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赴观音庙
熙日高升,林景阳从柴堆中惊醒,赶紧起身,四视无人,推开厨门,看了看高悬的烈日,已经晌午了。
往昔,晚了些时辰,小景阳总是被骂的狗血淋头,今日都到了晌午饭时了,恐怕难免一顿责骂。
慌张的来到前堂,酒肆内空无一人,林景阳看到胖老板娘面色通红。出乎意料,在柜台前算账的胖妇并未言语,甚至未露出总挂在脸上的嫌弃。
这时,忽然有人拍了拍林景阳瘦弱的肩膀。吴掌柜轻声问道:“醒了?”
林景阳点了点头,似乎是看出林景阳心中的恐惧与愧疚,那中年男子眨了眨眼宽慰道:“昨日那道人差人送来口信与钱财,今日酒肆只接待他一人,睡的晚便晚些,无碍。”
林景阳心领神会,可又不由得好奇,“一个道士哪里来的如此多钱财。”
道人迟迟未至,赤霞满天时,那道人才晃晃悠悠的走到酒肆中。眼见踉跄跌倒之际,林景阳一把将其搀住,一股酒气袭来,这气味…林景阳暗暗一笑,这气味同昨夜的竹叶清酒如出一辙。
道人口语含糊道:“这竹叶青酒还是现取的更香些,不过这蜀地的悍妇也太多了些。”
看着道人凌乱发髻上的竹叶,林景阳一下明白过来,这疯癫道人怕不是偷喝了人家藏于竹中的酒,被人追打过,才如此狼狈。
道人取下发上竹叶,说着再要一壶酒,可刚要去取腰间蓝葫,却摇晃不得,忽然站立不稳,滑倒在地。道人似无大碍,可此时林景阳却痛苦的捂着脸颊。
原来道人在滑倒之际,手中尚未拿掉的竹叶,从身旁的林景阳脸颊划过,小小竹叶竟划出深深如刀砍的伤口,顿时鲜血喷涌而出,林景阳捂着脸在一旁不知所措。
道人挣扎起身,见此似乎并不在意,醉吁吁道:“小二哥,再给贫道上些酒来。”
一旁看到此景的胖妇将手中正算盘猛然砸向柜台,气汹汹道:“你个疯道士,又在耍什么酒疯。”说罢,便走向林景阳,一把将其扯到一旁,语气生硬道:“你个邋遢鬼也是真没用,还不快去后院擦擦,血渍弄脏了地板,谁还会来酒肆。”
少年捂着脸钻向后院,一旁有些吃惊的吴掌柜赶忙跟上,找了些药膏,让林景阳小心翼翼拿开手,稚嫩的脸上是一道淡淡的裂痕。吴掌柜皱了皱眉,刚才明明出了很多血,可这脸上却只有淡淡的划痕。
可这中年男子并未多问些什么,只是替林景阳擦了擦手中血迹,笑嘻嘻道:“没事,伤了些皮毛,不会留疤。”
林景阳也并未在意,每年寒冬,双手冻伤过多少回,也就睡一觉就好了,这脸上的伤他并未放在心上。
屋外,胖妇一直咒怨着道人,道人旁若无人的品尝着佳酿。
“伤了我的伙计,没人干活儿,你得赔钱。”
道人笑道:“你看你那伙计,伤到了哪里?”
此刻林景阳已从后院出,脸颊上根本看不见伤痕。
胖妇有些惊讶,片刻后更加愤怒大喊道:“你这臭道士,到底想做什么?来我们酒肆有何意图?”
道人脸上的诡笑有所收敛,拿出蓝葫芦道:“斟满酒,我们便走,此后再不相见。”
我们?胖妇当自己听错了,只想这疯道士赶紧离开,便亲自给蓝葫芦灌满了竹叶青,拿到道人面前,让其赶紧离开。
道人拿起葫芦,看了眼林景阳,哈哈大笑起来,便潇洒离去。
林景阳只觉莫名其妙,难道真的是个疯子。
今日酒肆也不再迎客,林景阳早早便回家,借着昨夜的酒意,夕阳未落便已入睡。
半夜有些饿意,睡饱后苏醒的少年忽然闻到酒肉香,这是“老朋友”竹叶青啊。
门外有响动,好似有人。邋遢少年随手拿起床旁的木棍,走向门边。一眼便看到了那蓝葫芦,再看那人,正是疯道士,只不过身上多披了件白衣,发髻依旧凌乱。
少年紧握木棍,做防御姿态。道人瞟了一眼,瞬时移至少年身旁,在其脑袋上用力一弹,随后又瞬间回至原地。
少年疼痛难忍,嘶吼一声捂着头道:“你这疯道士想干什么?”
道人摇头,而后转身道:“伏山知美,难卸绿妆!”
林景阳大惊失色,这句话就是娘亲和自己讲过的,这道人难道认识娘亲。
此时道人已快步离去,林景阳想上前去追,可又怕这道人使坏,转身准备回屋内,看了看这屋内景象,喃喃自语道:“有何可失。”
夺门而出,极速追去。
月光下白衣格外显眼,追着白衣一路来到了凤鸣山上的观音庙前。那道人忽快忽慢,似有意将林景阳引至此,林景阳自知这道人的意图,并不在意。
早就听闻凤鸣山上有座很灵验的观音庙,今日林景阳还是第一次见。此庙破旧,只是门前的平地还算宽敞。
林景阳躲在庙前的石后,而那身着白衣的道人则立于门前,提袖一挥,庙门吱吱作响,庙中传来铜钟声响。不一会儿,从门内走出一位僧尼打扮的中年妇女,见是一位道人,虽有些气愤,但仍施以佛礼道:“道长深夜至观音庙为的是求子?”
道士求子,诞谩不经。
白衣道人淡然一笑,旋手一捻,一片枯叶飞至手心。再次提掌一挥,枯叶飞向僧尼嘴角,僧尼抬起双手抵挡,却抵不住这气力,重重的打在自己的嘴上,双唇即刻便红肿。
僧尼赫然而怒,欲上前理论,被一下气怡声从身后唤住。一位看着年长,却神采奕奕的僧尼从其身后现身。
“前辈如此道行,何必与这乡野小庙中的愚尼一般见识,阿弥陀佛!”
那年长些的僧尼说罢,双手合十,也行了个佛礼。一股疾风袭来,一旁的翠竹沙沙作响,林景阳被强风吹出石后,翻滚在地。白衣道人纹丝未动,甚至衣角都不曾摆动。
道人抬起右臂,掌化双指,一股赤气绕袖而出,聚于双指间,而后发出凌厉霸气,发出朱红荧光。
“断红尘!”年长僧尼有些惊慌失措道。
双唇浮肿躲在身后的年轻僧尼轻声呢喃问道:“师傅,您认识这功夫?”
稍稍定了定神,那位一直位于徒弟身前的僧尼颤声道:“剑癫绝学断红尘,敢问蜀山剑癫前辈何故至此?”
林景阳瞪大眼珠看着那位毫无仙气的道人,实在不敢想,这便是仗剑红尘的蜀山剑癫司空莫雪,如此邋遢不堪?
那道人立于庙前,月下荧光蝶影,看着面前身体颤抖的僧尼道:“既识得我便知我因何至此,要不要试试贫道的断红尘?”
那僧尼忽然全身乏软,瘫坐在地,有气无力道:“前辈当年初悟断红尘便冠绝江湖,能与之一战的也就寥寥数人,我怎会是敌手。隐居于此十余年,看来今日该是还债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