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拜访
“谁啊？”
干枯的声音传来，周男觉得很亲切，大门没有锁，他本来可以直接进去的。
“奶奶。”
老人出了门，她记着门没有锁的。农村就是这样，人在屋里的时候，大门是开着缝的，不怕贼偷贼惦记，何况她一个老太婆，又没什么值钱的物件。
她好像只有一米五几的个子，人一老，背多少会有点弓，显得更矮了，周男站在门口，她得抬起头来看，才认清他是谁。
“哦，你是，阿男？”
“奶奶，新年好，我来看看您。”
奶奶让着领他进了门，周男提着五样东西，不知道他怎么运过来的，从门口往里屋跑了两趟才提进去，他年纪轻，不大知道礼数，捡着贵的实用些的买的。
“吃饭了吗？”奶奶问他。
村里一天只正经吃两顿，一顿十点多，一顿四点多，这会正好十点，奶奶早上吃得早，碗筷已经收拾了。
“吃过了奶奶。”
“噢。行。淼儿没有跟你一起过来？”
周男坐在炕沿上，回答：“没有，这次我来，没跟她说。”
“你家里也不问？你过年一个人跑过来，你家里也没什么忌讳？在我们村里，这都是有讲究的。“奶奶顿了顿，问出了口：“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是不是你和家里不好？”
周男狠了狠心，本来他今天就是来交底的：“奶奶，我和家里早没联系了，现在，就是我一个人在过活。”
老人总是见过的多，也没见多惊讶，只点了点头：“噢，这样啊，那，那这些东西……”
“也是我自己随意买的，我不懂什么礼数，但是高淼和您最亲近，您是她的亲人，我……我觉得，应该来拜会。”
屋里的小彩电还开着，这会正在放年三十的春晚，小品节目，闹哄哄的。
“你的钱是哪里来的？”这是她顶在意的一件事，这男娃娃怎么看都不大像穷苦人家养出来的。
“之前我妈走的时候给我留了点，我现在也接一些活，赚的能养活自己，接的活都是帮人剪剪视频，刚接触了调音。”
“嗯，那些我一个老太婆懂什么，清清白白赚的钱就好，不管做什么。那，你和淼儿以后什么打算？”
这是周男在心里想了千千万万遍的问题，然而这会儿回答起来，还是很紧张，他不确定在一位年过八十的老人看来，他这像不像过家家说的话：“我们会考到同一个大学，她会读研，她跟我说过要当一名作家，我高中毕业之后会学一个多月的专业课，等正式上大学的时候，赚的钱绝对够我们花四年了。”
“如果考不到一个大学呢？”
“那就在一个城市，没有什么大的变故，那是十拿九稳的事，一旦有变故，不管是什么，我最后都去找她，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异地，也总会有个家。”
那天，周男离开村子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了，他和老人聊了很多，不光是关于他和高淼的，那是他除了他妈之外第一次在一个身上体会到家人的感觉，他有些不详的预感，老人没有高淼跟自己描述的那么康健，说一会话就忍不住要靠在炕上的被子上睡一会，奶奶说这是人老了，没有精力了，他很担心。
奶奶跟他讲了很多高淼小时候的事，这是除了高淼自己，唯一一位知道那些趣事的人，说起来的时候，奶奶总是乐得褶子皱到一起。
那天，奶奶告诉他：“以后，你们两个在一起了，要到我的坟前来告诉我，周男啊，你得答应我，永远不能让淼儿一个人来坟地来看我，她受不住的。”
他坐着公交车离开那个小村子，车身晃荡着，慢悠悠地离开。车上只有他一个人，察觉到什么，他伸出手背碰了碰，慌忙地擦干净流到嘴角的清泪。
那天晚上，他尤其不想一个人呆在家里，他跑到高淼住的小区，站在她卧室楼底下，站到凌晨才回去。
高淼初三会过来，本来说话两个人出去玩的，现在看来，他们好像都想在家里窝着。
“怎么了？”看他情绪不高，眼下发青，高淼问他，“昨天没睡好？”
周男摇摇头，他们在沙发上坐着，他揽着高淼的腰，两人靠在一起看电视，他什么也没看进去。
他把人往怀里搂，高淼坐在了他怀里。
周男把头埋在她身前蹭。
高淼愣了一下，这种感觉很新奇：“周男，怎么了？你跟我说说。”
她摸了摸他的头，手停在他后颈。
“没有，我就是想你了。”他说着，把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他很难过，这是高淼感受到的信息。
他哭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这样，往常都是“天塌下来我顶着”的周男。
高淼捧起来他的脸，四目相对，他的眼神他读不懂，高淼有些害怕，她俯身吻了吻他的唇，试探地安慰，挑逗。
周男抱住他，也只是轻轻地舔舐，不带一点情欲。
“陪我睡会觉，我好困。”
“好。”
天还是很冷的，窗帘一拉就很暗，要是上学时候遇上这样的天气，早上绝对是要经历一翻艰难的思想斗争才能压下天性爬起来上学的。
周男好像是真的困了，他拦着高淼，比她低一点，嗅了嗅她的味道，闭上眼。
高淼陪着他，看着他的睡颜，看了好久。
就那么互相抱着，睡到昏天黑地。
直到那天高淼要回了家，也不知道周男怎么了，她只知道，那次是她最不想离开他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