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囚徒
前几日宁翎肆听闻丫鬟们说金瑶夕不让人服侍,那个病秧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那点羞耻,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像那般羞怯之人,尤其是这些日发生的重重事情。
宁翎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幕那样的景象:一个虚弱的少年半敞着衣衫,正轻柔的往肩上撩着水,眼睛雾气朦胧
金瑶夕怎么也没想到在宁翎肆会突然闯进来,虽然也已经大抵清楚这疯子的行事作风,可自己这个样子尽数被那人的眼睛抓住,心中气恼无比。
宁翎肆最后的挑衅以瑾时的到来而被迫停止。
“主子!”瑾时神色凝重,快步走来。
“什么事?”宁翎肆放开金瑶夕的下巴,转身看向近卫瑾时。
瑾时上前低声说了些什么,宁翎肆回头看了眼已自顾自躺回到榻上的金瑶夕,回头对瑾时叮嘱到:“你且看好了他!没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接近!”
“是!”瑾时作揖应答。与宁翎肆一道出了房门,便把门关好,守在门口。
南岭沙场传来消息说谦辰语大营遭夜袭,宁稚承为保粮草与敌拼杀受了重伤。宣极帝宁润宜急昭宁翎肆入宫。
“阿肆来了!”宁润宜在翊宣殿书房等候多时。
“陛下!”宁翎肆跪拜宣极帝,“我二哥他请陛下开恩,允许宁副将回都医治!”
“阿肆,宁副将不能回来你知道的,他是将士”将士要么死在战场,要么在战场拼出血路直到取胜。沙场战乱之地,兵营都有随军大夫的配置,所以受伤的将士不能回来医治,要么死,要么伤了再救过来而活。如果中途回来,就如临阵倒戈的逃兵,这样的人有罪,不知道能不能救活是一方面,即便是捡回了一条性命,也会背负骂名。
“可那是我二哥!”宁翎肆难以置信的看着与自己同龄的宣极帝,“润宜,如果受重伤的是我,你会不会任由我在沙场自生自灭?”
“阿肆,我知道!可宁稚成是个忠诚不二的将士,就算是让他回来了,他会甘心吗?他忍受得了那骂名吗?”宁润宜只比宁翎肆小几个月份,小时候经常叫他阿肆哥哥,但自己是皇帝!
“恐怕是陛下忍受不了世人的批评!”宁翎肆太清楚这个从小到大的玩伴了,他了解宁润宜的境遇,所以在尽力让他成为一个能做好皇帝的人。
所以他不是故意要戳痛他的
“你!”宣极帝踉跄的走到宁翎肆面前蹲下,“阿肆认为润宜仍然做不好这个皇帝可你们都在逼我呀不知道该怎么办呀”
“求陛下下旨,令副将宁稚承回府疗伤,臣即刻代替兄长上战场!”
“阿肆”宁润宜有些惊讶,“你从未上过战场,岂会行兵打仗,这不可儿戏!”
“陛下,臣父年事已高,大哥只是言官不曾习武。臣愿意前往替宁平王府出一人替补副将,或者由谦将军重新提拔副将,臣只做普通将士即可,只要陛下允许兄长回府治伤,待恢复之后再赴沙场。”宁翎肆再次请求到。
“阿肆,你这是当真?”眼下宁翎肆这样的法子倒是可用。
“臣愿意为陛下分忧!只是想必陛下已经知道,那金家遗子由于伤势过重,暂时囚禁于宁平王府中,待恢复些时日便可启程流放。”
“朕不怪你,”宁润宜欣慰但又有些迟疑,“只是摄政王那里”
“润宜,你才是皇帝陛下,”宁翎肆想不通为何宁润宜一直如此软弱,“你我已不再是无知小儿,陛下是为何?!”
“阿肆!可我也是润宜啊,那金家遗子只是一颗棋子,如果真的保不了”
“金瑶夕是唯一能制衡摄政王的棋子,他弱死了,陛下二十年来的日子恐怕还势必延续下去!”宁翎肆愤慨不已,“金瑶夕现在不能死。”为了所有人。
“是啊,那该如何是好?”
宁翎肆思考了片刻,道:“那金瑶夕继续囚禁于宁陵王府,京司殿加派人手看管,把我那京司殿莫小时的纵队派过去最为妥当。”
京司殿首殿大人是焦氏长子焦云卿,总共分为三大部十二纵队,三大部分别为刑部、青回部、赤云部,刑部主要是审问朝廷重犯的司部,青回部和赤云部主要是京司殿们,但是与单纯的兵部又不同,京司殿殿卫说接任务较为紧密,调度灵活,行动快而精,是御都尖刀。焦云卿的弟弟焦赞时任三品刑部侍郎,主管刑部,代分管青回部,赤云部由宁翎肆管辖。虽然焦赞是个食色之徒,但在带人的才能也是不容小觑的,再加上焦云卿为首,都说京司殿成了焦家军。两年前赤云部原首部大人纪勤在一次任务中被一剑穿心失去性命。随后宁翎肆被提拔为赤云部首部,纪家这两年莫名有些敌对宁翎肆,但又碍于宁家权势,不敢动作。由此便形成了焦、宁、纪在京司殿之间的互相牵制。
宁翎肆突然要代兄出征,宁寒虽然平日里对这小儿子的脾性十分头疼,但这孩子年仅二十,未曾去过战场,平日里最多也就是与御都混混一起打过架,哪里懂得行兵打仗,此次前往南岭沙场,多半有去无回,可这次为了二哥回家医治,自行请命前往出征,宁寒不由得对小儿子改观,另一边又十分不舍,他娘亲就是在生这小儿子之际难产,到底是保住了小儿子的性命,王妃没能活下来。宁寒是一个深情的男人,宁平王妃死后便没有再续弦,只是常常去喝喝茶听听曲,在宁家的庇护下日子也过的好不自在。
宣极帝已下旨将宁稚承召回医治,宁翎肆需即刻出发前往南岭沙场。
金瑶夕在宁平王府恢复的这两日,感觉气力好了些,已经可以自行吃瑶用饭,但是不知何时起,门外出现了许多身穿玄色劲装、佩戴长刀的人,
“是殿卫们,”瑾时把药放在桌子上,“主子要离开一段时日,自然要派人把守。”
金瑶夕当然看出了那是一群京司殿的人,“宁翎肆要去哪?”
“主子去南岭沙场,吩咐属下们照顾好你,”瑾时准备转头离去,忽然又补充到:“这些殿卫们都是为了保你性命。”说完就离开了房间。不知为何这金家遗子虽然长相十分好看,就是冷冰冰的样子让人有些胆寒,怎么说自己也是历经过许多场面的近卫这满院子的京司殿,还怕他一个不会武功的金瑶夕不成?
金瑶夕这两日多数都在躺着,虽然内伤恢复了很多,但是躺的多了难免骨头酸痛。门外午后阳光甚好,金瑶夕一袭素衣出了房门,殿卫们立刻做警惕状。
院落里有一棵粗壮的梧桐树,初秋季节,已有大片叶子悄悄散落下来,枝桠上的叶子挡住了些许日光,大树下纤弱微微的身姿,斑驳光影洒落的侧脸、鼻尖、后颈,如果不在意那双深邃淡漠的眼睛,如此就是一副娇媚玉人图。
殿卫们本身的警惕状此刻都化作了惊叹状,“这金家子竟有如此身段啧啧!”说话的殿卫是陈牧之。
殿卫们大多是世家子弟,或者是一些御都官员的亲戚推举而来,但此人却是宁翎肆破例纳入麾下的一名混混。要说是混混,也不完全是,他本是外乡的一名州府兵吏,不知怎么就流落到御都成为御都集市上的混混了,那天在识香楼遇着陈牧之等人正在楼里与另一帮人起了冲突,宁翎肆正在楼中,见此人武功甚好,便破例将陈牧之收纳为京司殿,一开始他并不愿意当朝廷殿卫,但想到自己当混混这么时间以来,吃饭有时候都成问题,如果能成为正规护卫,也不枉费自己一身功夫,生活上也算有了着落。
其他殿卫也小声议论到:“是啊是啊”
“识香楼里的花魁见了恐怕都自愧不如”
“兄弟们今儿换完班得去花楼里一趟,不然真真守不下去了”
“牧之兄见识得多,兄弟们仰仗仰仗?”
陈牧之得意得哈哈大笑“都是兄弟!好说好说!”
“呦!也带本公子见识见识?!”宁翎肆撩起长衣跨进院子。
“大人!”殿卫们立刻站直身体,双手作揖齐声到。
“怎么,牧之兄这当职期间也没少出去见世面啊!”宁翎肆进到院子,数落着陈牧之,余光扫了一眼梧桐树下的金瑶夕,美人如画。
“属下不敢,请大人恕罪!”陈牧之立刻把头低的更狠了。
“莫小时呢?”此次任务莫小时为主要负责,这会儿怎么不在?
“回大人,莫伍长正赶回部里面见薛明逸大人,听说——”陈牧之顿了一下,“听说赤云部将由薛明逸接管。”
一群人似乎都已知道此事,悄悄观察宁翎肆的脸色。
“知道了,你们都先出去守着。”宁翎肆似乎没有很在意这件事,把大家遣散出了院子。
“听闻大人是要离开?”金瑶夕在旁边看了半天的戏。
“不舍得本公子了?”宁翎肆一身劲装,虽然着装与其他京司殿差别不大,但由于个子很高,眉目含情似有桃花,显得格外有一番英俊潇洒的气韵,此时正双手环抱着,歪着脑袋言语调戏金瑶夕。
“你将我囚禁于此到底意欲何为?”金瑶夕确实不明白宁翎肆的做法,按说他们应该是巴不得自己尽快被流放,毕竟金家遗子的身份在哪里都不宜停留。
“我将去南岭沙场,不知何时才归,薛明逸将会接管赤云部乃至之后执行看守和押解任务。”不知为何,宁翎肆觉得自己很是不高兴,“薛明逸行事坦荡,武功甚好,他将会保你性命。”
“保我性命又如何,”金瑶夕冷笑一声,看向院子四周的墙,“只是未死的囚徒罢了。”
“活到几日算几日,总不能因为以后要可能会死,就放弃了现在的生,你这金家子别不识好歹。”
“大人可真是活的通透。”金瑶夕嘲笑的语气,步步紧逼,“我这金家子落到你们宁家的手上,请问能活到几时?从十三岁起就被宁家圈于一个又一个的高墙铁壁之内,这猪狗般的活着也称之为活着?”
“你若不想活,求皇上赐予一死便可!”这金瑶夕怎么如此不知道好歹?
金瑶夕淡淡的回应:“我念你以往对我有救命之恩的份上,一再隐忍,不过你最好杀了我,否则往后我若得势,你们姓宁的全都得死!”
宁翎肆愣住了。
“怎么?大人贵人多忘事也在所难免,我金家遗子贱命一条,随手一救,也可随手一杀,稀疏平常。”这些于宁家人算得了什么?哈
“你还记得?”宁翎肆回过神来。
“我记得!可那又怎样?你是宁家人!”金瑶夕愤恨的指着宁翎肆,“你们姓宁的残害我金家上下近百人!只为那可笑的天下!”
“那是前朝往事,你既知道是我救了你,就应该争取活下去的机会!而不是偏去送死!”
“宁翎肆救下的兰子夕——自林家被屠之后就已彻底死去!站在你面前的是从此与宁家对立的金瑶夕。”金瑶夕攥紧拳头,凌厉的眼神直逼宁翎肆,只是身子还很虚弱,刚才情绪较为激动,紧接着咳嗽了几声。
“就凭你这病怏怏的样子?”宁翎肆看着他在咳嗽,突然有些好笑,“劝你还是先想办法打赢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