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逢春子裕
在岐京住了几日，李凤鸾最爱去东巷的茶馆听说书。偶有南面来的商人提起南境的战事，言语间总会提及“陈氏”的字样。
“虽说上面没动作，谁知道是不是粉饰太平呢？”
隔壁雅间说话声极大，一字一句十分清晰。
“据我所知天人城已经……”
那人放低了声音，静了片刻，又喊道：“你们竟不知？那将军姓陈……叫……什么……”
拍桌声响起，“陈鸣和！”
萧子裕眉尾微扬，抬眸扫了眼对桌看书的李凤鸾。
书页翻动，李凤鸾似是未听见般，无动于衷。
“切！昨日还有人说是陈珉贺的呢。依我看，压根是有人故意煽动京中百姓。什么战事，估计全是编的。”
“哎，你们别不信啊！你们看啊，那个大卫公主叫什么，李凤鸾。你们想，你们再想想！”
安静了一阵，有人说了一句，“鸾凤和鸣？”
“你是说，他是为了给那个和亲公主报仇的？”
“我看你们是疯了。卫国那点兵，怎么可能打得到天人城。能打早打了，还和亲作甚！”
“你这是从何处道听途说来的，我听着就假得很。”
“倒也未必假，你们是没见过那公主的画像。早些年，我在画舫见过一幅她的画像。那生得可叫一个花容月貌！”
“不信，难道她比雀宴的青鸟还美？”
“我诓你作甚！青鸟比凤凰，你这是小巫见大巫了。”
人声嘈杂，几人似乎有了分歧，争论不休。
“鸾凤和鸣……”萧子裕沉吟道。
李凤鸾唇角微动，目光落在萧子裕执杯的手上。
萧子裕嗤笑一声，“这样的事，他怎么干的出来的？”
李凤鸾浅笑道：“逢春子裕，亦是好兆头。”
“若是我母后还在，知道有人看出了她的心思，应该很开心。”萧子裕饮了一口茶，顿了片刻，才接道：“她一定十分喜欢你。”
李凤鸾拿起茶壶，为萧子裕手中的空杯中添了一半茶水，“我出汴梁前，曾见过赵逢春一面。我同他说，枯木逢春，人间希有。而我正逢春时，恰遇你。萧子裕，或许是我的运气好，正合你母后的期盼。”
温热茶汤在盏中轻晃，映着他俊秀眉目。
萧子裕眉头轻颤，目光缓缓移到李凤鸾的面上。
他目光中的她，似是一直在看书般，垂目默然，心无旁骛。
他似乎在辨认着什么，看了许久，他才开口道：“你是说，相逢合时，合物，合……”
人意……
欲言又止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他饮尽杯中茶，轻声道：“早知你善惑人心，今日方尝一二，已不可拔。”
李凤鸾没忍住笑了一声，长睫扫起，看向萧子裕，“你见我如空坛，我望你如井中窥烈日。坛有底，目可测。日无距，心难量。”
“井中窥烈日……若于光中，何至于窥？若于暗处，怪天光不足，未辐你身。”
萧子裕笑了笑，接着问道：“鸾儿，所以，你于光中，还是暗处？”
若是目光可以具象，那萧子裕的目光就像一场绵绵细雨。李凤鸾是淋雨的人，她躲在屋檐下，浑身湿透，手边的雨伞垂着雨滴。
她垂眸道：“你若是下棋时这般计较，你我早就分出胜负了。”
茶杯翻转，倒扣在桌上。
萧子裕起身道：“今日你生辰，想带你去一个特别的地方。”
西日半悬不落，天云半红不黄。
二人走在城中心的街巷上，引起周边路人的打量和交头接耳声。
虽无人行礼，但显然此处的百姓都认出了萧子裕。
李凤鸾的眼神扫了一圈路边来往的路人，心跳得有些快。
萧子裕伸手握在她腕间，轻声道：“别怕，你就当在汴梁街上一般。”
李凤鸾轻呼一口气，回道：“可我没有在汴梁街头，如此闲庭信步过。”
萧子裕笑着偏头看向她，“你心跳的这么快，一会进了皇城，可如何是好？”
“皇城？”李凤鸾驻足，震惊的声音有些大。
萧子裕回身笑着问道：“怕了？”
李凤鸾往前迈了一步，嘴硬道：“倒也不是。”
她心中后悔，萧子裕提议走一走的时候，她就该拒绝的。在岐京皇城前的街巷上，如此招摇撞市，这是她如何也预想不到的。
“弘武王。”
皇城门前的侍卫未多言，拱手行礼后直接退下了。倒是甬道处的小太监十分热络地凑上前来。
小太监弓着身子，紧跟在萧子裕身侧，“王爷，这……这位姑娘是？”
萧子裕恍若未闻，余光瞥了他一眼。
后面的劲草出声道：“属下明白。”
李凤鸾瞄了一眼萧子裕的神色，未看出什么端倪。
萧子裕笑着回看她，抱怨道：“若不是此地世间无二，当真不愿带你来皇城。”
那小太监也察觉到什么，跟了一半偷溜走了。
李凤鸾回身瞥了一眼，劲草和疾风也不见了。她大概猜出了那小太监是袁家的眼线。这个袁家，她听萧子裕提起过一次，也只是说袁家把持了朝政。除此之外，她是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