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统帅
烈日当空，重甲之下的陆黄泉一个不小心被那虫妖咬到，巨颚轻松地击碎了陆黄泉的重剑，眼见着就要撕开他的盔甲，突然间一点火光炸在了千足虫的脑袋上。
虫妖显然是被这一下激怒了，扭头向着扔出炸药的人看去，而谁都没想到，扔出炸药的居然是本该逃回城中的朱拾柒，千足虫愤怒地甩开陆黄泉，向着朱拾柒狂奔而去。
朱拾柒像是被吓破了胆，靠在戈壁上不敢挪动半步。
“长公主！保护长公主！”陆黄泉大喊着，一众将士都拼命向朱拾柒奔去，但这相较于那只虫子，还是太慢了。
然而就在巨颚即将触及朱拾柒的时候，一声爆炸从山顶响起，巨大的落石砸在了千足虫的身上，溅出了一大滩绿色的妖血。
看着面前逐渐失去行动能力的虫妖，朱拾柒松了口气，颤抖着的双腿也软了下来，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就在那张骇人的巨颚之前。
“公主！”
陆黄泉和众将士们匆忙地将碎石挪开，把公主扶了出来。
“您千金之躯…”陆黄泉看着朱拾柒，心中感慨万分，他没想到一个公主居然能有如此的胆识和谋略，方才利用火药炸下巨石的计划，但凡算错一点虫妖的反应时间和速度都会造成无法估量的后果。
“别拍马屁了。”褚旌云一拍陆黄泉后脑，随后对着朱拾柒行了最高级别的军礼，“不愧是圣上钦点的统帅，多亏有您，我们这一次奇袭大获全胜。”
“统帅？奇袭？”
朱拾柒显然还没能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就被陆黄泉搀扶着来到了崖边。
向下望去，那一片青山脚下歪歪扭扭，横七竖八倒着的都是被火炮轰炸而死的虫族尸体，从体型上看，不及那只千足虫的百分之一，连身上的外骨骼都没长出来。
恍惚间，朱拾柒就被欢呼的士兵们举起抛向了空中，他们在庆祝战役的胜利，而朱拾柒的眼神，却愈发模糊了。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参与了战役之后，朱拾柒和战士们的关系愈发的好了，她也意识到父亲派自己来到边疆的同时，还硬生生地塞给了自己一个战事统帅的名头，从现在开始边疆的战事都将由她掌管。
不过好在，她的才华足够撑起这种责任。上一次作战剿灭了一批幼年的妖族，并且在他们的聚集地中发现了未被污染的水源，这一点对漠北的战事而言非常有利。
而妖族的子民被如此残杀，余下的残部也难掩愤怒，组织了好几次进攻，但全都被朱拾柒提前预测，并且采取了对应的战略措施，几次进攻下来，反倒是妖族自己损失惨重。
朱拾柒在军中的地位水涨船高，名望远远超过了将军陆黄泉，通晓人心的朱拾柒很清楚，陆黄泉是一个非常自负的人，他绝容不得别人比他更加强势，更有才华，不过这一次，他却心甘情愿向朱拾柒低头。
不是因为他承认了朱拾柒的才华在他之上，而是他的恨意，深入骨髓的恨意，他的全家老小都被妖族屠杀殆尽，他是带着灭门之仇来到这片战场上的，比起个人的荣誉，他更希望妖族死绝。
而这样的人，远不止他一个，漠北军中被妖族残害之人比比皆是，因为仇恨，所以他们能忘却生死，因为仇恨，所以他们会团结一致，因为仇恨，所以他们变得强大。
一切的根源，都是仇恨。
而朱拾柒，毫无疑问就是能点燃这把复仇之火的人。
这一日，朱拾柒领着舆图找到了陆黄泉的阵内，想要去察看一处地形，正在练兵的陆黄泉想都没想就暂停了训练，跟着朱拾柒前去了。
他太清楚朱拾柒敏锐的感觉了，只要是她锁定的地方，都会是战略要地。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两人就出了城向着塞外走去，刚巧遇到了一队从风沙中走来的士兵，他们向着朱统帅和陆将军行军礼。
而朱拾柒的目光却一直盯在他们身后的囚车上，那里面关着一批瘦弱的年幼妖族。
“邬云崖，我记得你是西营里的人，这批妖族是在贺兰山阴抓到的吧。”
朱拾柒抬头问道。
那为首的士兵一愣，没能想到朱拾柒贵为长公主，居然会记得他这么一个无名小卒的姓名。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立马跪下行礼，“是的。”
“他们会被送去哪里。”
“他们…”邬云崖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黄泉立刻抓起朱拾柒的手臂，有些粗鲁地将朱拾柒带离了此处。
“那些妖会被扔到城西的沟里，死去，对吧。”
朱拾柒缓缓开口。
“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呢。”
“因为是妖，所以就得死？”
“是的。”
听见陆黄泉的话，朱拾柒扭过头冷冷瞥了他一眼，而在这一次的眼神碰撞中，双方都没有任何退让。
“我明白了。”
最后让步的还是朱拾柒，她大明的公主，所做的一切都该为大明效力。
从那一日起，朱拾柒的计谋变得愈发完美，愈发对惊世骇俗，每一次都能够将战场上的伤亡降至最低，可是这一切都还不够，不论她如何神机妙算，如何运筹帷幄，战争，总是要死人的。
她开始茶饭不思，辗转反侧，每一日的吃食她都寥寥数口了事，随后将剩下的餐食埋进黄沙之中，装作自己一切正常的模样。
可是那种憔悴已经不是可以掩盖住的了，老李自责着自己的厨艺不精，军医对此也爱莫能助，她的身体越来越差，渐渐地，陆黄泉开始不让她过问军事，可是这样也于事无补。
四年来，西北的战事愈发明朗，大明的军队已经获得了地区的主导权，可是朱拾柒的身子越来越差，直到第五年春，她被皇帝诏令回京。
而此刻，朱拾柒就站在那小小的祠堂前，对着上面的陆姓牌位深深一拜。
因为见过鲜血，所以她明白鲜血意味着什么。因为见过仇恨，所以她清楚仇恨的力量。
不过…
一切都结束了。
因为她已经想到了一个几近无解的计划。
她微笑着伸出手，迎接那一只从天边飞来的洁白信鸽，将其带来的信件仔细看过一遍后，朱拾柒将它丢入烛火，焚烧殆尽，飘飘尘烬间，只看得清落款上有风满楼三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