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旧城惨案。
裴焓醒来时，已经在马车上了。他撑着朦胧睡眼从马车的小窗口探出头来，外面是繁华的街道。等他的视线再回到马车内，原本空无一人的马车里突然多出来个沈霭。
“你你你你……你吓死我啊你！”
“啊……不好意思，我刚刚回神界布了场雨。”
裴焓一时无语，但他很久没有来繁华的长安城了，也没有在意很久。他一直在想，好像他上一次来这长安城是和一群人一起的。沈霭也记得，他上一次来长安街，还是三万年前和裴焓一起。
——就是裴焓被那男人捅了灵穴，差些灰飞烟灭的那天。
三辆马车停在一家客栈前，六个人下了马车。裴熵嫌阳光刺眼，抬手挡上阳光，视线落在那牌匾上。
——如初客栈。
——我见星月如故，却不见故人如初。
一行人慢吞吞的进去，最前面的是戚年和裴熵，裴熵右后方是裴焓，裴焓的左边是沈霭。沈霭正后方是林皖，林皖的左侧是洛褚。
“老板，六间房。”
戚年敲敲柜台，那老板正认真的拨着算盘，愣是没理戚年。戚年正感疑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小二，一边满面笑容一边不断鞠躬赔罪。
“抱歉抱歉，我们老板耳朵不太好使。各位客官，里面请。”
后面三个字的语调尖锐，戚年也不好多说，带着一行人顺着小二的指引上楼。林皖特意打量了下那个掌柜。
——很不对劲。
“来七壶好酒。”
“好嘞您。”
洛褚点了酒，就和其余五个人同时落座。因为地方有限，安安稳稳坐在椅子上的只有洛褚、裴焓和裴熵。林皖倚着洛褚旁边的衣柜左侧。沈霭坐在裴焓斜后方的梳妆台的椅子上。戚年半坐在裴熵正后方的窗棱上。
等小二上了酒后离开，林皖就设下了隔音罩。
“我们这次的目的地，是旧城。”
戚年用灵力传音，将具体内容传入其他人的通灵中。
——旧城，百年前还是一代繁华的都城。但自从在那里定都的皇朝更迭后，旧城就慢慢没落了。里面住的大多是鳏寡孤独者，因为没有可以修缮房屋的，所以旧城慢慢变得破旧，因此又被称为老城。
但就在昨天夜里，旧城一夜之间变成死城，里面生活的人全部丧命。据可信数据统计，无一幸免。而报案者就是这间客栈的老板，据说他是今早带人去旧城酒窖取酒，结果意外发现旧城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哦……意思是咱六个又要合作了。我记得我和林皖今早才把那狼妖抓回来，林皖刚递上去结案报告就被戚某人拽上马车。我还以为出游呢。”
洛褚打个哈欠，换了个慵懒的姿势倚在椅背上，漫不经心的吐着这些话。裴焓也稍感疑惑，托腮看着旁边的戚年。
“是啊，老大，我也记得六扇门很人性化的。处理完一个案件会给休息时间的，这怎么……？”
“是啊老大……这怎么……？”
裴熵也转过去看着戚年，实际上裴熵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案子是怎么来的。
——就在裴熵生气跑出去的时候，戚年追上了他。两个人坐在第一扇门前的石桌上，本来相对无言十分安静，忽然一张纸从守门人那里飘来。
裴熵怼了戚年一下，戚年本在愣神，就下意识接住了。
然后……然后戚年后知后觉才知道，这不知不觉间又接了一个案子。
戚年轻笑着，眼底充满温柔。只见他抬手揉揉裴熵软发，接着耸肩做了个很无辜的表情。
“没办法了，麻烦大家了。”
按分工，林皖、洛褚、沈霭和裴焓前往旧城调查，并全力配合裴焓尸检。戚年、裴熵留着如初客栈，调查这有问题的目击证人。
四人稍作休整后启程。裴熵在房间里估算着他们的脚程。他们最快也要子时才能到旧城，而现在，是酉时。裴熵的工作十分简单，就是询问过目击证人后赶去旧城和大家汇合。
“五……四……三…二…一！”
戌时到，长安集市开始。裴熵快如闪电般冲出门去，没遇到什么小贩，倒先遇到了正准备出门的戚年。裴熵正兴奋，只要是个熟人就拉出去陪逛，哪儿管是谁。
戚年没反应过来就被拉着走了。等裴熵意识到不妥，两个人已经手牵手在街上漫游了。裴熵想松手，却被戚年反握住。
“当心，人多。”
“陛下，现在这儿没外人，把您伪善的面具摘了吧。还要在我面前装吗？”
裴熵原本活泼的语气忽然阴沉，戚年常年挂着的笑容也在他垂首之际消失殆尽。裴熵趁着戚年手劲渐松，将手迅速抽出，接着活动活动手腕。
“真tm使劲儿。”
街上的人愈发多了，戚年本已开了灵力追踪去定位裴熵，却没想到裴熵早已无声息地拽着戚年宽袖一角。戚年一开始没在意这些细节，还是裴熵拉着他向前跑拉不动晃晃他袖子时，戚年才注意到。
裴熵拽着戚年穿梭在人群中，小贩的吆喝声好像裴熵的兴奋剂，一直促使他左跑去看看，右蹦去瞅瞅，再观摩些人间的小戏法。
——戚年已经习惯，至少他知道裴熵小时候就这样，即便裴熵拥有再多的神奇灵力，好像都比不过这人界的戏法让他惊奇。即便裴熵生活在如画般的青丘美景处，也比不过人间烟火对他的吸引。
不久，戚年怀里就都是裴熵买的东西。甚至戚年还被要求不许使用灵力去运载储存。
就这样，裴熵玩疯了一个时辰，戚年也陪着他渡过了平凡安宁的一个时辰。回到客栈，戚年将所有东西归于虚鼎，转头就见裴熵坐在窗棱上，两脚悬在外面，一股脑的喝酒。
戚年没去制止，而且目前他也没资格去制止，这种热脸贴冷屁股费力不讨好的事，戚年不会总做。
“戚九帝，你不觉得吗？这人界的灯火好暖，比冥界暖多了……。”
“戚年，再次见面，你就一点都不觉得对不起我吗？”
戚年本已经想回自己的房间，却又因裴熵的呢喃驻足。戚年回首望他，想从裴熵的表情里、举手投足的细节里得到关于他心情的一些线索，好确定如何回答。
可裴熵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没等戚年开口，外面就喊着“走水了”的声音。裴熵还在等戚年的答案，下一秒就被冲过来的戚年抱着从窗户跳出去。
“我等了三万年，戚九帝，你还是没回答我。”
裴熵在戚年怀里呢喃，戚年没有回应，他护着裴熵平稳落地。
“干什么干什么，这tm是凡人的凡火，连离火都算不上，能tm烧死你不？它tm能烧死咱俩谁？？我当年怎么没见你救我那么积极？？愣着干什么啊活愣头青一个，不tm救人我一会儿审谁，再等会儿目击证人烧死了个屁的，我审谁去？审你吗？”
裴熵变脸比翻书还快，不过他有些矮，相比戚年来说就更矮了。导致裴熵想踹戚年踹不到，想拍他脑袋也打不着。戚年无奈笑笑，蹲下身来揉揉裴熵脑壳，眼神中略带宠溺。
“没事，我审过了。”
“什么审过了？你tm抢我活儿？？？”
裴熵看着戚年起身，变脸比裴熵还要快。只需一秒，戚年脸上笑容尽失。刚刚的温柔，刚刚的柔情……等等一切只有对裴熵才会流露出来的感情，都好像遮在戚年脸上的浮云一样，一阵微风就散了，露出最原本的模样——阴狠，冷漠，看久了好像要人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
戚年食指和中指间流转蓝光，他心下捏诀，下一秒，戚年身后一步远处的左右两侧各瞬起一个水柱。水柱带风，撩动戚年黑色长发，却对裴熵一点影响都没有。
下一刻，戚年控水入火，火瞬间熄灭。另一个水柱进入废楼内，将幸存者卷出。可惜，终究没救下客栈老板。
戚年无奈叹息，内心也庆幸自己已经把该问的都问了。他回首看裴熵，才发现裴熵一直在盯着他看。
——戚年，字拾光。三万年前改字为九帝。寓意为冥界九代政权更迭，冥帝之位却从未落于他人。戚年，九代冥帝，通五行，精医蛊，尤善毒。
“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要么不出手，要么就势在必得。”
“像当年娶你一样。”
裴熵抬首看着戚年，好像回到了三万年前。戚年一步步向裴熵靠近，裴熵却越退越远，直到戚年站立停步，他二人之间的距离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远。
——只是裴熵永远没有注意到，戚年亿万年间亲自出手仅数万字，只有十次为了自己，一次为了兄长，其余，无一不是为了裴熵。
——“你只见我狰狞恐怖，却不见我满心满眼，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