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南平小王爷
司空莫雪本是蜀山前任掌门陈文卿关门弟子，武学天赋与道教圣参不输现任掌门师兄齐桓真。可其总觉得这世间有比悟道更有意思的事，二十五岁时，陈文卿仙逝，无言遗位，蜀山骤起派系之争霸。一半支持司空莫雪，一半支持齐桓真。
而对于这二位来说，皆无贪恋掌门之位的意图。可在陈文卿下葬后，司空莫雪便偷偷下山离开了蜀山，悄无声息消失十余年，掌门自然由齐桓真坐镇。十余年后司空莫雪返回蜀山，性情大变，终日饮酒，边幅不修，蜀山众人皆敬而远之，更别说让他做掌门之事。
齐桓真对这位师弟本就疼爱有加，他想做些什么从不干涉。这位蜀山掌门心中清楚，这位师弟红尘中怕是遇了劫难了。
蜀山、武当山、龙虎山、齐云山并称四大道教仙山，每五年一次仙山论道，评出魁首。说是论道，其实最重要比的就是剑道，当然还有免不了的“说”道。
四大道山中人皆以此为傲，武朝皇族贵人，对此也十分重视。每次论道胜出者，可取回武朝所铸那块纯金打造的“道教始祖”的匾额，武朝还会送些钱财至获胜的道山，并昭告天下。
修道本羞逐名利，愚笑坠此轮回中。
可笑至极。
司空莫雪回蜀山后，虽性情大变，可这剑道与诡辩却不落后。连续四次仙山论道，凭一指红尘，赤霞绕袖，自命“断红尘”，另有一柄红袖在手，其剑法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冠绝四山。辩道时更是酒后乱言，却言之有理，魁首从未旁落他人。而金匾却被其弃于蜀山上山路上，用作踏板之用已整整十六载。
如此疯癫，却如此逍遥，江湖中从此多了个“剑癫”。
董善长曾受武朝差遣，至蜀山质问蜀山掌门，为何将皇族恩赐至于视为踏板石。
齐桓真却说，正是因为感恩皇族恩赐才将金匾至于万民足下，是谓：得皇恩，民则可立；民立则可登高，民高则国强；国强则民足，民足则国富也。
董善长何许人也，学贯古今，通天文，知地理，晓风水，解人心，熟面相，悉阴阳。自然不信这些狗屁不通的鬼话。可对这种行径非但不厌烦，反倒心有倾赏，回武朝说些好话也就过去了。
下山时倒是在那金匾旁的石板桥写下：“仗剑红尘已是癫，有酒平步上青天；游星斗琼弄日月，醉卧云端笑人间。”
断红尘！剑癫！
观音庙前司空莫雪收起剑气，撇了撇嘴道：“没意思。”
“邋遢小子，你过来。”司空莫雪转头道。
林景阳不敢挪步，他也听过这位剑癫的故事。
这些年，其仗剑天涯，杀了不少恶人，灭了不少妖魔。一柄红袖，一指红尘，让多少藏匿的恶徒无所遁形。
司空莫雪见其不听，提掌一吸，林景阳划将双臂，飞至司空莫雪身旁。这时那位瘫坐在地的僧尼面色凝重，呆呆的看着那位不修边幅的剑癫。
司空莫雪语气骤变，行径言厉道：“生南星，你为练明堂邪功，集处子之血，与密陀僧杀少女七七四十九人，功成之后，却被密陀僧吸走大半功力，并被其所伤。幸得无一大师点化，苟活于此。”
林景阳识不得此人，只觉得此人面如死灰。
“我此次前来，本不为你，可这山中邪气盛然，故来此一看，不曾想你竟藏于此。本在两日前便可斩杀你，可见你于山中暗地替村民挡了凶兽，施了粮，布了药，便走访了些小镇中人，皆称你为活菩萨。”
司空莫雪说至此默笑摇头，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居然摇身一变，竟成了菩萨。
果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听闻这位剑癫如此语气，曾杀人无数的僧尼缓缓挺起腰，面色缓和许多。
“你这一身邪气，若非无一高僧耗舍利，护你心境，恐怕早已惨死！你这号称活菩萨的送子方术，与我那医圣好友医术，颇为相似，想必是这二人合力救了你？”
生南星点了点头，仍未敢直视蜀山剑癫。
如此，司空莫雪倒是有些讶异，医圣名为扁一乙与自己乃忘年之交。那位百岁老人，鹤发童颜，有养颜修身之道，有起死回生的圣手。可偏偏天生傲骨，只医自己想医之人。
曾有人问其有何症不会医时，其怒指苍天道：“人间有我扁一乙，世上再无棺中仙，手持三寸生死尺，踏破诸天可医仙。”
蜀山剑癫敬仰之，人间医道，扁一乙始。
司空莫雪在游历江湖之时，遇过扁一乙，相处过一段时日，二人性情相投，成为莫逆。扁一乙救过的人，定然不会错。而将治不育之症的良方赠于生南星，是有心相助其改过自新。
再有那无一法师，修为参天，近乎于佛，位居天下第一寺东林寺掌寺，其耗一舍利，便是十年修为救此人，必有缘由。
想来这其中定有隐情，若非这二位，说甚那生南星今日也得死。
司空莫雪唤生南星起身，语气凝重道：“算上赵府家已怀子的小姐，你已送下九九八十一子。如一往如初，你这颗人头暂且记着，若在做恶，千里之外，我也必取你首级。”
老尼赶忙俯身谢礼道：“阿弥陀佛，谨遵前辈教诲。”
“忘却孽债，此债已还。”那位邋遢道人发出浑厚沧桑的一语，好似说与自己听一般。
沉寂片刻，老尼偷偷看了看一旁的林景阳，若有所思。
司空莫雪轻轻叹息道：“今日我前来还有一事，这少年你可识得？”
生南星点了点头，而后又猛地摇了摇头，在这位剑癫面前，这位人生阅历丰裕的老尼形似稚童。
“这两日我见你有意暗中看过他几次，想必是认识，我也不问往事，今日带他前来是知会你一声，他我带回蜀山了。”
林景阳此刻有些木然，自己何曾答应这疯道士要去蜀山了？
可那位老尼更是惊恐道：“前辈，这万万不可，若此子出了小池镇，恐怕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此语一出，除了一直躲在老尼身后的肿嘴小僧尼有些愕然，余下的三人似乎并不惊讶，包括林景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