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青楼再见
又是这个梦！
伊晨净起身坐在窗台，望着丑时的明月，耳边不自觉地响起那日霓裳雨用生命高歌的《水调歌头》，浮现出那对紧紧拥抱烧得漆黑的他们，还有泣露山上青思引毫不犹豫地……舍弃！
再回想清醒之前，她受伤，昏睡三个月，调息三个月，整个过程都“多亏”了慕容臻……
“呵！”
伊晨净笑出了声，这一场大劫应就是慕容卿所说的“大招之前，脱胎换骨”，可伊晨净觉得不太对劲，她记得慕容卿说过的，这箴言下阙须基于上阙。
这究竟是慕容卿错记，还是慕容臻错解？
伊晨净举头问明月，明月无声，她想，无论怎样都无所谓了，如今孑然一身，仇人也差不多被除尽，对前程根本没有什么期待，倒不如把昨天都作废，重新重头过一回？
何以解忧，唯有自省；以何拭伤，时间与忘。
伊晨净想着，既然要忘，就断然不能跟熟人同行，于是她动身收拾生活必需品。
青丝遮目，伊晨净顺手一扎，忽而想到先前与文稳蒲玲一同出游，他们都扮着男装，舒适简洁，刚好那次的男装还在，于是她便换了那身。
想着路途遥远，而自己功力暂未恢复，伊晨净打算将那马厩里养了许久却从不曾骑过的马儿骑走。
无论出于怎样的的目的，蒲玲照顾自己半年无微不至，伊晨净对她深深感恩，于是给她留书一封以示尊重，其中还简单道了她“盗马”的原由，而后赶在拂晓前离开。
她借着月光一路奔向远方，直到天亮，用银两换了些干粮后又继续赶路。
出门在外，什么都可以不带，钱财必须要带，这是当年在海上那个叫胥情姑娘教她的。
想起海上，伊晨净忽然有些怀旧起来，那段时光确实很美好，可美好的背后却藏着一个不美好的阴影……
罢了，都是他慕容臻的世界，不想也罢。
伊晨净喝了口水，喂饱马儿，继续赶路。
整整一天，伊晨净走走停停，漫无目的的闲逛，直到傍晚。
伊晨净牵着马儿在一座城楼下踟蹰，那城门上刻着“长乐城”三个字，城楼上有几个守城的士兵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装模作样地观望。
“外面的人，要不要进来，马上要关城门了。”
伊晨净遥望这城外黄沙一片荒无人烟，想着还是进去吧，于是她转身对那喊话之人鞠了一躬，快步进城。
伊晨净刚跨过城门，门边的守兵就急忙关闭城门。
许是巧合，可伊晨净却有种请君入瓮的感觉，她捏紧行囊欲疾步向前，却被闪亮的光晃了双眼。
那一瞬间，万家灯火齐齐燃起，护城河里光彩熠熠。
好美！
伊晨净迅速被眼前的流光溢彩吸引住，甚至忘记了饥饿，她如少女般蹦跶起脚步，兴奋地逛起沿街的商铺。
伊晨净一逛就是两个时辰，直到实在走不动了方才想起早已饥肠辘辘，若是再不找点吃的恐怕要晕倒街头。
好巧不巧，就在伊晨净刚要进到一个面馆之时忽然眼前一黑，各家灯火在同一时间熄灭。
伊晨净环顾四周，所见之处皆无物，甚至连一点点声音都没有，仿佛方才的热闹非凡只是自己的幻觉。她使劲掐了下脸颊，疼痛感让她清醒地意识到此处非虚，只是不知这一切是因何故。
她抬头看天，奇怪的是天上竟也是星月无光，她闭上眼睛不断地安慰自己，然身体却不停地颤抖。
大伤初愈加之大半天未进食，伊晨净腿脚一软瘫倒在地，脑袋在某个店子的台阶上磕了一下把她磕醒了，她揉了揉脑袋，余光瞥见远方高处有灯火，而且还有乐声。她舔了舔嘴唇咽了咽口水立即起身，顺着声音的方向借着月光而去。
长乐坊。
一座九层高楼，灯火通明，声乐撩耳。
直到此处，伊晨净方才疑虑这城究竟是长乐城还是长乐城，眼前是长乐坊还是长乐坊。
且听这声声漫漫的曲乐，她想此处应该是座乐坊无疑，乐坊大多有吃有住。
伊晨净踏入楼中，迎面走来一位穿着浮夸的中年女子，大冷天的她竟摇摆着孔雀扇，她瞅了瞅伊晨净，冲她不可描述地笑。
伊晨净瞧着她轻浮的举止略有不适，但只此一家她别无选择，硬着头皮道：“姐姐，请问你们这儿有好吃的吗？”
“吃的？”女子微怔，“有，当然有。”她上下打量伊晨净一眼，“小官人生得俊，就是瘦了点，我给你安排适合你吃的，如何？”
“好啊，有什么好吃的麻烦给我安排上，还有，我要住店。”
“我们这儿都是好吃的，不过嘛……”女子搓了搓手指，显得有些为难。
伊晨净会意，展开手掌露出那一锭亮晶晶的金子。
女子立即喜笑颜开，乐呵呵道：“我们这儿好吃的都在九楼乾字房，不过想吃她的人特别多，小官人去试试，运气好也是可以吃得到的。”
“啊？”伊晨净听着有些怪怪的，但想着马上就能吃到美食便不多言，交了金子直上九楼。
一路上楼，除了一层是歌声和乐音外，其他楼层被伊晨净听到的都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叫声，如哭似笑，越往上声音越清晰。
途径九楼坤字号房，里面似有女子在呼救，伊晨净挣扎稍许，掂量着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还是少管闲事的好。然那女子叫得实在可怜，她人家嘴里喊着的话却并没有被迫的意思……
伊晨净寻思着，定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也就懒得管了，她只想快点到达乾字房，吃好吃的。
步至乾字房门口，里面似有灯光有人影，便以为是为自己添饭菜的店小二，于是推门而入。
看到里面的场景，伊晨净瞬间震惊——一对男女正在整理衣物，他们身后是床，床上十分凌乱，像是方才他们在上面打过架一般，这都不算什么，惊她的是那对男女，男的是慕容臻，女的是胥情！！！
伊晨净霎时懂得这是一家怎样的乐坊。
还真是乐啊！
“打扰了。”
伊晨净欲扭头即走，却见坤字房的门忽然开了，她没忍住好奇转身看了过来，这一看，又如当头一棒那般——只见一男子搂着一女子裹在一块白色的布里，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他俩的身体轮廓，他们赤着脚，光着膀子，身后的床同样凌乱……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刺痛了伊晨净的眼睛，她双手捂眼，刚刚迈步回走，刚好撞上了整理好着装了慕容臻。
伊晨净急忙避开，目光无意瞥到了慕容臻的脚上，方才他与胥情似乎都是穿着鞋子的，穿着鞋承欢？这是什么功法！
伊晨净适才心生怀疑，对比着瞧眼前两对人，坤字号的两人衣不蔽体发丝交缠，而乾字号房的两人表面看起来与坤字号房之人行为一致，可他二人的发却整整齐齐。
伊晨净心想，定是这慕容臻又在玩什么阴谋诡计……
想归想，好奇是好奇，但此时的伊晨净的体能已经消耗到极致，整个人开始昏昏沉沉。
“慕容臻？”
坤字号房男子见到慕容臻如见故友，欲前行勾肩，却因身边的女子拉紧白布而弹了回来。
“润天兄，好巧。”慕容臻故作惊讶，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微笑。
漠北王龙润天扫了一眼慕容臻近旁的胥情，坏笑道：“嗯，是好巧，本王还……”
“砰！”
体力不支的伊晨净怦然倒地，打断了慕容臻与漠北王龙润天。
“啊！”坤字号房的女子以为出人命了吓得大叫，她激动的抖动身上的布，牵动了龙润天，与他一起衣不蔽体，龙润天急忙将门关上。
慕容臻抱起伊晨净，将她放在对面坎以号房的整洁的床上，叫来店小二，吩咐他端些热的流食上来。
胥情在一旁看着慕容臻为伊晨净脱鞋、宽衣、整发、盖被、擦拭手脸等，一系列动作娴熟得好像他时常为她做这些似的，还有那擦脸的帕子，是他随身携带着的……
胥情的心揪了揪，道：“乾哥，接下来我无事，需要将我留下来照顾伊姐姐吗？”
慕容臻摇头，“无事你便可以好好休息，接下来会有人帮我们处理。”
“好。”
胥情开门出去的同时店小二刚好端些食物进来，胥情站在门口看着慕容臻接过红豆粥，一勺一勺地喂到伊晨净的嘴里。
伊晨净在梦中舔食，慕容臻一边喂一边帮她轻拭嘴角的残粥。
胥情的嘴脸悄悄勾起一丝苦涩，默然离去。
待喂完粥，慕容臻也走了出去。
伊晨净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只感觉肚子饱饱的，睡得也异常安稳，连做梦都特别的香。
梦里她正在一个紫色的玉台上尽情的跳舞，台下时不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咚！”声乐急停，画面随之消散，接着传来一阵嘈杂，中间还夹杂着些哭泣和谩骂。
伊晨净猛然睁眼，朝霞透过窗台射了进来，伊晨净方知早已不是在梦里，可梦中的喧嚣还在。她急忙穿衣扎发开门探视，却见坤字号房门被围得水泄不通。
伊晨净透过人缝看去，屋子里有医师有官兵，他们正在处理地上躺着的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尸，那个漠北王龙润天已经被接走，整个长乐坊只准进不准出。
伊晨净捂着眼睛退出人群，她扫视在场众人，找到慕容臻和胥情，眼神询问。
“纵欲过度，操劳而死。”慕容臻淡定地回。
见伊晨净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慕容臻玩味道：“不懂？”
伊晨净略显迟钝后快速摇头，很正经地反问：“那你俩怎么没事？”
胥情的脸瞬间通红，埋头瞟了一眼慕容臻，慕容臻不羞不臊地道：“我们身体比较好。”
“厉害。”伊晨净冲他抱拳。
“哒哒哒……”
整整齐齐地官兵步声。
伊晨净不再与慕容臻玩笑，道：“龙家还有后没？”
慕容臻：“这是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