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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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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慕可见自家女大不中留了,还王八吃秤砣般铁了心思要嫁于蒋溪,竟隐隐有些满意又复杂的情感。

    满意在于,蒋溪虽经历变故暂时一无所有,但这孩子从天资到努力再到外型,皆非池中之物,与外甥女儿甚是般配,哪怕寄居于万景山庄一世,也会衣食无虞,一双璧人逍遥自在;

    复杂在于,他还摸不清蒋溪的心思,所谓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万一蒋溪心中有人,他这宝贝清尘岂不是要吃一番爱情的苦楚?

    唐慕可边走边想,一步三叹,感觉比自己年轻时心动之分都踌躇得多,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姐姐的房前。

    唐婉柔年近不惑之年才生下清尘,加之心疼女儿自幼丧父,一向是以女儿马首是瞻,女儿说一不二。但是当娘的却是没有发现女儿的小心思,经由弟弟嘴里说出,有种别样的酸苦味儿。

    “这孩子,也不跟我说。蒋溪那孩子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外在上是配得起尘儿的。就是这家世,略微惨淡了些,而且他家那案子迷影重重,我见他日后未必肯守在这山庄与月儿安心过日子。”唐婉柔摩挲着手上的珊瑚手链,忧心忡忡道。

    这珊瑚手链是姐夫陈山当年送与的定情之礼,虽不贵重,却饱含真心,一个穷酸书生把他的全部财富都倾注在这条自己打磨的手链上,怀揣着忐忑和期待,几次三番在万景山庄附近打转,终于在唐婉柔出门踏春的一次,双手奉上。

    “掌上珊瑚怜不得。”萧郎有意,神女有心,这对鸳鸯还是突破唐家的重重阻碍,最终喜结连理,恩爱相依。

    许是老天嫉妒这对比翼鸟,一日陈山晨起不小心摔在了假山上,登时头破血流,摔坏了脑子,没几天便驾鹤西去。

    姐姐的心也随着情郎而去,苦于还要照顾年幼的清尘,只能坚强地活着,日日守着那已经摸得无比光滑的珊瑚手链,心若死水。

    时光荏苒,恍如隔世,连女儿也到了出嫁的年纪,觅得了情郎,唐婉柔哀思之间,多少还夹杂着几分欣慰。

    这朝向陈山的路是越来越近了。

    唐慕可多年陪在姐姐身边,何尝不知她心中无限的苦楚和束缚,他轻轻地将手覆于唐婉柔肩上,状似轻松道:“我说姐,你想得太远了,一来情若是久长时,岂在朝朝暮暮;二来,谁也不知未来,何不活在当下;至于这第三嘛……”唐慕可故意拉长了声音,斜乜着唐婉柔,一脸幸灾乐祸样子。

    唐婉柔疑惑,催促道:“是什么?”

    唐慕可坏笑:“这第三嘛,说不定人家还看不上你那宝贝女儿呢!”

    这句话可是捅了马蜂窝,唐婉柔登时不温婉也不温柔了,气急败坏道:“他是什么神仙人物啊,敢瞧不上尘儿!我家尘儿嫁给王爷都绰绰有余,何况他这个身无分文寄人篱下的毛头小子!”

    唐慕可看得一出好戏,哈哈大笑,又戏谑道:“哎姐,感情的事儿可是不好说,万一就是没看上呢,尘儿可是说了非此君不嫁,你可是她娘,她的脾气你再了解不过。”

    唐婉柔听闻“非此君不嫁”后,一时间愣住了,缓缓坐在太师椅上,呆滞地盯着手腕上的珊瑚手串。

    唐慕可见状,知道玩笑有些过了,便乖巧地蹲了下来,伏在姐姐身边,看着她静静地发呆。

    未几,唐婉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抬起头,笃定地注视着唐慕可的眼睛:“那就绑了他,绑在尘儿房间里,一辈子不让他出去。”

    唐慕可听闻虎躯一震,心道绝了,这姐姐的溺爱又不分青红皂白上了一层,这蒋溪怕是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了。

    蒋溪并不知道自己好事将要来临,早上与唐慕可切磋伤了肩,此时他正在房间里给自己揉药酒。

    唐慕可两掌打在了他的右肩,一掌在前,一掌在后,打得十分对称。

    “这怪异的老杂毛。”蒋溪边将药酒摊在手心,边在心里骂道。倏然,一个更怪异的老杂毛形象浮于心,粉鬓粉袍,别样的辣眼,别提多糟心。

    蒋溪兀自笑了笑,师父师叔,都是给自己无限关爱的人,此情此生,当是无以为报了。

    蒋溪将左手沾着药酒,去用力揉右后肩的淤血。这杂毛下手甚重,甫一碰到,便如白蚁噬骨般针扎的痛。

    他不由地“龇”了一声,刚巧被进门的胡迭撞见。

    “我来帮你吧。”胡迭面无表情,淡淡道。蒋溪不置可否,默默地将药酒递给了胡迭。

    胡迭接过,在手心里搓热,随即运起灵气,给蒋溪揉药酒。

    蒋溪许是没想到胡迭这一熨贴的举动,愣了一下,依旧一言不发,静静地闭上眼,感受灵力注入进肌肉中的运转修复,感知胡迭手上似女儿般的柔软触感。

    蒋溪已不似少年身躯般的清秀瘦削,而是多了许些成年男子的魁梧高大气质,宽肩窄腰,肌肉纠结,散发着浓浓的雄性气息。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如此坦诚如此□□地看着小蝴蝶了,那年夜泊秦淮岸见色起意的登徒子,似是昙花一现,在而后的诸多时光里,却将自己紧紧地裹挟封闭起来。

    而如今,那压抑的情感与内心随着剑池底的胜利开始抽丝剥茧般的释放,他终于敢,直视自己的内心。

    他的手同样颤抖着,像要印刻般的眼神,深深地注视着胡迭的眉、眼、鼻,唇。

    他感觉已经好多年没有如此好好看看他的小蝴蝶了。

    阳春三月,杨柳飞棉滚滚,对桃花醉脸醺醺。

    忆与君当年,落花齐蛾眉。

    秦淮小楼风月夜,翩翩少年初相逢。

    胡迭简直受宠若惊,那深深埋藏在心底的奢望、百年凄苦初尝甜蜜的开始、对烟火人间破土而出的向往、三年来殚精竭虑诚惶诚恐的忐忑、可望而不可得的委屈,均汇在了此刻殷红眼眶饱含的热泪中。

    “真是太丢人了。”他想。

    三年的隐忍和爱护备至,终于换来此刻的深情一望,值了。

    蒋溪又何尝不煎熬,胡迭炙热又虔诚的目光三年如一日地投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可是他就转不过来这个圈儿,就像直面自己的感情的话,就输了,就软弱了。

    故作坚强把自己包裹起来,筑起厚厚的心墙,好像这样就安全了,没有人能够看到了。

    二人渐渐地靠在一起,情不自禁地越靠越近,蒋溪的嘴唇不自主地颤抖着,胡迭再也忍受不住内心情感的沸腾。

    他猛地抱紧蒋溪,狠狠地将唇印在了他的唇上。

    那一刻,春暖花香,晴空万里,心内烟花绽放。

    蒋溪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却又鬼使神差般的软了半个身子,无力反抗。

    “小蝴蝶,你……”蒋溪含糊道。

    得到的感觉比望梅止渴强多了。

    等待是苦的,而吻则是甜的。

    胡迭倏地想起师父所说过的花间酒,想来既是如此,蒋溪是花,他是蝶,此刻的柔情是酒。

    二人吻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蒋溪才将胡迭推开。蒋溪惊讶,平时不显山漏水的二师弟怎么亲起人来有泰山压顶、摧拉枯朽之势,简直比登徒子还登徒子。

    一室静谧,满屋旖旎。

    “怎么这么安静啊?”一个声音猝不及防的响起,冲入屋内,还不小心破了音。

    白青一步三跳跃进屋内,蒋胡二人猛地拉开距离,彼此相差十万八千里,搞得白青看了好久,才发现这二人皆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立于房内。

    白青一向懒得动脑,也丝毫没注意到屋内异样的氛围,直接来到蒋溪面前。

    他这大师兄正在面壁,不知道在思过什么。被白青接二连三拍了几下,才转头看他。

    这一回眸可是吓了白青一跳:“大师兄,你嘴怎么肿成了香肠了?还破皮流血了?”

    他又转头瞧向在另一旁同样面壁的胡迭,转了转眼珠,明白了过来,哀嚎道:“怎么好好的又打架!都多大的人了啊!”

    “怎么对得起师父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蒋溪面无表情地翻了翻眼皮,心道师父若是知道他们如何打架的,简直要气得活过来。

    白青嚎叫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觉得自己简直是门派里得一股清流,一不打架,二不喜欢男人。

    一想到断袖,他脑中突然电光火石般亮了起来,这二人不会是

    尚未等他在脑中勾勒出美好画面,蒋溪便一个爆栗将他拉回了人间。

    蒋溪早上刚突破布衣派绝学第三关,舒畅的灵气带得力量陡增,弹得白青头昏眼花。

    白青翻着白眼如若无骨般倚在椅子上,暗道命苦。

    举世皆浊,唯他独醒。心念此行目的,他不死不活不咸不淡道:“师叔说有好事找你,着你去他书房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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