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自由计划
在一瞬的惊讶之后,五条悟迅速明白发生了什么。
咒术师丰富的战斗直觉让他瞬间做出了最正确的第一反应——他伸出右手、一把拔掉了插在脖颈上针管。
接着，六眼湛蓝的光芒在黑暗中亮起，他猝然伸出手,向林佟的咽喉抓去！
然而就在将要握住那截纤细脖颈的一刹那，五条悟骤然失去平衡，从床脚跌落，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呜哇,好可怕。”
林佟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颈,看着靠着墙跌坐在地上的五条悟，缓缓眯起眼睛：
“我可是放了足够迷倒三个人的剂量啊。你们咒术师都是大猩猩吗？”
林佟从床榻上撑起身体，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身体一歪，接着双腿一软直接摔跪在了地上。
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滴落，浸没在地毯中,林佟急促地喘息了几声,接着用右手扶住了额角，喃喃道：
“……啊……在这样下去是真的不好了。”
林佟深吸了几口气,接着伸出手，张开血色尽失的双唇,将手指深入口腔中，按在舌根处向下用力：
“呕——咳、咳——”
舌根下压带来反射性的干呕，林佟伏在地上，纤薄的背脊随着呛咳的动作而颤抖，接着，一个泛着微光的金属小球掉落在地面上。
终于吐出了东西，林佟急促地喘息几声,接着摇了摇头，从地上站了起来。
在窗外射入的微弱灯光下，林佟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迅速转好，原本白到几乎透明的脸颊上泛起血色，黑眸闪闪发亮，连站姿都变得更加有力。
“这东西用久了也不行呢——”
林佟垂眼看着地上闪着微光的金属小球，这种物质可以短暂地压制人体的各种微量元素水平，从而让人呈现出各种病弱的症状，是林佟上辈子装病逃课的必备好物。
只不过这次，为了骗过五条悟，让这个最强咒术师真的对他放下防备，林佟受金属影响过久了一些。
如果不快点吐出来，说不定真的会生病。
林佟抬起头，闭上眼长长地出了口气，接着伸展了一下酸痛的四肢，道：“果然还是健康好啊，一身轻松——”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然而刚刚放下手，就和闪着幽幽蓝光的六眼对上了视线。
不远处，五条悟坐在墙角，两条修长的腿搭在地上，胸膛与肩颈的肌肉紧绷，即使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地上也充满了存在感。
他就这样坐在黑暗里，湛蓝的六眼从雪白的额发下射出，凝视着林佟。
看着男人紧绷到甚至曝出青筋的下颌，林佟顿了顿，接着低下头，在身上摸了摸，再次拿出了一根针管，针尖在黑暗中闪着寒光。
“可怕可怕——还是再补一针好了。”
林佟举着针管，在五条悟身前蹲下，伸出一只手掰住男人的下颌，向左偏去，露出咒术师肌肉紧绷的颈侧，轻快道：
好了，乖一点，马上就好了——”
一点液体从针尖上推出，林佟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熟练地推出几滴液体，将针尖对准咒术师苍白皮肤上微微突出的血管。
在针尖扎入的一刹那，林佟感觉到手下按着的，五条悟肩颈处的肌肉一瞬绷紧，随着液体的推入，这才慢一步逐渐松开。林佟见状移开视线，眯起眼睛，扫过男人绷紧的胸口，觉得要是刚刚那针药效不够猛，他估计早就被五条悟捏碎了。
在确保一整管药剂全部推入后，林佟抬起手，纤细的手指夹着空针管晃了晃。
“好了，这下应该动不了了——”
林佟拍了拍手，刚准备从地上站起来，低哑的男声突然从头顶上方传来：
“你、认真的吗？“
听着那压抑着怒火的声音，林佟抬眼，与五条悟垂下的眼眸对上视线。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六眼之中瞳孔缩紧：
“吞下那种东西，就是为了骗过我？”
闻言，林佟眨了眨眼，看着冷冷盯着自己的五条悟，恢复成鲜艳蔷薇色的双唇微微翘起：
“这是什么话——”
林佟蹲在五条悟面前，右手手撑着下颌略略歪过头，右手冰冷的针尖贴上了男人紧绷的侧脸，暧昧地顺着俊美精致的五官一寸寸滑下，轻声道：
“我没有小看五条大人的意思哦。无下限模仿起来很难，没想到破解更难呢。我用了那么久，也只能做到让能量集中在针尖的这么一小点……“
林佟笑着抬起针尖，看着五条悟犹如冰玉般完美无瑕的侧脸上留下的，细长的红痕，弯起眼睛俏皮地晃了晃针筒：
“所以说，不让你放松警惕不行吧？我可不想死啊。”
林佟笑着这样说着，一边又凑近了一点。他伸手按住五条悟放在地上的右手，手指轻柔地抚摸男人着手背上鼓起的青筋，在极近的距离与五条悟呼吸交缠，看着那双湛蓝的六眼柔声道：
“因为看见甚尔，所以大人放松警惕了吧？以为我已经彻底相信你了——”
林佟眸光微闪，在五条悟看不见的角落，美艳的眉眼间流露出丝缕恶意：
“真可惜，我好像必须杀了你才行呢。”
他贴在男人的唇边说道。
五条悟是超规格的存在。
林佟早就察觉到了，这个人的术式和其他的任何咒术师都不一样，「无下限」的能力甚至可以影响到原子层面，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听说五条悟诞生之时，这个世界的咒灵数量和强度都顿时提升了好几个层次。
在研究回到星际世界的方法之时，林佟发现了。五条悟就是影响这个位面稳定的最重要锚点。可以说这个世界半数的命运，都系于「五条悟」的存在之上。他在，这个世界的基点便牢不可破，而他不在，林佟才可能自由地穿梭于世界线之间。
……而为了再次穿越乱流回到自己的世界，他必须要先除掉这个人。
“谁让你拒绝我？
”
林佟眼角上挑，眼中飞快闪过疯狂，同时右手猛地用力，指甲在咒术师手背的皮肤上留下一道血痕。他紧盯着五条悟，发狠道：
“如果不和我一起走……那就只能杀了你了。”
少年冷冽的声音在卧室之中落下。
五条悟抬眼，湛蓝的眼瞳中映出少年的面孔。
他脸上再也找不出以往半点柔顺的影子，艳丽的眼角上挑到几乎飞入鬓中，雪白的银牙自双唇之下露出，像只发怒的狐狸、看起来马上就要扑上来咬住他的咽喉。
就这样凝视了他一会儿，五条悟突然就放松了身体，抬起下颌整个人向后一靠。
“……那你来啊。”
白发的咒术师仰着下颌，半点没有被死亡威胁的紧迫感，朝神色阴沉的林佟一挑眉：
“能杀掉我的话，就试试看吧。”
两人之间陷入一阵沉默。
半响后，林佟起身，右手出现一把□□，举起枪口对准了五条悟的额头。
被黑洞洞的枪头对准，白发咒术师抬起头，与林佟对视。
林佟看着那双没有丝毫畏惧的湛蓝色双眼，冷声道
“你以为我不敢吗？”
五条悟姿态很放松，他坐在地上，抬头好整以暇地看着林佟，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轻声道：
“不。我是说你做不到。”
林佟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毫无预兆地猝然扣下了扳机。
“砰！！”
一声枪响。
半秒后，五条悟的侧脸上缓缓出现留下一道血痕，他转过视线，看向脸边正徐徐冒出黑烟的洞口，暗自紧蹙的眉间终于放松下来。
他赌对了。
安静的卧室中，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响起。
林佟的胸膛起伏两下，接着垂下眼，看着自己正在微微颤抖的右手。半响后烦躁地’啧’了一声，一把将□□摔在地上。
“胀相，杀了他。”
他一声令下，脸上有着墨色横纹的男人骤然从黑影中走出，他朝面色不愉的林佟点头，接着走到五条悟身前。
人与咒灵的混血儿脸上神情阴沉，母亲会对敌人心软，他却不会。胀相平直地伸出双手，手掌相对猛然拍击在一起。
“赤血操术——白敛”
一道由血液组成的锋利血刃瞬间从他合拢的指尖飞出、直直向五条悟的眉心刺去！
然而就在那血刺即将要接触到五条悟额头部的皮肤时，白发咒术师周围的空气突然肉眼可见地扭曲一瞬，血刺的尖端诡异地停在了半空中。
胀相的神情骤然一变：“不好！”
“砰！！”
原本背对着两人的林佟听到声音猝然回头，然后就眼睁睁地看见胀相斜飞出去，整个人撞进了墙壁中。
他呼吸有一瞬的混乱，接着眼前一花，在一瞬之内、本该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的五条悟站在了自己面前。
“？！！”
林佟瞳孔骤然紧缩，对上从上至下俯视着自己的六眼，右手反应极其快速的变出任意门向地上一砸！
任意门发动、强烈的空间波动顿时充斥了整个房间！
随着身上熟悉的抽离感，林佟微微放下心来，然而下一瞬、站在他一步之外的五条悟突然抬起右手，修长苍白的手指虚空一拢——
空间瞬间停滞。
无下限与空间扭曲能量猛烈的撞击之下，近处的空气发出不详的翁鸣声，仿佛再被什么巨大的能量拉扯一般，肉眼可见地扭曲起来！
诡异的滞涩感之中，林佟震惊地睁大眼睛，看着五条悟抬起头，在四周被硬生扭曲的空间之中向他露出一个微笑：
“这招你在我面前用了那么多次，还以为能行的通吗？”
在林佟不自觉带上恐惧的目光中，五条悟额前的白发吹起，六眼之中蓝光大盛、手臂肌肉绷紧、穿过被硬生生截停的任意门一把攥住了少年纤细的脖颈。
林佟呼吸一滞，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五条悟的手腕，在千钧一发之际看向倒在墙边生死不明的胀相：
“胀相！”
听到母亲的求救声，在残垣断壁之中满头是血的胀相骤然睁开双眼，接着他不顾身上的伤口，自墙角斜着冲出、带着必死的信念撞向五条悟的后背——
同一时间，处于这栋高级公寓正对面的建筑天台之上，红光一闪而过。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弹雨瞬间将卧室北面的落地窗整个击碎！
在巨大的碎裂声中，林佟感到钳制在脖子上的手骤然放开，他抓住了这一瞬的机会，再次咬牙启动了任意门。
林佟与胀相的身影在同一时间消失。
“哗啦——”
无数玻璃碎片在同一时间砸在了地面上，参差不齐的清脆响声听起来宛若细密的雨点一般。在满地狼藉之中，五条悟举着右手，两根手指轻轻交叠。在他的周围，一共108颗子弹全数被无下限阻拦，整齐地排列在空气之中。
对面的大楼之上，有人烦躁地’啧’了一声，漆黑的衣角在夜空中一闪而过。
枪械收起的细小声音在安静的夜晚中响起，整齐如军队般的脚步声之下，来自暗世界的军队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去，只留下夜空中若有若无的硝烟。
卧室中，五条悟放下右手，周身被停滞的子弹瞬间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
随着最后一枚子弹落地，卧室中归于寂静。
五条悟低下头，看着一地的弹壳以及玻璃碎片，胸膛上下起伏两下，仿佛在忍耐什么一般，垂在身边的右手攥紧又松开。
最终，在片刻沉默之后，他伸手揉乱蓬松的白发，狠狠踢了脚地上散乱的碎片、低下头咬牙道：
“可恶。”
·
同一时间，东京某条街道。
林佟的身影凭空出现在某条小巷之中，在踏上地面的一刹那，他便脚下一软跌倒在了地上。
“咳、咳咳——”
在接触到地面的一刹那，林佟便俯下身捂着喉咙咳嗽起来。在照入小巷的月光之下，林佟喉咙上一圈发红的指印清晰可见。他呛咳了几声，终于缓过呼吸，向后跌坐在了地上，抬头看着黑色夜空之中明亮的原月，微微松了口气：
“……差点就死了，好险好险。”
接着，手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林佟低头一看，发现手臂上出现了一被什么锋利物体割开的伤口，正在缓缓地溢出鲜血——这应该是刚刚港口黑手党的人开枪的时候，玻璃破碎不小心被划到的。
“啊……真是不走运……”
林佟胡乱抹了把手臂上的血迹，扶着墙从地上站起来，一步一步地缓缓往巷口外挪：
“要杀掉五条悟果然还是太难了吗……啊、这下就麻烦了……”
林佟深知，今晚是第一次、也是他最后一次暗杀五条悟的机会。在所有的精心铺垫之下，他将五条悟对自己的警惕心降到了最低，而这一失手，往后他就不会再有机会接近那个强大到令人恼火、浑身上下几乎没有破绽的人类最强了。
……应该说，不被杀掉就很幸运了吗。
林佟自嘲地笑了笑，忽略心中微弱的不适，继续朝巷口走去。
他一边挪动略微沉重的步伐，一边低着头转动大脑，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段时间不能联系真希和甚尔了……真希应该没事，五条悟是不会为难自己的学生的……甚尔的话……反正那家伙皮糙肉厚又溜得很快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被打死、随他去吧。
更重要的是，现在这个状况，他到底要怎么回家啊？
如果不杀掉五条悟的话，进行时空穿越的时候锚点一定会偏的吧……要不再调整一下精度试试看？这样的话，金属成分也需要调整……啊啊啊麻烦死了！
林佟胸膛起伏两下，烦躁地咬了咬下唇，心里明白这一打岔自己很有可能永远都回不到星际世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自己带着丝丝血痕的右手——
抖什么抖啊！真没骨气，明明是最重要的时候……
林佟心中充满恼恨，又有些复杂的酸涩，半响后很泄气地叹息一声，放下手接着缓慢地朝巷口移动。等到走出巷口，他才第一次抬头看清了自己身在何处。
在他面前的，是一座规格颇为巍峨的寺庙。
林佟迎着月光大量了一番面前高大堂皇的建筑，微微睁大眼睛，视线扫过寺庙的屋檐下，看见了「盘星教」三个大字。
……现在的寺庙都这么有钱的吗？林佟看着面前豪华如天宫般的寺庙，在发觉连牌匾上的字都是镶金的之后，扼腕喟叹道。
但是去横滨当牛郎说不定是错误的选择，要是转行做□□头子可能来钱更快。
林佟颇为肉痛地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左右，准备先找条大马路，打辆街车连夜逃出东京——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搭上了他的右肩。
低沉而
带着些许轻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是说怎么大半夜听到了老鼠的声音，原来是你啊。”
林佟猝然回头，对上了一双细长上挑的眼眸。
夏油杰由上至下凝视着林佟，缓缓露出微笑，双唇轻启：
“猴子。”
随着月亮升上最高空，挂于树梢之上，时间进入后半夜。
在热闹繁华的东京都市圈之外，形态巍峨庞大的寺庙建筑里缓缓亮起了灯光。
林佟跪坐在散发着轻微稻草清香的榻榻米上，被室内骤然亮起的灯光直直照射在眼睛上，有些不适地眯起眼睛。
他睫毛微颤，勉强睁开眼睛，看清了屋内的状况。
他正位于一间和室之中，装修有些年头，却不像禅院家那般古朴，还隐隐看得出最近翻修过的影子。
就在林佟打量左右的同时，上首一道略微阴沉的声音传来：“喂猴子，你在看什么？”
闻言，林佟收回视线，抬头望向正盘腿坐在高位之上，正垂着眼俯视自己的男人——夏油杰没有穿白天那件袈裟。他看起来是在休息中被打断，身上穿着一套宽松的深蓝色运动服，半长的头发随意地散落在肩头。
撇去他格外阴鸷的眼神，夏油杰看起来是个非常正常，甚至可以说是极具吸引力的年轻男性。
林佟看着他，半响后眨了眨眼睛，轻轻抬起下颌，面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为什么一直叫我猴子？”
林佟看着夏油杰，在男人阴沉的眼神下歪了歪头，轻声道：
“我叫佟。”
夏油杰一手撑着下颌，视线扫过阶下少年精致上挑的眼尾，缓缓眯起了眼睛。他不难想象，林佟也许平日里就是在五条悟面前摆出了这样一副柔弱又天真的神情，用那副可怜可爱皮囊蛊惑了自己的友人……真是恶心的猴子。
一时间，室内的气温仿佛都降低了几分。夏油杰沉默地注视了他半响，接着从高台上起身，走到林佟面前由上至下俯视正跪坐在地上的少年，缓缓道：
“说，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林佟脸上的表情一滞。
……能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今天运气坏的吓人。任意门抽盲盒一把就抽到了盘星教门口。
见他不答，夏油杰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他蹲下身，细长的眼眸于林佟相对，猝然出手一把捏住了少年的下颌：“喂猴子。你可没有拒绝回答的权利。”
夏油杰手上的力量加重，捏着林佟的下巴让他抬起头，细长的眼眸中瞳孔紧缩：“好不容易费尽心机骗过了那个笨蛋……乖乖躲在悟的身后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来送死？”
夏油杰无法忽略这其中的违和感。要杀掉林佟很容易，但是以他对五条悟的了解……对方绝对不会让如此在意的一个人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眯起眼睛，神情谨慎地打量着林佟，想透过对方美艳的皮囊看清其下的阴谋。
敏锐地捕捉到夏油杰眼中的警惕，林佟暗暗失笑。在现在的夏油杰看来，他明明没有任何值得警戒的价值，对方却因为对五条悟的信任而对他如此警惕……这两个人可真有意思。
想到这里，林佟眸光一闪。
接着，他笑着抬起下颌，伸手指了指自己脖子上清晰的指痕，朝夏油杰道：
“这还看不懂吗？”
在夏油杰诧异的眼神的眼神下，林佟挑了挑眉，道：
“是家暴啊，家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