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战火
说来也是巧，孟春自上次跟着他爹到了妓院之后，就忍不住时不时的跟踪世同，看他会在哪歇着。
世同将小翠赎出来之后，就租了个小房子，这房子恰好就在李家巷。孟春看着他每天哼着小曲儿，时不时的还去饭店打包饭菜带回去。他越跟心里也越阴暗，恨不能冲出去打这个人一顿……
一来二去的就让小娟撞见了他几次。更巧的是，小娟的爹还和闫师傅有交情，他爹带着她到闫师傅家蹭过很多次饭，俩人也碰见过。
小娟看他每次都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奇的找他询问关心他，还给他送过吃食。
孟春从一开始的冷漠不理也慢慢的放下了心防，和她熟了起来。他太需要一个人来吐露心里的伤痛。小娟又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小姑娘，俩人就这么成了朋友。
端午未到，又有军队进了城，这一次当兵的个个神情严肃，荷枪实弹。
百姓们感受到肃杀的气氛，纷纷躲起来能不出屋，就不出屋。
没多久，就听到城外的枪炮声响了起来。震得脚下的地都微微晃动。
炮火响起时葛氏带着孩子们和婆婆躲到菜窖里。等稍停的时候再出来。
孟春和孟秋呆不住，总想往外跑，气的葛氏拿着笤帚疙瘩要抽他们。孟春倒是老实，看娘气极了就站在原地挨训。孟秋就偏要绕着院子里的东西躲来躲去，嘴里还不服气:“我们又没往远处跑，就去闫师傅家而已。这么近能出什么事？”
葛氏实在跑不动了，微弯着腰大口的喘息着，抬着拿笤帚的手指着孟秋，“你你你……”
孟春上前揪着孟秋的衣领拎到葛氏面前，呵斥道:“你看你把娘气成什么样了？快道歉！”
葛氏缓过来点站起身狠狠的盯着他俩，“别给我来这套，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是不是？”
孟秋笑嘻嘻的上前给娘揉着肩，“我们出去也是为了探听消息去了！娘您知道为什么放了这么多炮弹，愣是一个都没落到县城里吗？”
看儿子脸上“快问我快问我！”的表情，葛氏配合的问:“为什么啊——”
孟秋这才跟说书啊似的滔滔不绝起来:“话说这军阀混战这么多年，咱们葫芦城一直都是晋军驻守，现在奉军来攻打我葫芦城。可惜的是咱们地势高，他们地势低，不好攻打。这奉军占领了凤凰山一带，想要用炮攻。
只是这冥冥之中自由天定，那一天，奉军团长远望葫芦城的牛坡山就在城廓之中，又见玉佛塔立于牛坡山之下！他变以为玉佛塔方向就是葫芦城！那团长以玉佛塔为目标，向城内开炮，这炮弹全部落在了牛坡山下，葫芦城内未落一发，咱这才逃过一劫！”
说完还和唱戏的似的亮了个相。
放下手臂，问孟春，“哥，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孟春呆滞的看着他，举起双手手连拍三下，“厉害啊厉害！”
葛氏回过神来，伸手就朝孟秋脑袋高举轻落的来了一巴掌，“厉害什么厉害，哪听来的啊？怎么那么像神婆传出来的？当兵就那么傻啊？打了一辈子仗打不明白？就算前面的打错位置了，那后面几天的呢？”
两兄弟被娘教训的面面相觑。
孟春不耻下问，“那娘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葛氏沉吟了一会儿，“怎么回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打仗的事！不过，这奉军团长老家不会就是咱们这的人吧？要不就是爱民如子，是个好人？不想伤及无辜？又或者就不想打仗，来做戏？
哎呀，管他为什么呢？咱们能平平安安就行！没事别出去让娘担心！”
两兄弟齐齐点头，葛氏这才放过他们忙别的去了。
他们虽然嘴上答应了，但还是会趁娘不注意跑出去。不过怕娘担心，也不会在外面待太长时间。俩人喜欢找闫师傅，因为他家时常会聚集好几个人来互换消息。虽然大部分时候是会被撵出去，但俩人还是乐此不疲。
两兄弟也还把葛氏的那一番言论讲给了他们。几个大汉互相交流着神色，一致觉得这葛氏有点东西，至少比一般的娘们要强。
李俊杰就是其中之一，他是个头脑简单的，想不了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看哥几个对葛氏高看一眼，也连带着看孟春顺眼点儿了……
这两年因为两军时常交战，抢夺资源，不管是粮还是钱能搜刮的就都搜刮干净，弄得百姓怨声载道。
周妈也早就离开了，她不放心自己的家人。用她的话说，即使是死，也要和家人一起死。
家里也实在是没什么银钱了，葛氏在她走前，只能把自己的一对儿银耳坠子给了她。两人一番推辞，周妈最终还是收下了，含着泪和她告别。
现在物价飞涨，葛氏一个人操持一大家子的衣食，还要照看糊涂的婆婆，实在是捉襟见肘。
吃食上越来越差，婆婆张氏的身体也跟着越来越差，现在时常昏睡不醒。即使醒来，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少，时常会把孟春认成世同，拉着他的手就不愿松开。
年关将至，葛氏实在担心她撑不过去，就想着找世同回来看看。万一婆婆熬不过去，世同也得在床前尽尽孝，免得以后遗憾。
而且她也有顾虑，人心难测，别到时候世同再埋怨她不早点告知于他。
葛氏让孟宗和孟忠带着弟弟玩，又嘱咐他们锁好门，这才出门。
她先是去了铁货铺，这才发现铺子关着门，门上还贴了一张纸。
她虽字认得不多，但上面的“出售”两字还是认得的。
当时就心里一惊，这可是他们周家的经济来源啊！世同把铺子卖掉，以后吃什么，穿什么？这以后他们怎么生活？
她心思不属的来到李家巷，想着孟春说的“从东向西数第七家，正在拐角的地方。是个独门小院，门口还摆着俩小的石狮子。”
一个门一个门的数过去，到了第七个门。应该就是这了，她定了定神，挺了挺腰，伸手扣响了门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