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章 未来
夜里，白苓独自一人通过狭长的暗道来到了粮仓。暗道很长很宽，甚至有渠道疏通水流，还有排气口通向外界，建筑水平之高远胜城中所见。
而在暗道的墙壁上，白苓还看见了一个特殊的标志，从形状上看，就像一朵绽放的莲花。
驻守在粮仓外的妖族和天空中明显不是一批，这群妖族有了基本的智商，但明显不高。
而当白苓肃清了粮库边的妖族，功成回寺的时候，却看见徐小语和一众难民们都举着火把等在门口翘首以盼。
“成了？”
康杰看着白苓，期待地问道。
“成了。”白苓回答的很果断，她的目光一直锁在文钦的身上，而徐小语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回过脑袋瞥了一眼文钦。也正是这一眼，让白苓察觉到了徐小语对文钦的爱意。
白苓从欢呼的难民群中穿过，眼见着就要出寺之时，被徐小语拉住了手腕。
“恩人，你舟车劳顿，今夜又苦战一番，不妨…和我们挤一挤，过一夜？就当是休息一下吧。”
白苓看着徐小语的眼睛，她知道徐小语有什么想说，也便没有拒绝，跟着徐小语来到了寺里偏远角落里的一处偏房内。
这间屋子更小，因此只住了徐家父女和文钦三人。
“你是文钦哥的妻子吧。”
徐小语蹲在池塘边，抬头望向白苓。
“现在还不是。”
白苓的回答依旧平稳，不带一丝情感。
“既然这样的话…那今夜我和我爹去佛堂住，你们两个好好谈谈吧，说不定能帮文钦哥想起来些事情。”徐小语将手指伸入池塘，拨弄起池里的浮萍，“文钦哥什么都记不得了，就记得自己有一个很爱的人，他的身上，还有这个。”
徐小语从袖子里拿出了那一根玉簪。
“我之前不小心弄丢的玉簪…居然被他找回来了。”白苓微微一笑，接过了那根玉簪，“真好啊，不过，既然已经失忆了，我就不纠缠了。”
白苓将玉簪塞回懵逼的徐小语手里。
“你父亲徐急雨中年娶了王氏，没过多久就诞下一女，但王氏得了风寒，你爹为了求药，用尽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债，但你娘还是走了。如此情况，你们还是收留了文钦。”白苓拍了拍徐小语的肩膀，“这簪子你拿去卖了，换些银两吧。”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毕竟是干情报一行的。”白苓说完便站起了身子。
“你要去哪？”
徐小语望向白苓渐行渐远的背影。
“我不知道，但是我也只能走下去了。”
白苓刚说完，就被跑着追来的徐小语又一次抓住。
“你还不懂吗？我们两个没有婚嫁，我跟他什么都不是。”白苓说道。
寺庙里灯火通明，人们分着刚从灶房里烧出来的粥，他们大多都是饿了好些日子的饥民。
白苓看着那位母亲怀里的小孩，眼中不知又闪过了谁人的过去。
她是会带来不幸的魔女，这小小的寺庙里，容不下她。
白苓出了寺庙，躺在了一棵树下，冲着不远处密林间的文钦喊道，“别藏着了，出来吧。你这装傻的技术也不怎么样啊。”
“我可不像某些人，装着装着，就真当没事了。”文钦走到了白苓的身前。
“这个县令身上一点灵力都没有，而且他的屋内书籍都是关于苛捐杂税的杂书还有一些话本，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占星的样子，入山之前，我还真以为你被妖族打得失忆了。”
“要不是康杰拿着我的令牌，你也未必能想到这一步吧。”
“哟，这就开始埋汰起我了，我倒是想先问问你，装失忆是怎么回事？真瞧上人家徐姑娘了？”
文钦浅笑两声，蹲在了白苓身边，开玩笑说道，“我们两个，不还什么都不是吗？”
“你还真敢说啊。”
“知错了！”
文钦高举双手投降，白苓扇到眼前的巴掌变成弹指，啪得一下把文钦弹倒在地。
……
如今虽然有了粮仓，但广德禅寺内留着的人实在太多，想要谋求生路，就只能在冒险一点，去城中取粮。
据文钦所说，风满楼的援军会在三日后赶来，只要能从城中取回粮食，熬过这三日，寺里的难民就都有救了。
而这点对于此刻的二人而言并不困难。
妖族的残党虽然难对付，但是偷些粮食出来却并不是难事。
两人带回了粮食，又一次成为了寺里的英雄，沐浴在人们的赞誉声中的感觉很舒服，但就在援军即将到来的前一日深夜，文钦悄悄拉着白苓准备离开广德禅寺。
“我们现在走了，夜里有妖族袭击怎么办？”
白苓问道。
“不会出事的，香岩山是仙山，一般妖族靠近不了。”
文钦拉着白苓的样子有些急切，但白苓并不想管那么多，只是乖乖地跟着文钦向密林之中走去。
“文钦，这一次的妖祸，跟风满楼脱不了干系吧。”
文钦扭过头看了看白苓，叹了口气，“就知道瞒不过你，没错，这次妖祸是因为妖界结界破碎，妖气外溢而导致的。”
“妖气？外溢？”
“嗯。”文钦点了点头，“结界破碎意味着妖主力量被大幅削弱，无法控制妖气，也就说明阁主们已经成功地重创了妖主，而我们也提前将一众门人都分布在了全国各地，来应对此刻的妖族复苏。”
“在人界复苏的妖族会被风满楼人消灭，妖主会被阁主们杀死，从今往后，人界再无妖患，万事太平。”
文钦以一种凝重的神色望向白苓，而白苓也同样回以凝重的神色。
“为什么，非得杀妖主不可？”白苓问到。
“玄机的观测结果显示，这么多年以来，整个人界的灵气都在减少，而妖界的妖气在增多，但是妖族整体的力量却没有变强。”文钦解释道，“这说明，妖界正在侵吞人界的灵气转化为妖气，而结合无道的推算，我们得出来了一个结论，妖界内死去的所有妖族，他的力量都会直接转化为妖主的一部分。”
“难怪，这些城主之物只是分得了妖主一点力量就成了神器。”
“若是放任下去，妖主必然会成为一个极点，一个能以一己之力威慑全世界的极点，到那时，人族衰微，妖主要毁灭人界，根本无人能阻。”
“原来如此…可是。”白苓紧紧盯着文钦，“这种怪物，风满楼会有把握能杀掉他们？”
“这一战早晚要有人打，我们如果不打，就会是下一代人的苦难。等我们处理完了人界的妖乱，我们就会和楼主们一起去妖界战斗。”
“不对。”
白苓打断了文钦的话，
“周震无意中提到过，南京城地下的封神琐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可是南京一战，是云无影拿命守下的城，根本没有用到封神琐。”她继续说道。
文钦愣了愣。
“玄机将神机术传给了陈子遇，并且帮他安排好了复生，你从无道那里习得了奇门术，雨绗传承了星辰剑典。”白苓看着文钦，“他们在一开始，就在培养传承者，如果他们有足够的把握，为什么要带封神琐去妖界？为什么要留你们在人界处理这些妖族？人类的军队在第一次大战之时都能和妖族抗衡，难道如今会处理不了这些埋藏地底已久妖力衰退的雕像？”
白苓的眼珠子转了转，“你不觉得，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打算让你们参战吗，他们只想和妖主同归于尽。”
“如果真如你所说…阁主他们现在岂不是……”
谢文钦的思考很快就被打断。
“你打算带她哪儿。”
康杰居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眼前。
“来的居然这么快…”
文钦有些纳闷，只见两个风满楼人带着徐小语跟着康杰走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
徐小语不停地道歉。
“神盘·太阴”
文钦急忙施展幻术，带着白苓往远处跑去。虽然身处幻境，但白苓还是可以听见身后风满楼人追赶的声音。
“为什么要逃啊？”
白苓有些困惑地问道。
“这些和你解释不清…”
文钦拉着白苓绕了那几个风满楼人许久，最后逃到了一处偏僻角落里。
可当文钦解开幻境之时，出现在两人面前居然是徐小语。
“别惊讶…你的术数，其实我能看懂。”徐小语伸出手指，四盘居然从她的脚底下展开了，“你装疯卖傻在屋子里推演的一切计划，我都看在眼里。”
文钦看着徐小语，眼神之中颇为震撼，他可以确定徐小语在最开始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只是看了几遍奇门术的运作就领悟了奇门，这简直就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我也就只能读懂你的术数罢了。”徐小语低着头，“白苓，你知道吗，这一切都是假的。”
“啊？？”白苓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命运要置你于如此境地，为什么你身边的人会一个一个死去。”徐小语还在讲着。
谢文钦已经呆不住了，正要拉着白苓离开的时候，却反被白苓以破天神剑的剑力制住。
“从头到尾都是他们风满楼设的局，激你北上害死你的搭档，引你的挚友入局赴死，就是为了让你心神紊乱，这样才能让一命双生的成功率达到最大。”
徐小语的话似乎点醒了白苓，她的表情逐渐凝重下来，“柳明身上的改造体是神机术造的，柳无姻信纸上的字迹，一切都对上了…”
“他们已经找到了那个一命双生的异人，文钦是他们引你上钩的诱饵，他们要杀了你。”
此言一出，白苓顿时愣在了原地，她的脑海中回忆起当年和朱拾柒的对话。
「“仙王寄宿在你体内的，不过就是一缕残魂，她所修的夺体转生大法是无懈可击，但这也是我们能击溃她的唯一方式。”朱拾柒笑到，“她的残魂在你的体内没能占据主导，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异人与人类的混血诞生，她的残魂，自然就会进入那一具身躯内。”
“说的轻巧，人类和异人不能生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上哪儿找另外一个混血。”
“你啊，就是读书少了，有一种异能，叫一命双生，施术者能够复制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并且可以让自己的神识自由地在两个身体里切换。只要能复制到这个，然后在残魂离体的瞬间杀死你和你的复制体，你的宿命就结束了。”」
白苓扭过头去看着文钦，“她说的，都是…真的？”
文钦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所以那一日，地宫门外那个影子，是你？你待在我的身边，就是为了亲眼看见事态的发展，那一日你被击落山崖也根本就没有出事，你只是躲起来看着洪双死掉。”
白苓苦笑了两声，随后自嘲地大笑了起来。
“你听我说，你现在能够使用破晓之刃，你能斩开自己的命运，你没有必要死在这里。”
文钦上去抓住白苓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这样啊，谢文钦，原来最虚伪最恶心的那个人是你啊，洪双和无姻就该死吗？就因为她们和我扯上了关系，她们就应该死吗？！”
“你听我说。”
“我们两个有什么好说的？”
白苓一把甩开了文钦。
“白苓…我真的不想你死。我爱你。”
“谢文钦。”白苓凑到文钦面前，“你是高高在上心怀大义的清高道士，我不过就是一个肮脏的风尘女。别跟我扯上关系了。”
“白苓。”
文钦还想去追白苓，却被一道混沌剑气隔了回来。
“别他妈的自作多情了，这种世界，我根本不想活下去。”
文钦刚伸出手，胸前就裂开一道剑痕，他吐了一口鲜血，倒在了徐小语的怀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苓跟着康杰离开。
“徐小语，你在发什么疯！”
文钦强撑着扶起身子，却发现徐小语的额心浮现出了奎之纹，原先正常的眼瞳也在此刻变成了妖瞳。
“奴家也只是奉命行事，公子莫怪。”
“俞嬿！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徐小语呢？！”
“小语妹妹自然是在屋里睡的香甜，不过既然到了此刻，公子也该知道一些故事了。”
俞嬿的纤手在文钦眼前轻轻一拂，文钦虽有抵抗，但是实力相差过于悬殊，顿时陷入了幻景之中。
一命双生的异人就被藏在香岩山的山顶阆风台，香岩山四面壁立，云雾飘渺，山顶更是仙雾翻腾，罡风烈烈，是有名的仙山，山顶处灵气浓郁，能够确保琮珑不会失效。
通向山顶之路，只有一径斜上。
而这条漫长道路的终点，也将成为白苓生命的终点。
阆风台上，那位一命双生的异人已经等候多时。
“打个招呼吧。”
康杰轻轻拍了拍白苓的肩膀。
“没必要。”
白苓走上前去，将手中琮珑递了过去，而那位异人也转过了身来。
“啧…怎么长这么丑。”
“丑怎么了，丑碍着你了。”
两人突然嫌弃起了彼此，若不是有康杰主持大局，怕是已经动手了。
那异人将自己的异能刻印在了琮珑之中，交还到了白苓手上。
周围的风满楼人也顿时紧张起来，纷纷做好了准备，在灵体出身的那一刻将白苓诛杀。
白苓握着那枚琮珑，却迟迟没有使用。
她从被附身的那一日起就向往着一死了之。
可如今真到了这一日，她却犹豫了。
她看着腰间那一柄流茗剑。
那一刻白苓理解了无姻。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她做不到。
柳无姻拿命为她拼出的未来，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死亡是最轻松的，我还不能死在这里。若是命运如此，我今日，就偏要知其不可而为之。”白苓低声说着。
康杰见事不妙，立刻让周围的楼人上去控制住白苓，但这一切都太迟了。
流茗出鞘，瞬间击碎了风满楼门人积蓄已久的术法，随着一道剑光闪过，阆风台连同其下的山角被斩成两段，而白苓本人则与土石一起坠下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