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爱这世间 草木如书
“爱这世间，草木如书；爱这岁月，素净如湖。”
南秀第一次读到这句话时是她二十岁生日那天，她欢心雀跃，是啊，要好好爱这世间，因为岁月可期。但是三天后，命运又一次打击了她。
哥哥南秋去世那天，她哭晕了过去。出殡的时候，她抱着骨灰盒不肯放手，一遍一遍的叫着“哥哥、哥哥”。
她一直都热爱这人间，也一直都记得哥哥的话，他在南秀十八岁生日的时候说：“秀儿，哥哥要多多的赚钱，陪你走遍世界，看尽繁华。”
两年里，南秀一直独自一人去看这世界的繁华，带着哥哥的心意和愿望。今年她想去看大山、去漂流，因为哥哥南秋有一张漂流的照片，南秀一直收藏着，他穿着橙色的救生衣，站在人群中，笑得无畏无惧。
二十岁的青年男人，有着独一无二的勇气和力量，也有着浪漫无比的情怀和任性。南秋就是这样的男子，风一样、火一样的男子。
南秀从小跟在他身后，独享了他二十年的爱护。如今，天人永隔，她想去看看他曾看过的世界。
“师父，定制的衣服都做得差不多了，我要休假，一个星期，明天开始。今天有哪些加急的活，我来帮您做完。”
南秀把肉夹馍和豆腐脑放到柳老头眼前说。柳辰东的早饭从一年前开始，都是南秀来安排的，大多数时候都是买来的，但是口味绝对是方圆百里最好的，有时候也做，煎鸡蛋、小米粥、摊煎饼、小拌菜，也是非常合口味的。
“好啊，趁天还没有大热去玩玩吧！嗯，今天没有加急的活儿，就是需要跑腿，一会你把这件旗袍给花艺店的老板娘送过去，然后去市场挑选几样线，师父这儿缺了好几个颜色，你看看。”
“哦，这事儿简单，还需要买什么吗？给您买些糕点吧，我担心这一个星期您饿着。”
“也好，有你伺候我都习惯了，还真有可能饿着。”
“师父，您说花艺店老板娘是不是对您有意思啊？一年在您这儿做十多套衣服，恨不得连内衣都让您亲手制作。要我说，您就从了她得了，能省好多事儿呢！用不用我去给您提亲……”
“死丫头，再多嘴，就不给你假期了。我用你给我提亲？追我的人多了去了，我不得挑挑拣拣啊？你师父我当年被人称为“槐城郑少秋”，我还能缺女人？”
得，自恋的柳老头上线啦！南秀轻轻扇了自己嘴巴一下，闲得没事，你提这茬干什么？赶紧溜吧，没了听众，柳老头的回忆也就没有意思了。
南秀拎着两个袋子出了门，骑上了小电驴。吴唐就差科目四没考了，不用去练车场了，小电驴自然就又回到了南秀的手里。她早上还给吴唐发了微信，邀请她晚上来家里吃饭，两个人好久没有见面了。
花艺店老板娘把两套衣服试了一遍又一遍，南秀都摆弄好了两盆插花，她才完事儿。
“南秀，你师父手艺真好，就是脾气太古怪。我认识他都快十年了，真就没有看见他和哪个女人走得近，真难为他了，也能憋住！”
这赤裸裸的话让南秀怎么接，她只好当没有听见。
“南秀，这盆花送你师父的，谢谢他的手艺。这束玫瑰送你这个小可爱了，你和柳老头一样的古怪。给你师父带句话，他要是还不买我的帐，我就换人了。”
南秀把花放进车兜里，转过头笑得说。
“谢谢老板娘，话我一定带到。”
柳老头目前肯定没有女人，但是他的心底肯定有个女人，而且存在了几十年的那种。因为他的卧室不让任何人进去，柳老头还有个儿子，一个二十四岁的儿子，比南秀还大两岁呢！
宋石墨在省城的两个好友来了槐城，整个周末都在陪他俩，今天中午他们三个来打台球，江桥和沈维熙先开局，宋石墨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远望，不成想看见了粉色的小电驴。
还真是巧，骑粉色小电驴的白衣女子就是南秀。宋石墨看着她把小电驴停到了公共停车区，摘下头盔放到了车后座。嗯，玫瑰花，谁送的？
“你俩先玩着，我出去一趟。”
宋石墨说完都没有给两个好友反应的机会，就迈开长腿走过去了，台球俱乐部在二楼，他走得很快。
前后两分钟没用上，宋石墨还是只看见了粉色的小电驴，南秀不见人影。
宋石墨没有着急，他又看了一眼车兜里的玫瑰花，嗯，还有一盆马蹄莲。车钥匙都没有拿走，上面的小熊吊坠还一晃一晃的。他露出了一丝微笑，狡诈的微笑。
南秀去了常去的那家百货店，挑选了几样颜色的线，又挑了一些好看的新样式的扣子，前后也就几分钟，出来一看傻眼了，小电驴被偷了。
不都说现在没有小偷了吗？小偷都变诈骗犯了。哎呀都怪自己，又忘拔钥匙了。完了，柳老头要生气了。
南秀把公共停车区从南走到北，又看了看周围的商铺，想着应该有监控设备，那就好办了，她在心里问候了好几句小偷的祖宗，又想了好几个控诉他的法子。想啥都没用，赶紧找到才是真的。
宋石墨骑着小电驴转了一圈，他腿太长，骑着很不得劲，还有这颜色和他也不搭，一路上好几个人都投来了看耍猴的眼神。
他停在对面的一棵大树后面，南秀看不见他，他能看见南秀，看着南秀走来走去，又挠头的样子，他莫名的兴奋和爽。
就在南秀刚要进一家饭店查监控时，一辆粉色的小电驴忽然停在了她的跟前，听见“吱”一声刹车声，她也看见了哪个罪魁祸首。
“宋石墨先生，你是不是有病，需不需要我给你打120？”
南秀炸毛了，这人儿子都三岁了，还爱搞恶作剧，幼稚的够可以的。
“我就去对面买了一盒烟，看见钥匙在车上就借用一下。嗯，我是有病，而且还不轻，但是还没到去医院的地步。不过，还是谢谢你。”
“谢谢个屁，下来，下次我就打110，哦，不对，没有下次，最好不见。”
看着生气着急的脸通红的南秀，宋石墨好想摸一下她的头，给她顺顺毛，好安抚一下她。但是他知道现在他要敢伸手的话，眼前的这个生气的小老虎会跳起来，咬断他的胳膊。
宋石墨欣欣然的从小电驴上下来，很轻松的把车梯立了起来。
“南秀小师傅，说话要文明，别生气，明天我给你买好多好多好吃的，嗯～～。”
宋石墨也不会哄人啊！只会这么说。结果换来了南秀的白眼，大大的白眼。
“用不着，我还有事先走了。”
南秀气呼呼的骑着小电驴，扬长而去，连个再见的眼神都没有给宋石墨，他也不生气，脸上还挂着笑，回到了楼上的台球厅。
楼上的两个人已经看了半天热闹了。
“宋石墨，回到家乡才两个月时间，就不想做人啦？那个女孩成年了吗？”
沈维熙第一次看见宋石墨今天这个样子，着急忙慌的下楼就是因为这个女孩路过这里了，还躲在大树后面逗人家，真够幼稚的。
“大学刚毕业，应该成年了吧？不过看着是挺小的。”
宋石墨笑得那个得意。
“宋石墨，你上小学的时候，人家还穿开裆裤呢！这你都下得去手？不会真看上了吧？”
“墨哥，原来你喜欢小可爱啊？怪不得哪些熟女你看都不看一眼。”
沈维熙和江桥你一句我一句的八卦着。
“不知道，就是挺爱逗她的，看着她生气我就很高兴，先逗着玩吧！”
宋石墨此话一出，两个好友一顿嗤之以鼻。
“宋石墨，你做个人吧！”
“墨哥，咱别霍霍小女孩，熟女我认识好多，介绍给你。”
……
吴唐晚上来吃饭的时候，南秀还因为宋石墨今天的行为生气呢！
“你说真得啊？宋教练看着不像这么无聊的人呀？”
“怎么不像？他就是这么无聊、浅薄、轻浮……”
南秀恨不得把所有类似的词语都用在宋石墨身上。
“哈哈，秀儿咱不生气了，我觉得吧他是看你可爱故意逗你呢！”
“他儿子都三岁了，回家逗孩子好不好，干嘛逗我玩啊？”
“对哦，他都是已婚人士了，这有点奇怪啊？哎，不管这些了，秀儿，这次你打算去哪儿？”
“去大山深处，红河谷漂流的地方就在山里，我都从网上订好了民宿，很便宜，看着也不错。”
“秀儿，我也想去。唉，还是算了吧，以后有男朋友了再去吧！”
吴唐暗恋的第一个男人就是南秀的哥哥南秋，南秀知道的。
两年前最难的那段日子都是吴唐陪她度过的，看着南秋的遗像，吴唐哭的撕心裂肺。
那场一个人的兵荒马乱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永远都没有机会说了。
吴唐永远记得那个初秋，那个眼神如宇宙般深邃的男人。
“你好，我是南秀的哥哥南秋，我妹妹以后麻烦你照顾了，这些糕点你们一起吃，需要什么就告诉我，我就住在槐城渝新区。”
再次见到南秋的时候，他骑着拉风的摩托车，复古的机车夹克，潇洒的动作，使吴唐着迷，曾经梦里无数次坐在他的机车后座，搂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后背，感受着他肆意的活力和激情。
如今只有她和南秀了，连梦都很少做了。
南秀坐了三个小时的动车，又坐了两个小时的大客，终于来到了大山深处。
傍晚的夕阳依然灿烂，河里的小鱼依然清晰可见，袅袅炊烟缭绕在山谷中，屋檐下的小燕子在等待晚归的妈妈，清风徐徐，枝头的李子红了半边脸。
南秀在河套附近散步，狗尾巴草到处都是，还有成片的萱草开着浅黄的花儿，大片大片的玉米地，玉米杆长得有两米高，玉米已经穿起了层层衣服，胡须还很嫩，再过一个月就可以吃到甜甜的玉米了。
星星在天上，看着万家灯火的人间，南秀躺在床上，听着阵阵蛙声，快速的进入了梦乡，梦里有相见的人。
沈维熙和江桥在槐城待了三天，他俩也不光是来玩的。他们三个之前投资的游戏已经上线了，反响很一般，现在有一家公司想收购，他们三个在一起商量一下。
“卖了吧！咱们三个的专长也不是游戏，中间有太多变数，还有很多雷同的，以后开发研究还需要大笔的投资，咱们犯不上和专业的人较劲。”
“我觉得墨哥说得对，收购公司开出的价位也很合理，咱们还小赚了一笔。”
“好，我现在就让助理联系买家公司，我们回去就谈合同。你真的不回省城了，打算在这里定居了？”
沈维熙是他们几个里的对外话事人，他名下有两家公司，手里几十个员工，沈家在省城也是大户，他和宋石墨是大学同学。
“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家，我这是回家。”
宋石墨纠正道，对于他回到槐城的行为，他们都表示不能理解，哪有人往低处走的？
“我看你是有别的心思了，好吧，省城到槐城才三个小时的车程，你就在家里待着找寻自己的乐子吧！”
送走了好友，宋石墨已经好几天没去过柳氏成衣定制店了，他还欠柳老头两瓶茅台呢！
太阳都走到了大西边，宋石墨才推开了小院子的大门，柳辰东刚坐到院子的小桌子旁边，只有两个菜，有一道还是剩菜。
“柳大师，您这生活太简朴了吧？您那个小徒弟这两天罢工啦？”
“还真让你说对了，罢工了，你也不来，就剩我孤苦一人，只能吃土豆片了。”
柳老头残卖的那叫一个专业啊！他不会切土豆丝就只能吃片了。
“我给您带菜了，还有酒，上次答应您的茅台。偷拿我家老爷子酒柜里的，为啥来晚了？就是为了等我妈和我爸出门散步，才有机会嘛！”
好家伙，这是偷上瘾了！
柳老头吃着酱牛肉喝着茅台，一个劲的感叹人生何求。
“南秀去旅行了，前天走的，给你看看她发给我的照片。你不会还没有她微信吧？”
柳老头把电话解锁后给了宋石墨。
“嗯，我没有她微信。”
“你这也不行啊？进度太慢了。”
“柳大师，我很行的，只是没有着急而已，最近事儿多。”
宋石墨一张一张的翻看照片，都是大自然中的生物，没有一张南秀的个人照片，他觉得没意思，就把电话放下了。
“她这是去哪儿了？”
“具体地址我没记住，好像是什么漂流，一个大山里，住的民宿吃的农家菜。”
“您这小徒弟有意思的很，还喜欢旅行！”
“秀儿，她心里苦。外人看见的都是笑着的秀儿，看不见她心里的苦楚。唉，人生不过二两酒，一两心酸一两愁啊！”
柳老头喝得有点多了，宋石墨本来还想多问几句，但是看样子柳老头没有往下说的意思，他也就免开尊口了。
柳辰东最近总想起以前的事情，难免贪杯伤感，半斤茅台下肚，已经醉了。宋石墨把人扶进屋，收拾了饭桌才离开。
什么样的苦呢？看着那么明媚的女孩心里还有愁苦，实在不应该，她就应该天天笑，如阳光雨露般美好才对。
才月初，月亮如牙儿弯弯，两头挂着浓浓的思念和情义，中间是漫长的岁月。你在这头仰望天空，我在那头数星星。
宋石墨站在葡萄架下抽了两根烟才走出院子，他走在回家的路上，放幻灯片一样回顾了一下这一个多月的生活，怎么想南秀都是这一个月里最美好的遇见。
漂流这天，南秀做了十足的准备，但是看着上万的人群，她感到更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