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少年剑道始
想来修行是枯燥无味的，可林景阳不曾想过是这般无趣。虽一刻不敢懈怠，可始终是根骨不如其他三人。
天资愚钝，修行缓慢，自然会受到旁人的奚落，这些林景阳在小池镇就领略过，也就没放在心上。总想着改变这种俗象，却又无可奈何。
每隔一月，齐桓真便会在三清殿中为四位孩童释道，也是林景阳最开心的时光，因为可以见到裴湘湄。
有女妖且丽，裴回湘水湄。
俊俏的脸庞始终在少年脑海中浮现，每次三清殿释道回来，林景阳都满面桃花的傻笑。可三年过去了，林景阳都未曾和裴湘湄说过一句话。
无明总是在林景阳回来后假装生气责备其未曾好好练剑，只想着女色。
说来也怪，作为蜀山剑道最强的无明，面对林景阳这样的徒弟，居然没有大动肝火，连责备都是面带笑意。
“师父，我是不是不适合练剑？”
无明问道：“为何？”
来蜀山三年，林景阳是最勤奋的，可修为却是最差的。
少年委屈道：“三年了，这蜀山最基本的洞灵剑法我都未曾领悟到精髓，更不要说师父教给我的太平三剑了。”
此时一柄快剑从无明身旁的剑匣中飞出，直奔林景阳而来，少年在惊慌失措中紧握剑柄。
无明抖动衣袖便少年袭来，林景阳挥剑格挡，却被震退数步。无明再次袭来，林景阳知道这是师父在验探自己，使出浑身解数应对。
很明显无明在有意引导少年使出其所学剑招，可这少年虽尽全力却还是有些疲于应对。
这洞灵剑法乃陈文卿所创，当年创此剑法时精简掉了许多难以修炼的剑术，所以很适合剑道入门者练习。
太平三剑乃无明在洞灵剑法上，自创三剑，其威力不容小觑。
虽未领悟剑法精髓，可这剑招林景阳是舞的比蜀山上任何一人都要漂亮。
所有剑招使完，无明微微一笑，双指一弹，宝剑从林景阳手中脱落飞回剑匣之中。
林景阳神情落寞，低头不语。
无明笑道：“这洞灵剑法乃我蜀山剑道根基，哪有那么好领悟，齐师兄而立之年在洞灵剑法上才有小成。你这剑招舞的如此秀美，已属上乘了。”
林景阳撇嘴喃喃道：“我又不是舞剑的秀女。”
无明走近少年身旁宽慰道：“若无高明剑招，内力修为再高，也入不了剑道，这剑招与内功修为缺一不可。你有如此毅力，将剑招舞的如此精妙，看的出是下了功夫的，坚持修为，他日定大有作为。”
林景阳摇摇头道：“我知道师父是宽慰我，练剑修道是讲慧根的，我比起一同上山的三位根骨差的远了。”
无明大笑，并未回应。其实在那日收徒时，感受到林景阳体内有一股莫名气息时，无明便知这少年根骨并非像看上去如此平凡。
再者澹台布衣从未失算过，故此无明摇头大笑，笑的是自己修道四十年，对这少年体内奇怪的气息竟一无所知。
“师父，您是何时领悟洞灵剑法的？又是何时悟到剑道的？”
无明闭眼面露悦色道：“很久了，不记得了。”
这位蜀山最强剑道者，生于名门世家，八岁习剑，十三岁便入了得剑道。后家道中落，十五岁被陈文卿所救上了蜀山，三日便领悟了洞灵剑法精髓。
上了蜀山后便从未下过山，可由于道教四仙山问剑的传统，那太平三剑的厉害早已传遍江湖。
很早之前无明便得过剑魁，后来陈文卿觉得其剑太过霸气，命其收敛锋芒，此后其便很少出剑了。
若告诉林景阳自己修剑经历，岂不更加打击少年信心。
无明面色和悦对着林景阳说道：“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要练剑？”
林景阳低声道：“为了不受人欺负。”
无明看着眼前这翩翩少年，似乎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刚上蜀山时也是不想让人欺负所以潜心修炼。可无明毕竟未曾受过太多苦楚，所以难以想象的到那句“不受人欺负”所承载的怨恨。
“人活一世，苦难一生，练剑修道，有所求固然是好事，可一直带着杂念怨愤，与求道就背道而驰了。”
这种话少年早就听长者和在圣贤书上看过无数遍，道理都懂，可要放下哪里那么简单。
心中有念，方能所向披靡！可修道时，心如明镜，修行境界提升方能势如破竹。
无明见少年面有鄙嫌之意，笑道：“这些大道理你该懂些，若想参透有一人可帮的了你。”
林景阳此刻抬头双眸泛光问道：“是谁？”
无明并未直言，只留下一句：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情无关风与月。
聪慧的林景阳立马就知道无明所指是谁，疯疯癫癫之人，蜀山独此一人。且不说这人长年不在蜀山，就是在蜀山，以他的秉性未必肯教自己呀。
自从见无明使过洞灵剑法和太平三剑后，林景阳脑海中满是师父那精妙的剑招，以至于在自己练剑时都提不起兴致，因为其感觉无论自己多么努力，恐怕也无法达到无明的那种境界。
这几日一直垂头丧气，练起剑来动作姿势都有些变形了。
“小子，你这练的是什么东西？”，憨厚又熟悉的声音传来。
在这蜀山上，人人都有要好的朋友，唯独林景阳总是一个人。除了几位长老偶尔点拨或责备几句，三年来几乎没有人同林景阳有过交谈。
可唯独那日上山见过的胖道人喜欢调侃林景阳，也把这少年当成了朋友。
“魏伯伯，您来了。”林景阳挤出一丝笑意说道。
初到蜀山时，可能是看林景阳受人排挤，有怜悯之意。魏三通便有意照顾，还让少年唤其伯伯。
魏三通总是笑呵呵的，似乎这人世间对其无烦心之事。
“这蜀山的洞灵剑法被你舞出来，像三岁女娃舞袖带一般，难看，着实难看。”
林景阳面露疑色，微微翘起右嘴角问道：“您不是说你不懂蜀山武功，也不曾学过吗？怎么知道这是洞灵剑法？”
魏三通上这蜀山已二十多年，对蜀山上的武学并不感兴趣，反而喜欢种菜、修缮房舍等等，而且做的极好。
本就无人愿意管的内务，胖道人自愿接手，慢慢的齐桓真就让其总管蜀山内务了，就有了蜀山掌事这个“职务”。
魏三通笑道：“这破剑法看都看会了，还有你那师父无明的太平三剑…”
胖道人并未往下说，只是直摇头。
看他平时本就口无遮拦，林景阳也未往心里去。可无明是这蜀山上林景阳最尊敬之人，见魏三通如此说道，林景阳十分不悦。
魏三通看出少年似有愤怒之意，可并未有所收敛，打趣说道：“剑法虽烂，可教你绰绰有余了。”
林景阳看着这胖道人有如此口气，莫非是这蜀山上的隐世高人。提剑便向魏三通刺去，胖道人见状连连后退，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林景阳收剑，赶忙扶起魏三通，同时用微末的内力乘机试了试魏三通，发现其毫无真气。少年眉头紧锁盯着魏三通提高声调说道：“魏伯伯！您既不懂剑，可别贬低我师父了。”
魏三通并未生气，仍乐呵呵道：“好了好了，不说就是了。我虽不懂剑道，可我懂得种菜啊！”
少年被气笑了，面色缓和道：“这和种菜有什么关系？”
胖道人笑道：“这种菜得先选好种，再耕种，施肥，除虫等等，细心呵护方得好菜，和你们练剑是不是一样的。”
仔细一想，好像不无道理。
魏三通又笑道：“可同一块地，为何不同的人去种，种出的菜却不同呢？”
林景阳听出话中有话，便回道：“是我这颗种子有问题吧。”
“别人可以不信，澹台布衣的先天神卦还是可以信一信。能被选为剑童，天资肯定错不了，可能是施错了肥，才没能长出好菜。”
魏三通说到此处缓缓拿过林景阳手中剑：“道家常说，人法天地，故不得燥处，常为清静务，清静为天下正。静以修身，清静无为，逍遥自在，虚极静笃。”
说罢，一剑劈出，无量剑气霸出，似有霎时狂风至，萦绕在蜀山周围的浮云被一剑劈成两半。
林景阳大惊道：“魏伯伯你！你！你会武功？”
魏三通嘻嘻道：“我一个种菜的，哪里会什么武功。再说，这蜀山上也没有我想学的武功。天下之道，殊途同归，我只是将平时种菜的感悟用在刚才那一剑上了。”
林景阳想到刚刚自己试过，魏三通确实毫无真气，看来自己确实浅薄了，原来道法自然，说的是天下共道，路走对了，哪条路都可通道。
“那我该如何剑，才能练出如此剑气？”
胖道人将剑还给林景阳说道：“练剑和种菜一样要心静，杂念太多，出剑时便没了剑气。”
林景阳低头喃喃道：“师父也说我心不静，还说只有剑癫前辈才能帮我。”
魏三通大笑道：“那疯道士倒是看透了红尘，能有他那份心境，你也不止他那点道行了。”
这胖道人又肆意乱语起来。
“再练剑时，以动为静，将心中杂念赋于剑上，将剑藏于心中，以静化动，同我刚刚挥出那一剑一样试试看”，说完这些胖道人笑呵呵的走了。
林景阳似信非信，学着刚刚魏三通的模样，用力挥剑数次，毫无波澜。
又想起刚刚那一番话，闭上双眼，无数过往及心中怒火浮现脑海，少年用意念将这些强赋于手中剑上，虚无缥缈。
少年发现自己仍十分不解刚刚魏三通所说那番话中的深意，深叹后，一气泄出。看来并不简单，此时少年想要放弃，手中剑垂缓缓下，可身前花丛却吱吱作响。
林景阳不可置信，这种感觉练了三年从未有过。接着又试一剑，果然有微风拂过的感觉，同刚刚魏三通所使的那一剑相比，相差甚远。可少年却豁然开朗，似乎慢慢找到练剑的感觉。
此时，无明正看着那片被剑气劈开的浮云，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