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张宅除妖(下)
但这腥臭味道、蟾蜍身影,仿佛只他二人能够闻到看到,张敬之、燕春以及老仆张然,似平常一般继续朝着张景坤的房间走去。
乱十一急忙说道:“慢!三位先出去,这院中有妖物。”
“妖物?在哪?”张敬之惊道。
乱十一也不多说,手指成剑使了个法诀,口中呼出一个“现”字,一道金光就由指飞出,直直的打在屋顶的蟾蜍身上,巨型蟾蜍立即现形,三人看到惊呼不已。
“三位莫慌,快快离去,让我们来处理。”乱十一一边说着一边拔出青竹。
三人刚刚退出院去,只听得院内一道慵懒的声音传来:“人不安,勿话扰。小道士何故扰我美梦啊?”
乱十一掏了掏耳朵,对着蟾蜍弹出一坨耳屎说道:“你睡你的觉,我降我的妖,互不打扰,互不打扰。”
“哦!你要降妖?妖在何处?”
“你不就是吗?”
“哦!你不说我还忘了,最近吃多了文人精魄,自己也变的懂理了许多,都快忘了我原是一只妖啊!”
乱十一轻轻一笑:“有人是人吃人,有妖是妖吃粮,吃人的人形同妖,吃粮的妖形同人。你吃人,做不了人的。”
“看来小道士是讲理的人,我既是妖,就该行那妖该做的事,比之做人吃人的人,或是好上许多。”
“哎!你别说,我还挺认可你的这句话。”乱十一和曹火烈同时点头。
“所以我才说小道士你是个讲理的人。”
说完一阵烟雾升腾,巨型蟾蜍幻化作一名翩翩公子,身穿青衣,手持一支碧绿玉箫,站在屋脊之上,任夜晚的凉风把两鬓的发丝吹起。
刚一幻化,院外燕春激动喊道:“王公子!他就是那日与公子攀谈的王公子!”
“哦!原是燕春姑娘。王克保这厢有礼了。”说着,这化为人形的蟾蜍向着院外行了一礼。
“克保,赖克保,你不是该姓赖吗?”乱十一诧异道。
“此言差矣,我如此巨大的身躯可当得赖克保里的王者?”
“定是当得。”
“所以还是那句话,小道士,你是个讲理的人,我发现我开始喜欢你了。”说完王克保抬起衣袖在脸上轻轻擦拭了一下。
“你这是喜欢我到流泪?”
“不是,我越看你越喜欢,这口水就止不住的往下流,让你见笑了。”
说完王克保举起玉箫:“不如我为二位小道士吹一曲我自己谱的《忘月》吧!”
一曲箫音悠远绵长……
伴随着箫声,从王克保脚下屋脊,缓缓升起一轮满月,直至将他完全笼罩。
此时箫声开始从低沉转为高昂,满月颜色也由冷白转为血红。
“砰”的一声,这轮红色满月忽然炸开,炸开碎片变成朵朵弯月,朝着乱十一和曹火烈极速飞去。
“魄依钩样小,扇逐汉机团。细影将圆质,人间几处看。皓月寄相思,月碎亦忘情。自那日起我便无情,妖又如何?人又如何?”王克保法出朗声道。
“砰、砰、砰砰砰……”一身红光的曹火烈飞身护住乱十一。
他虽专修防御之术,但也是被这连续的碎月,击的步步倒退。
此时乱十一提着青竹一个躬身弹出,空间中炸出一阵紫色电芒。再次出现的他,已经到了王克保身后。身到剑出,被阵阵电芒包裹着的剑刃,刺向王克保后背。
只见王克保也不躲避,身体像瞬间充气的皮球一般忽然胀大。
青竹一剑刺进胀大身体,而这身体却随着剑刺入的速度迅速收缩,刚刚好的将剑的力道、速度全部化去,紧跟着身体再次胀大,把乱十一连人带剑弹了出去。
乱十一顺势一个后空翻,刚刚好站在屋脊的另一端,还未站稳之时,王克保张开大嘴,“嗖”的一声吐出舌头,朝着乱十一飞射过去。
正当舌头快要触到乱十一的那一刹那间,一道红光闪现到乱十一身前。
“铛”的一声,舌头击打在一对紫金锤上,原是曹火烈飞身持锤挡了这一击。
虽说这一击被挡住,但曹火烈的双锤也被王克保的舌头死死吸住,王克保顺势一扯,把曹火烈连人带锤甩飞出去。
“砰”,曹火烈重重的被甩到地上。
同时乱十一已经稳住了身形,唤了一声:“火烈!”
“没事!我好得很。”曹火烈顺势一滚,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乱十一见曹火烈无事,也不多言,仍是一个躬身弹出。一阵电芒闪过,无数紫电剑影在王克保身边不断炸裂,直打的王克保跌落屋脊。
王克保起身时嘴角已是挂着丝丝血迹:“如此看来,今天我不能如愿了!不过死又如何,结果都一样。”
“那年,我遇到了她,她是人,我是妖,就那一眼,就他妈那一眼,我满眼满心都是她。”
“妖怎么会懂得什么是情,可笑我却动了情,之后我化作人形结识她,陪她做一切她愿意做的事情,给她我能给她的所有,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啊!”
“那一段时间里,我真觉得活着是有意义的,什么千年万年的寿命,什么道行宝器都不值一提。”
“可是,我是妖啊!人和妖本是两个世界,情深又如何?”
“于是时间越久,我越害怕,我怕我只能是负了她如水的年华,不能给她完整的一生。”
“有一天我让她看见了我,真正的我,我期盼着她可以选择真正的我。但是她害怕、恶心,她眼里的惊恐、厌恶,让我觉得我为何要聚灵开窍,我第一次厌恶自己,厌恶我是一只妖,还他妈是只蟾蜍所化的妖。”
“她失魂落魄的跑了,甚至仓皇中还掉了一只绣花鞋,这只鞋也就成了我多年四处漂泊对她唯一的念想。”
“后来我回去看她,她嫁人了,嫁给了一个畜生,这畜生整日流连于勾栏、赌坊、酒肆,输了钱,喝了酒就打她,直到有一天被活活打死。”
“我杀了那畜生,去寻了以尸化妖的秘法。我要她活,哪怕是化作尸妖苟且的活,哪怕是需要吸取千千万万人的精魄,我也要她活。”
“抱歉了二位,今天我还不能死,死的只能是你们。”
接着就是一阵沉默,略微尴尬的沉默……
沉默中,乱十一抱着膀子思索着,他觉着对方既然说了这么多,他总是该说点什么。
“嗯……怎么说呢!”
“也许是我长的玉树临风,英武之气中还散发出些许亲切的光芒,你才会给我讲这么多吧!出于对人与妖的种族平等,我也认真的回复你几句,你就权当悼词吧!”
“说实话,我不太能够理解你的做法!”
“我们先放下你害人性命这件事不谈,只先问你,你确定以这种尸妖的方式复活她,她能够接受吗?”
“你觉得她以这种方式活了之后,她会满面春风的冲到你面前,抱着你柔柔的叫你一声克保哥哥吗?”
王克保轻叹一声:“哎……我不管,我只想和她在一起,你不懂!”
乱十一:“如果你真的让她变成了尸妖,你又和那个畜生有多大的区别?你到底是对她情深,还是自私?谁又会愿意死后不得安息,变成浑身充满恶臭的尸妖?”
“你真的好奇葩……”
乱十一眼神里充满了不屑:“你有你的说辞,我有我的道义,还是动手来得实在。”
说完乱十一浑身被紫电包裹,一剑劈出,三条雷龙由天而降直击王克保。
王克保随即“呱”的一声大叫,一股暗绿烟雾腾起,恢复了蟾蜍真身。
只见它一身墨绿,身上凸起处原是一个个人头,有悲切、有暴怒、有痛苦、有不甘……一个个人头的表情尽是扭曲。
三条雷龙瞬间到达蟾蜍头顶,又是“呱”的一声,一圈暗绿光芒将他紧紧包裹,并抵挡住了三条雷龙的攻击。紧跟着蟾蜍撤去暗绿光圈,身上所有凸起人头同时张开嘴,朝着乱十一、曹火烈二人不断吐出一坨坨的绿色汁液。
乱十一以速度见长,倒是不怕这不断飞来的汁液,轻松躲过。
曹火烈以体术、防守见长,便施展防御法术,口中喷出火焰,化作一块火盾,将他完全遮挡。绿色汁液虽不断飞到,却被火盾上翻卷的烈焰一一焚烧,化作黑色气雾蒸腾散去。
乱十一躲过飞来汁液,弓腰又是一个弹射,一剑刺向蟾蜍,这一剑带着十足的力道、速度,青竹剑刃伴着一股旋风,把不断射出的紫电化作不停旋转的钻头,破空而出,一击中的。
“啊……”蟾蜍吃痛惨叫,伤口处迸发出一股股黑色血液,喷洒在地面又蒸腾起一团团黑色烟雾,那些被溅射到的树木花草,即刻枯萎融化。
“有毒!”
乱十一抽剑回身,大声喊道。
“看我的!”
曹火烈应了一声,撤去火盾,双锤撼地,一股翻卷的烈焰形成火柱,贴着地面激射而出,最终化作一条火蛇,死死锁住受伤蟾蜍。
蟾蜍中剑受伤本就痛苦不堪,再加之火蛇缠绕,便不得动弹,在黑色烟雾和火焰之中,只能发出凄厉惨叫。
乱十一一剑指天,飞升而起,在空中左手抽出燚炎,身体横在空中一个翻滚,翻滚中左手燚炎挥出一只火凤凰,右手青竹挥出一股狂风,火凤凰得风加持,火势更旺,“嗷”得一声凤鸣,扑向蟾蜍。
“轰……”
火凤凰与蟾蜍撞到一块儿,巨大的火焰把整个院子照的透亮,火焰中庞大的身躯不断扭曲,慢慢消失,化作巨大黑雾升腾到空中,直至消散殆尽。
这时,乱十一腰间葫芦,忽然绽放出白色光芒,并伴随着光芒闪烁的节奏轻微抖动,葫芦塞也奇巧的自动弹开。紧接着,葫芦身又由慢及快的开始蠕动,似乎在吸取着什么。
随着葫芦不断的蠕动,无数白色光点从火焰中飞出,一股脑全部飞进葫芦口中,葫芦身上随即生出一圈白色道纹。
乱十一心有疑惑,拿起葫芦感觉葫芦的重量有所增加,然后又摇了摇,葫芦里摇晃的程度告诉他,这葫芦里明显是装满了什么液体,小心的扯开葫芦塞,一股酒香从葫芦里飘散出来。
“哇!好香!”一旁的曹火烈兴奋的叫道。“十一哥,你这葫芦能造酒啊!这可馋死小弟了。”
乱十一对着曹火烈咧嘴一笑:“哈哈!看来这葫芦真是个大宝贝啊!刚才那些白色光点,肯定和这酒有关,改天一尝便知。”
乱十一说完又环视四周,发现这宅院里的鬼气再无半点,看来王克保是被彻底除掉了,于是招呼院外三人进院,一同进屋看望张景坤。
众人进得屋中,只见那张公子已是坐了起来,面色虽仍是惨白,但却面带微笑的看着张敬之和燕春
“爹,燕春。”
燕春赶紧上前将他扶住,并在他身后垫上一床被褥,让他可以舒服的半躺在床上。
“燕春,我好多了,这身子倒是不酸软疼痛了,但却有一种被抽空的感觉。你去给我弄点吃的,我真是饿极了。”张景坤说话极为虚弱。
燕春闻言,便擦去脸上泪水,面带喜色的去给张景坤准备吃食。
张景坤满眼爱意的目送燕春离开,又看着张敬之说道:“爹!感谢您让燕春回来,燕春是个好姑娘,她一路护我回家,之前也对我照顾有加。如果没有她,我可能早就病死在外面了。”
“儿啊!不说了,人好了就好。”
“之前我以为你的病是燕春所致,所以心中对她也是……”
“但自从她回来后,她对你,我也是看在眼中。之前你一将死之人,她也能够对你实心实意,每日里端屎倒尿毫不嫌弃,擦身喂饭也都亲历亲为,毫无厌烦。”
“所以你们的事,我同意了。”张敬之坐在床前,拉着张景坤的手微笑说着。
说完又转头看向乱十一和曹火烈。
“这两位丈人观的仙人是你的救命恩人,他们灭了害你的蟾蜍妖,你这才有了现在的康复光景。”
张景坤闻言,慢慢抬手抱拳说道:“感谢二位救命之恩,救命之恩无以回报,日后两位若有我张景坤能助之事,我必当还之涌泉。”
乱十一、曹火烈二人也是抱拳回礼,口中说着无妨无妨,这都是我修道之人理应之事,无需介怀。
随后,张敬之又对着老仆张然说了几句话,张敬之便领着乱十一、曹火烈二人回到了正厅,到了正厅,三人刚刚落座,张然就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还放着两个木盒。
张景坤起身接过托盘,郑重其事的端到乱十一面前。
“这两个盒子,一个里面装着十锭黄金,共计百两;另一个盒子里,装着我张家先祖为官时所得一副手串,此手串有加持速度之用,往年我出门戴着,也确实是感觉腿脚轻快了许多。”
“此二物不能全报仙人救命之恩,以后若有差遣,还请二位仙人尽管吩咐。”说完就将托盘放在乱十一面前。
乱十一也不推辞,收了玉佩,让曹火烈抱着装着金锭的盒子,举手抱拳道:“那我二人也就不做那不爽利的姿态了,张老爷请了。”说完二人便告辞离开了张宅。
回到客栈已是子时,二人商量明天一早便把今夜之事汇报给莫问,并计划将金锭存进钱庄,又因各自修炼功法原因,那加速手串自然是归乱十一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