拉过来挡剑,那受伤的同伴被这冰剑劈成两半。而这位金刚境高手,右臂瞬间化为乌有,而后跪地哀嚎。
林景阳拍手道:“好剑!”
魏三通此时回头对着少年道:“怎么样,还行吧!”
而那位金刚境高手趁机从湖面飞起想要逃走,魏三通见状欲再使一剑将其击落,林景阳却阻止了他。
“这人阴险狡诈,贪生怕死,武学境界不低,留着是个祸害。若有好生之德,不该行在这种人身上。”魏三通不解道。
林景阳望着已逃至岸边消失在草丛之中的那人面色凝重道:“贪生之人才有用处。”
二人望着岸边沉寂片刻,少年看向胖道人面容扭曲道:“你?你不是不会武吗?我试过你毫无内力啊?你!你!”
总之,对魏三通刚刚那几剑,林景阳总觉得不真实。
魏三通一手扶着林景阳胳膊,一手往船棚内指:“雨大,我们进去说。”
其实在蜀山上,当魏三通教林景阳练剑时,无明早已看出,这胖道人身怀绝技。所以当林景阳下山寻剑无人相陪时,无明便拜托其相随这少年。
“可你既然于蜀山之上归隐多年,为何会答应师父陪我下山。”
魏三通皱了皱眉道:“我欠人的恩,还在了他身上。”
林景阳不明所以,接着问道:“你到底叫什么?”
胖道人摇了摇头摆手道:“不提也吧,况且名字只是个称呼而已,我觉得魏三通这名字挺好,你还是叫我魏三通吧。”
刚刚最后那破龙卷的一剑,剑意满天,大有飞升境的意味。林景阳不曾听说江湖之中还有飞升境的高手,即便是大乘境,也未听闻这胖胖的人物。蜀山凌云阁,网罗天下奇闻异志,对破虚境以上的高手都有记载,也未曾看到过这胖道人的记载。
如此直白的问怕是问不出些什么,林景阳想到此次下山是为了寻配剑,便侧击道:“蜀山之人都有配剑,你的配剑呢?”
胖道人被这一问有些晃神,望向棚外的绵绵烟雨道:“被当归剑砍成两截了。”
魏三通说完此话忽然又缓过神来嘻笑道:“我这境界有剑无剑都一样,要那累赘干嘛。”
林景阳看着眼前这位胖道人,实在难以将他与刚刚那几剑联系到一起。皱眉看了许久,少年忽然恍然大悟道:“你是当年齐云山的神童百里屠桑。”
魏三通眉欢眼笑面带惊讶道:“没想到快三十年了,还有人记得我!你是如何猜到的。”
这数十年来,当归剑只在项无兊手中出现在江湖中一次,那一次无数宝剑都断在当归剑下。
而这些高手中,唯独只有当年的十八岁小剑仙百里屠桑与其打的有来有回。刚刚魏三通使的最后那一剑,如今这世上能挡住的怕不超过三人。
而魏三通刚刚说欠着人情,说的是欠项无兊的人情吧。当年项家遭难,长子在外游历逃过一劫,而次子被人救至蜀山。
“虽然无人提及我师父的姓氏,我猜他姓项吧?”
魏三通眉眼舒展道:“你这小子有点意思啊。”
项无兊与无明本是亲兄弟,当年项家本是武学世家,于君安城中世代为将。后被奸臣所害,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只有这二人幸存下来。
当年项无兊二十六岁,已初露锋芒,是百年难遇的剑道天才,独自一人在外游历,去往东海寻访名剑。寻得名剑后听闻满门被斩,欲回君安城报仇,被其父好友阻拦。
其父留有遗言,项氏后辈子孙不得复仇,不得入君安城。故项无兊便将这满腔怒气撒在江湖之中,挑战江湖各派。
凭着手中当归剑,无敌剑神于人间。
直到遇上齐云神童百里屠桑,二人那旷世一战,震今烁古。二人打至瑶山后,力竭,便提议休战,待体力充沛后再战。
江湖人以为二位打了三天三夜,实则二人于瑶山之巅打了近二十年,直到百里屠桑配剑被当归剑斩断。项无兊惜才,觉得百里屠桑的剑道天赋更甚自己,他有望飞升,便留下最后一剑,并将当归剑赠予了百里屠桑。
剑道传承就是如此,若无后来人,哪来前世轮。
这剑道一代传一代,虽无一代更甚一代的说法,可碰上好的练剑苗子,有志前辈们总会倾囊相授,这便是传承。
这近二十年的斗剑,百里屠桑境界早已大升,到没到飞升境不好说,因飞升境江湖中还未有人至。可大乘境内,百里屠桑恐无敌手。
百里屠桑接过当归剑,自知自己此生定胜不过项无兊,下瑶山后便将当归剑送回东海,他自觉不配拥有当归剑。这便是后来有人见过,当归剑再次出现在东海。
而百里屠桑下瑶山时,为报项无兊留剑之恩赠剑之情,便答应项无兊一事。在其一再要求之下,项无兊方才说出,自己还真有一事需其相助。
项无兊有一胞弟,在他去往蜀山时见过其在蜀山。望百里屠桑下山后能去往蜀山替他瞧一瞧,如其有难能救其一命,二人之间的恩情也就了了。
百里屠桑下山后不知去往何处,为了还恩,干脆就住在蜀山之上了,这一住就十余年了。
林景阳听到此处忽然起身神情复杂道:“既然是上蜀山护我师父周全,为何在他与陆千秋比武时不出手相帮?”
魏三通摇头道:“无明靠着陈文卿留下的气运强升境界,若我那时出手,怕他与陆千秋都将命丧黄泉。”
林景阳听后思虑片刻后又缓缓坐下,而后语气低沉道:“这么说来后来也是你救了师父一命。”
在孟兰坛上,当无明强升境界后,元气大伤。倒下之时魏三通接住了他,封住了其真气,后又暗中护住其心脉。若非有魏三通,在孟兰坛上无明便已死,更别谈后来还能重新升至开元境。
而无明在孟兰坛一战醒来后便猜到是魏三通帮了自己,只是未点破,直到林景阳要下山才去求魏三通助其下山寻剑。
其实对于无明来讲,请魏三通下山,一来确想其下山护着林景阳。因这少年特殊的身份,下山后免不了会遇上些麻烦。二来,这位剑道天才,为了保护自己,一直于蜀山上种菜,实非无明所愿。下山后他有更重要的事可做,这道心传承,他可帮得上忙。
“总之欠这项氏两兄弟的,最后落得陪你这笨蛋小子在这里吃白水煮鱼。”
林景阳傻笑,而后想起了无明曾说过自己在五岁那年便死过一回,还有孟兰坛上看见枪仙陆千秋那方天寒枪时的反应,有些事他似乎明白了。
当年项家遭人陷害,是何人陷害的尚不清楚,可去项家灭其满门的想必是当年手持这寒枪之人,也就是陆千秋的父亲陆飞盏。那时尚年幼的无明亲眼所见,全家死于那柄寒枪之下,所以再次看到那柄寒枪便杀意斐然。
“你这小子果然有点脑子,这你也能想的到,不错!”
林景阳笑道:“想到又如何,我也替师父报不了仇。”
说到此处,林景阳看着魏三通欲言又止。
魏三通也不是笨人,看出林景阳的意思:“你是想让我教你剑法?”
林景阳使劲的点了点头。
魏三通则啧啧嘴摇头道:“你倒是勤奋,可这根骨太差了。练剑讲的是天赋,这已经快六年了,你如今还是五品的境界,勉强能到六品的战力。那日在蜀山一剑,我以一剑劈开天云引你入剑道,可你始终入不了剑道,即便我肯教你,以你这根骨天赋,最多能到开元境就顶天了。”
林景阳垂头不语,如此说来,师父的仇,司空莫雪的仇此生无望可报了。
魏三通手搭在林景阳的肩上道:“无妨,我教你,到了开元境也没多少人敢欺负你了。”
以前隐隐约约可以感觉的到林景阳体内有一股莫名的真气,如今细心感受才发现,这股邪气已渗进奇经八脉,运行极快。
“小子,你体内这是何物?为何有一股如此奇怪的真气?”
林景阳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听剑癫前辈说好像叫什么羽涅丹。”
胖道人摇头道:“羽涅丹?没听过,你这经脉运转,实在匪夷所思。”
魏三通握起少年筋脉眉头紧锁,其一握便知若少年命不久矣。
“小子,你这丹药是何人给你服的,何时服的。”
这羽涅丹之事,林景阳也是听司空莫雪说出方才知道的,至于何时何人所给,自己自记事以来,就如此了,自己也不知。
魏三通嘱林景阳坐下,自己运真气想强入林景阳奇经八脉将这邪气驱散,却险些被这古怪的真气反噬。
“算了前辈,万般皆是命,可能我命该如此吧!”
魏三通失落道:“或许还有法子,别灰心。”
林景阳笑道:“我从未灰心,也并不失落。虽说命中如此,可我也碰到了师父,剑癫前辈,如今还有你,此生得到的也够多了。再说了,已经碰到了你这天下第一,总不能好事都让我占着了吧!”
魏三通叹气道:“唉!什么天下第一,我连配剑都被折断了,还什么天下第一。”
林景阳语气坚定道:“在我心中您就是天下第一。”
魏三通摆手道:“小子你说是啥就是啥吧!对了总是前辈前辈的叫有些疏远了,叫老魏吧,显得亲切。”
“叫老魏?还是叫老百里?”
魏三通笑道:“老百里也太难听了,三十年了,那二十年在瑶山斗剑,与项无兊交谈甚少,总共也没说几句话。上了蜀山后一直被人叫做老魏,还是叫老魏吧,习惯了。”
“那就叫老魏吧!”林景阳笑道。
如今没了船夫,这船是坐不了了,只能上岸改走陆路,好在这里离浔城也不算太远,两日便可到。
林景阳撑船驶向岸边,想到刚刚魏三通使的最后那一剑确实精妙,便问道:“老魏,你刚刚使的最后那一剑叫什么?”
魏三通笑道:“这一剑我也是同项无兊斗剑中悟出来的,刚刚是我第一次使,方才取了名就叫剑斩落水狗吧!”
“啊!剑斩落水狗,这也取的太随意了,是不是太难听了?”
魏三通嘿嘿道:“难听不难听不打紧,能打赢就行。”
二人哄笑,比起哪有空有个霸气名号的剑法,这剑斩落水狗确实厉害许多。
二人上岸后,便从陆路去往浔城,因囊中羞涩,只能徒步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