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朝堂
金瑶夕的囚车一路向西,要经过东衢茗州、中部町州、西阙渝州和仓州,最后才到达西阙边沙疆。那里是大靖的边境,荒无人烟,但为了以防万一,仍然设防了士兵,而边境士兵的粮草储备一部分是由朝廷发放,另一部分则由流放犯人劳作,由于通常流放的犯人存活的几率是极少的,所以供给条件便是周而复始的越来越差。
临出发前,金瑶夕翻开枕头,拿出镶玉匕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将这把匕首藏在枕头下了,只是被禁锢的囚徒路上是不能带任何武器的,所以他只简单收拾了下必带行李,便将匕首放于桌上,这个本来就不属于他的东西,把玩了几天倒是上瘾了,那么现在现在就让一切就回到最初,也好吧!?
只不过没想到,那人竟然追了上来!他还挤进这个铁笼里极其暧昧的说:“你不等我放你自由了么?”
那个往日纨绔的混账,过于俊美的眉眼此刻竟然满是情愫,让自己一时间乱了分寸,以至于脱口而出:“在等的”
太玄殿里,披上翼旋侯的大红九蟒官袍,头戴东珠冠,脚蹬一双玄色乌云靴,显得本就个子很高的宁翎肆,姿态更加挺拔。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站在朝堂之上,上朝之前众臣已纷纷赞叹:那宁平王小公子英俊风流之姿,年少有为,年仅二十就成为了侯爵,真是羡煞人也
宁翎肆一来,听到的便是这些或羡慕或恭维的话,只一笑置之而去。
“上——朝——!”随着昌喜公公尖锐的嗓音,宣极帝与摄政王一前一后的从屏风一侧走上了高堂,宣极帝宁润宜正襟危坐在正中间高大的龙椅之上,宁言恪一身金色蛟龙大袍坐在皇帝的左侧,朝堂之上威严无比。昌喜甩着拂尘靠右边卑躬而立。忠臣齐齐行大朝跪拜仪,齐呼:“陛下万岁!”
“众卿平身——”宣极帝温和且谦卑。
跪拜的众人纷纷起身。
宣极帝宁润宜一眼就瞧见了穿着大红蟒袍的宁翎肆,看!那是自己下的旨盖的印,名正言顺给阿肆封的侯爵,果然阿肆哥哥很适合穿侯爵的官服,多么耀眼好看!这次封爵没有再听取朝堂或是摄政王的意见呢
“爱卿们可有事上奏?”宣极帝照常问及群臣。
“陛下——”说话者是谦卓温。
“温老请讲。”宣极帝温和道,他对温老向来十分敬重,在场的朝臣都是十分敬重他,哪怕谦卓温是前朝之臣。有人说温老的才能只有前朝兰卫钦方可一较高下,但不知为何兰卫钦在金氏覆灭以后选择远走,而谦卓温却为宁氏留了下来,其子更是成为了当朝大将军。其中缘由无人知晓,也无人敢绯议。
“翼旋侯在南岭沙场立下战功,陛下爱才之心,老臣体会非常!但恕臣直言,翼旋侯之赏过于厚重了,老臣认为实有不妥。”谦卓温不紧不慢的说到。
“你是说朕又做错了”宁润宜不讨厌谦卓温,他只是有点不高兴。
“臣不敢。”谦卓温的态度加恭敬谦卑了。
摄政王宁言恪一副威严的姿态道:“温老思虑周全,陛下年少,抉择之中难免会出纰漏,改了就好!”
“改了?可是朕已经封了阿肆”
此刻宁翎肆站在朝堂内,处境些许尴尬,那崭新的红色蟒袍亦变的有些刺眼了,朝堂内甚至开始有人低笑。宁翎肆眼眸低垂,不动声色。
“陛下,宁翎肆还没有到可以封爵的地步,其他赏赐无关紧要,”宁言恪半哄半威到“玩闹着便也罢了!”这宁润宜私自给宁翎肆封爵,竟没有经过朝堂商讨,如果再如此下去,这宁家天下怕不是要毁在一个孩子的手上!
“陛下,宁翎肆乃原赤云部同知,仅凭烧毁南蛮兀图利粮草一战,便得侯爵,我数千京司殿卫也曾立下赫赫功绩,相比之下——却有不妥!”走出来言谏的正是焦赞的哥哥——京司殿首殿大人焦云卿,也曾是宁翎肆的直管大人,平时京司殿执行任务大多是来自于他,此人武功高深,时常冷面少言,平日里在朝堂上大多是应允任务,一切政事甚少参与,可今日竟舍得开金口
宁润宜脸色愈发难堪。
礼部侍郎薛令也走了出来,慢慢悠悠的道:“陛下,臣以为只因一场小战而得封侯,实在有违礼法臣”
“够了!你们——!”宁润宜抑制不住的愤怒,神情却满是悲哀,“你们个个都认为朕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朕说什么、做什么,只要没有得到你们的允许那就是错的!”
宁润宜冷笑着下了高堂,来到群臣间,一个一个的揪着大臣问道:“朕是皇帝吗?”“朕是谁?你说!”“朕是皇帝,还是你是皇帝?”
被揪住的大臣吓得浑身冷汗道,头低的更狠了,颤微微道:“是陛下”
“那为什么他们不听朕的?”宁润宜有些疯癫的样子,群臣再也不敢说话,齐齐看向摄政王宁言恪。
“陛下!”宁翎肆走到前面扯过宁润宜的胳膊,他也有点不太理解此时的宁润宜为何如此执着,于自己而言其实是无所谓侯爵的。
“阿肆你看他们”宁润宜指向群臣,脸上不知何时已布满泪水,“朕只不过是想封你一个翼旋侯而已都说君无戏言他们竟然还逼着朕!朕不是皇上吗?他们怎么能!”
“润宜,我知道”
“阿肆,你是朕最好的兄弟,皇上给自己兄弟赏赐怎么了?!看看他们一个个朕还当什么皇上?呵呵”宁润宜开始啜泣,一个皇帝在众臣间泪流满面。
“没关系,我不在乎这些封侯什么的,上朝也怪麻烦的”宁翎肆安抚道,不过说的是实话,尤其是经历了这次上朝之后。
宁翎肆静静的观察着所有人的反应,舆论中心的人没有过多言语,其他人却吵翻了天一样,真是可笑!
“陛下休要再无理取闹!”宁言恪脸色极度阴郁,“如若坚持封侯,倒不如封将回到南岭沙场,祝谦将军一臂之力,才能也得以施展。”
“候与将品阶相差甚少,此法可行!”礼部侍郎薛令立刻附和到。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随之应和。
一向遗世独立的谦卓温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还没等宁润宜开口,宁翎肆便跪拜道:“多谢摄政王千岁抬爱,臣志并不在沙场,请摄政王收回成命!”
谁都没想到宁翎肆竟然回绝了如此好的提议,封将于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而言无疑是无比尊荣之事,况且用兵打仗之才也得以应用,皇上爱才之心也得到释放,这三全其美的事情就这么毫不犹豫的给回绝了?
宁言恪怒意渐盛,但在朝堂上不好发作。
此时有一个言官出来,义正言辞道:“你本有用兵之道与打仗之能,却不愿将此才能用来守护大靖,并不是忠义之举!”
有人发现这言官说完后,摄政王的脸色好了很多,便大着胆子继续补充道:“说的对,忠义之士,将领之才,生则为国为民,死则马革裹尸!”
“哼!”宁翎肆冷笑一声,“我宁翎肆从未标榜自己是什么忠义之人,为何要做忠义之事?保我大靖为忠义自是不假,但也并不是非我不可!”
“够了!不成体统!”宁言恪的愤怒显而易见,今日的朝堂几乎乱作一团,有小孩子的地方就是吵闹不堪。
“请摄政王千岁收回成命!这侯爵之位也请收回即可!”他什么都不要,他到底为什么如此妥协?
“阿肆,你这样什么都没有了你立了功,你是朕的兄弟”宁润宜不肯相信宁翎肆为何如此妥协,他从战场打了胜仗回来,赤云部被别人接管了,京司殿同知之位也没有他,可宁润宜知道,这是个爱权爱钱的纨绔子弟,他为何妥协到如此地步
“润宜,咱们兄弟,这就够了!”宁翎肆抬起头略带安慰的微笑道。
宁润宜看着宁翎肆,忽然愤恨起来:“但是朕才是皇帝,朕要封你,你便受着!宁翎肆你为何跟所有人一样把朕当傻子!”宁润宜说罢,转身望向群臣,“还有你们!朕才是皇帝!”决绝的眼神最后逼向了宁言恪。
宁翎肆的翼旋侯终是没有被收回,也不太记得到最后是如何收的尾,只记得宣极帝从始至终喜怒不定,摄政王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群臣时而恭敬高呼,时而群起义愤填膺,这次上朝在一片噪杂中匆匆结束,但结果是好的吧,对于宁润宜而言也算是一次胜仗了吧,虽然赢的不怎么体面。所以最终这一身红色蟒袍还是完好无损的穿在宁翎肆的身上,头上的东珠冠熠熠闪光,仿佛在自我炫耀:看,这个人是因为有我才变得更加光彩夺目!
宁翎肆下朝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脱掉官袍,换上一身月白束口外衫,虽然样子看似儒雅,但因为做惯了纨绔,还是挡不住那明显的痞气。此刻正望着匕首发呆,细细摸来。
不知金瑶夕走到了何处,他会不会也时常想起自己?可这一身束缚,是否能真的实现答应给他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