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神兽恶斗激战爆发
宝源山披上一层亮绿的色彩，与丰白的盐泉相互映衬，还有各色的花朵开在草地里，白鹿在紫竹林中散步，白衣的巫姑在竹屋里捣药……
姒乐站在山巅，将这些一览无余，又是一年盛夏，九嶷山祭舜大典很快就要来临，那个以后将要吃下不死药的圣女将在台上歌唱——也许还有伯霖——在谢大人飞升之后，与谢大人永生永世在一起，神仙眷侣从此长生。
他仿佛又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锻刀室，每一锤下去，火星迸溅，赤红的焰光投进眼底，激起熊熊大火。闷热的气息漫溢在四周，三色铜融化成粘腻炙热的铜液，与腥臭的汗水一起蒸发成灰烬，有如尸骨焚烧的焦灰，白牦旗插在他枯萎的头颅之上，被风裹挟着带往无尽之处。
没有原点，也没有尽头，除非死亡带来结束。
姒乐在草地上摸索，没有找到瑶草果，还不到秋季结果的时候，只有枯萎的淡黄色花瓣与浓绿的草藤。
他回到如意宝树下，捡起铲子继续翻土，翻完土又拎着木桶开始浇水，哗啦啦的，草地变得湿润浓深，像他每日往脸上涂抹的青色彩釉。
天光静好，除了一道若有若无隐隐传来的喊叫声，声音愈来愈近。姒乐听出了那其中的惊慌焦急，这让他身体一瞬紧绷，想到了那个夜晚叶烛萤也是这样，然后汉柳……
“大信徒！大信徒！”那是个弟子，有几分眼熟，从山下跑到山上，脸色发白，双脚抖颤，远远看到姒乐的身影，来不及过来，就卯足了劲喊道：“大信徒！出事了！您快去坊市！”
“哗啦”一声，姒乐被水桶绊了一下，踉跄地双手撑住地，抬头时，忽然瞥见了什么，浑身猛地僵硬了。
如意宝树的根部已经发黑腐烂了……
冷汗唰地流下，姒乐猝然抬头，去看如意宝树的枝叶，那上面挂满了温润的白玉，可这些白玉上也长满了黑点，像发霉的糕点，摇摇欲坠。
恐惧霎时席卷了整个心腔，姒乐嘴唇颤抖着，伸手去摸那树干，指尖揩上了斑驳掉落的树皮……
“大信徒！”那弟子见他不动，急急又喊了一声，“他们来了好多人，我们根本挡不住！谢大人的帐铺全被他们毁了！叶公子他……”
姒乐倏地起身，扭头就往山下疾速奔去。
那弟子见状，也连忙提着袍子跟了上去。
风声呼啸尖锐在耳畔，生生地刺疼，姒乐眼睛模糊了一片，呼吸都凝滞了。
果然，只是一场梦么……
这世上，哪里会有生长白玉的宝树，汉柳走后，一切血淋淋的真实都显露了出来，荒诞的金色的梦支离破碎。
一场剧变来得猝不及防。
彼时叶烛萤正在与汉柳的信徒——那活下来的妹妹——商量怎样将地方扩得更大一些，或者一日多放幕几场，好让愈来愈多闻风而来的信徒们能尽兴而归。
就在这时，他们忽然嗅到一股烟味，然后下一瞬，整座帐铺熊熊燃烧起来，叶烛萤脸色大变，一把拉过那妹妹，两人贴着地滚出了帐铺，撞到空地上要闯进来救他们的信徒，狼狈倒成一团。
信徒们惊慌失措，尖叫不已，手忙脚乱地将他与那妹妹一起拽了起来，一行人迅速往远处退去。剩下的信徒则赶紧去找水救火，一盆又一盆的水端来，浇在烈焰大火之上，却是杯水之薪。
叶烛萤站在远处看着那已烧塌了一半的帐子，心头凉了个彻底，他清楚地意识到，已经晚了，就算把火扑灭，也救不回来了……
“啊……！”身旁一声凄厉尖叫，一个白色影子疾冲向那火中，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叶烛萤被这叫声拉回了神志，猛不丁看去，操！是那妹妹，她白裙上早已脏污一片，鬓发散乱，不管不顾地冲向那熊熊大火之中，有如飞蛾扑火。正在救火的信徒们惊骇之下，急忙拦住那妹妹，使劲将她往后拖去，妹妹大睁着空洞的双眼，被众人拖着远去，泪都流干了。
叶烛萤气得浑身直打哆嗦，他愤怒地转头，去看那不知何时聚集过来的乌泱泱的不属于他们的信徒，那些信徒穿着绿油油的绸缎衣，衣身上一只巨大的乌龟，正簇拥着一个同样装束的弟子趾高气昂地走了过来。
“啧啧啧，真惨呐，烧成这样，渣子都留不下了吧？”那绿龟弟子边摇头边感叹道。
叶烛萤二话不说冲了上去，照着那人的面门来了一拳，揍得手生疼，却管不了更多，猛地一把推搡那弟子，一边推一边狠狠用膝盖捣他的肚子。
“□□妈，快放开我们的大信徒！！”
围在绿龟弟子身后的信徒们一拥而上，数不清的双手将两人硬生生分开，又毫不留情地揍回到叶烛萤身上。
人多势众，叶烛萤节节败退，双手挡住头，却防不住拳头如狂风暴雨般落下。他怒吼一声，一手臂抡了过去，砸到一片信徒的脸，再猛力回抡，这回却被更多只手拦住，不知从哪伸来只脚，一脚重踹在他小腹，他疼得痉挛，弯下了腰，立马有几个人扑在他背上，将他使劲往下压，“咚”的一声，他被迫跪在了地上，脸色疼得发白。
许许多多的人压制住他，按着他的头，二话不说先甩了几巴掌。叶烛萤眼冒金星，接连“呸”了好几声，将这甩他巴掌的人给呸恶心远了。
一只手揪起他的头发，让他扭过头，去看空地上已经混乱不堪的战局，宵明的其他信徒多是以一敌二，力有不逮，被各种颜色的信徒们压着打，十分狼狈。
叶烛萤瞪大了眼，死死地盯着那些颜色信徒，绿毛龟的，金红的，白莲花的，戴羽帽的……他妈的赫然就是那“四大神兽”的信徒，经常来找姒乐麻烦的一帮子赖皮混蛋，以往单独行动或偶尔两方同时行动，他妈的今日四兽出笼，有备而来，看来是誓要他们全灭才甘心！
“我□□娘，你他妈竟敢放火烧摊，做人不做绝，你们他妈的到底想干什么？！！”叶烛萤破口大骂，奋力挣扎起来，又被按回了地上，忍不住呸他们几口。
“烧了不是更好么，这火多漂亮，我们得好好感谢……”绿龟弟子一脸阴恻恻地走到他面前，“你小子很厉害嘛，竟敢打我，你知道我的神是谁吗？你就等着瞧吧，看我不折磨死你！”
叶烛萤闻言大怒，正要开口再骂，谁知“噼里啪啦”的一声巨响传来，他心一震，连忙朝帐铺看去，这一看，如冷水浇透全身，心寒了个底。
虽然早有预料，可亲眼目睹凝聚了他们所有人心血的帐铺彻底烧垮倒塌，成为一片焦黑的废墟时，还是忍不住绝望从心头升起，难以置信起来。
“啊啊啊————！！”少女凄厉的尖叫声响彻天地，那妹妹猛地挣脱了所有人的钳制——谁也顾不上谁了，大家都在打架、被打、救火——猛冲向身侧不远处的一根圆木柱，“膨”的一声一头撞了上去！
令人牙酸的头骨碰撞声响起，毛骨悚然，叶烛萤浑身狠狠一震，控制不住地剧烈抖动了起来，泪水一瞬间流了满脸，“我操……我操……”
他奋然一耸，双臂横掼，挣脱开来，一把扑倒那绿龟弟子，毫不留情地拳拳到肉，用尽全身力气，肌肉绷紧，“咔擦”揍断那人的鼻梁骨，鼻血横流。叶烛萤犹不解气，双手使劲去掐他脖子，掐得对方不停翻白眼，然而下一刻他又被许许多多的手拉开，无以计数的拳□□加，痛得人神志不清，等叶烛萤反应过来，他又被人压跪在了地上，头被死死地摁着，脸贴着地，摩擦出血来，刺疼刺疼。
“大信徒！！”
他听到宵明的信徒在叫他，都是又气又急的喊声，知道他们想努力救他，却双拳难敌四手，所有人都自身难保，无暇顾及他人，刹那间，心头涌起绝望。
叶烛萤从扭曲变形的视野中看到那三座帐子被烧塌，成为一片焦土，火焰渐渐熄灭，他这才惊恐地发现，那火居然只烧了他们的帐铺，别人的完好无损，哪怕是离他们最近的帐铺都毫发无伤，顿时气得一口血闷在心头，吐不出也咽不下，双目涨得通红，他妈的混蛋，竟然敢！竟然敢！！！
他浑身气得颤抖，手指痉挛，四肢绷紧，恨不得一把掀翻压住他的人，他要他们的狗命！！！
“大信徒！！！”
“大信徒！！！”
又有谁在叫，激动又难以抑制，仿佛看到期盼已久的救兵到来，欢呼声呐喊声掀起巨浪，狠狠地将人拍了个跟头。
叶烛萤勉强睁大眼望去，只看到一抹黑影倏地掠过，冲进了溃乱不堪的战局中，伸手就掀翻了好几个人，每一拳都砸中对方面门，鼻血飞天，倒了下去。
长腿横扫，重重踹在每个人的胸口，鲜血喷出，难以抵挡，有人咬牙再冲，那黑影却再一猛冲，迅猛一拳砸歪了他的脸，登时只能倒地不起。
叶烛萤瞪大双眼，浑然不觉泪流满面，心在颤抖，不停地呼喊着：姒乐，姒乐，姒乐！！！
姒乐满脸狰狞暴戾之色，一点温度都没有，他阴沉着一双眼，打倒了每一个试图阻拦他的人。他再也不手下留情，专朝命门袭击，抠住一人脖子将人掼到地上，再一脚踹折了对方的腿骨，让他再也爬不起来，而这，却是那些人曾经所对待汉柳的——欲叫人沦为泥土，先断其腿骨再折其臂膀……
眼中猩光一闪，嗜血的戾气狂涌而出，他一把抓住一个绿龟信徒，手拧住对方手臂，狠狠一折，“咔擦”令人头皮发麻的骨头断裂声清晰地响起，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动作一顿，齐齐望了过来……
叶烛萤咬烂了嘴唇，心里疯狂地呐喊：给我打！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打，就是这样，不要停！！！
“是红鬼！”
“红鬼回来了！”
“红鬼跟这宵明的大信徒是一伙的！”
“上，一起上！”
“全部都给我上！”绿龟弟子脸色发黑，不停地挥手让所有人上。
其他三兽的大信徒没有来，只借了他人，如今首当其冲，已经得罪狠了人，只有不死不休，再也顾不得什么了！
剩余的大群信徒闻声，纷纷朝姒乐涌去。姒乐松了松拳，又一把握紧，双目厉光如火星爆裂迸溅，燃起滔天大火，誓要席卷一切。
他立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盯着四周围拢过来的不怀好意的、自私贪婪的狼群。
来吧，毁灭一切，让所有一切就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