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张氏病重
来开门的是个穿着艳丽，身材曼妙的女子。她时兴的烫了头，还画着妆。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葛氏，不屑的道:“你谁啊？敲错门了吧？”
葛氏低头扫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这两年她为了省吃俭用，穿上了粗布衣，浑身灰扑扑的。她的手上长了冻疮，所以就时常把手揣在袖子里。她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色应该也不好，被冷风吹的粗粝不堪，没准还会有两个红脸蛋。
她这形象确实挺像个乡下婆子。
呼出一口带烟的热气，她才缓慢的开口，“我找周世同，他是住这吧？”
那女子一愣，盯着她看一会儿，应该是猜出了她的身份。
“哦，那你……你就在门口等一会儿，我给你叫他去！”说完扭着腰进了屋。
顺着虚掩的大门，葛氏看到里面的堂屋门口挂着青棉布做的棉门帘，掀开又落下。
呵！门帘都比自己身上的棉衣料子要好啊！
没一会儿，世同就脚步匆匆的过来了。他看着许久未见的葛氏，也怔愣了一会儿。
缓过神来，他连忙把葛氏扯到了拐角，压低着声音问道，“你怎么找这来了？”
说完，还四处看了看有没有人。
葛氏低垂着眼帘，语调平稳的回:“娘身体越来越差，我找大夫看过了，估计这个年很难能挨过去。所以就特意来告诉你一声！你要是得空，还是回去看看吧！”
世同听到后，沉默了良久才道:“知道了！你先回去，我晚上回家，有什么话等我回家再说！”
葛氏得了信儿，沉默着从他身旁擦过，一步步远去。
看着她的背影，世同突然有点心酸。他不想和葛氏这般形同陌路，可他又离不开小翠。
世同沉重的和小翠说了母亲病重要回去过年的事。本以为小翠会撒娇耍赖，甚至闹脾气。没想到她却一口答应了下来，还反过来劝他多在娘的身边尽孝，别留下遗憾。自己这边有吃有喝，不用惦念。
世同看她如此懂事，还直夸她越来越有贤妻良母的样子了！俩人又腻歪了好久，天黑世同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为了省油灯的钱，孟春他们天一黑就上炕睡觉，已经成了习惯。
葛氏听着拍门的动静怕吵醒孩子们，第一时间就给他开了门。
“怎么也不点灯，黑……”还没说完就被葛氏捂住了嘴。
“嘘！小点声！孩子们都睡下了！你跟我来吧！”葛氏压低着声音道。
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葛氏到了娘的屋子。看娘正在床上昏睡着，呼吸粗重，脸色蜡黄，却是一副病重的模样。
“你今夜在哪睡？要不还是这边隔间的榻上？”
想起爹的排位还在隔间，世同打了个冷颤，心虚道:“你我夫妻，当然是睡在你屋了？”
葛氏等了一会儿才回:“不方便，孟书还和我一块儿睡呢！他睡觉不老实，满炕乱滚，会打扰你休息！而且……而且他还尿炕！”
世同听她拒绝，心里涌起一股怒气，“没事儿，我不嫌弃，就这么说定了！”说完，率先出了屋，向东厢房而去。
葛氏叹了口气，给婆婆掖了掖被角，才关上房门出来。
进了屋，就见世同坐在外间的桌前等着她。
无奈的给他打好热水，葛氏又从柜子里将存放已久的被褥给他铺好。
这世同还是孩子性子，越不让干啥他就偏想干啥……
张氏就这么拖着到了除夕，今年过年的气氛都比往年要消沉许多。葛氏还是带着孩子们在门外贴上了春联，窗棂上贴上了剪好的窗花。
可能是阳光透过红色的窗花照射进屋里，让屋里的光线也变得朦胧。张氏今天精神也变的好了不少，她给自己换上一身舍不得穿的墨绿绣花百褶裙，好好梳了一个复杂的头型，带上了陪嫁来的头面，还找出口脂摸了一点。收拾好之后靠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望着屋外的天空。
葛氏和世同进来给她送饭菜，看着她直接呆立在原地。
“傻站在那干什么？快过来！”张氏微笑着招手让他们过来。
“娘穿这一身可真漂亮！”葛氏放下托盘，上前蹲下，握住了她的手。
张氏听了夸奖笑得更开心了！她昂着脖子骄傲的道:“那当然，我年轻那会儿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好颜色！那时候上门提亲的多了去了！可我爹娘调来选去的，最终定了周凤山。他家境殷实，家里还就这一个，只要我嫁过去能给他家开枝散叶，我的日子定是很好的！
可惜婚后三年我也还是无所出，他只能听婆母的话连续纳了三房妾。也许是命中注定，这三个女人也没能生下一儿半女，最后还是我怀上了世同并平安的生下了他，公婆这才能安心的去了……
你爹他有了世同，也就不想再养着那三个女人来让我伤心。公婆去世后就将她们打发出去了！”
也不知婆婆想到了什么，兀自笑了起来。
回过神来继续道:“你们爹对我还是很好的，我不后悔嫁他！只是我们对这唯一的儿子难免溺爱了些，让你受委屈了！”
“娘！我……”
“你别说话！先出去吧，我有事要和凤儿交代……”世同刚要反驳，就被娘毫不留情的打断，只能闷着气出去了。
张氏拉着她坐到身旁的凳子上，拿过一边的一个上了锁的匣子。这匣子一看就是值钱的老物件。外面的红漆都透着温润的光泽，盖子表面还刻着漂亮的莲花纹路……
张氏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钥匙将匣子打开了，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把匣子递到了葛氏眼前。
“这里面是老家的的房契和地契！你好好收着，城里要是呆不下去，你们也能有个去处。这东西是咱老周家最后的立身之本，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卖！千万收好了，别被世同哄了去！”
葛氏抱着沉甸甸的盒子，心里也沉甸甸的。她明白婆婆意思，也很感谢婆婆，望着婆婆和蔼的笑容，葛氏眼含热泪的重重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