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掌心疤过往事
日照当空,阳光明媚。
钟离玖渊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待头痛缓解许多后,才抬起头来将整间屋子环顾了一圈。
没看见白沐瑾的身影。
他那么大一只的哥哥呢?
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到门口,却猝不及防被刺眼的阳光晃花了眼睛。
“阿离,你醒了”
白沐瑾正端着一碗醒酒汤从后面的厨房里面走出来,瞧见门口忽然身形一晃的钟离玖渊,吓得慌忙跑过去扶住了他:“没事吧?!”
“……没事”钟离玖渊眨了眨被阳光晃花的眼睛:“我醒来没看见哥哥,就出来找你了”
白沐瑾一边将人扶到床边坐下,一边解释道:“你昨晚喝醉了,睡到现在才酒醒,我想着你醒来后会头疼,就去厨房给你煮了一碗醒酒汤,快趁热喝了,会好受一点”
钟离玖渊接过那碗醒酒汤,张嘴一口气喝了下去。
“哥哥,我有些饿了”喝完之后,钟离玖渊意犹未尽的舔了下嘴唇,想着要是能吃一顿他家哥哥做的饭就好了。
白沐瑾道:“饿了?那你知道哪里灵气充沛吗,我陪你去”
钟离玖渊有些委屈的看着他:“哥哥,我指的饿了不是吸食灵气”
白沐瑾疑惑道:“可你们灵魅不就是以灵气为食的吗?”
钟离玖渊更委屈了,还有点失望。
白沐瑾掩嘴偷笑,不再逗他:“想吃什么,我去做”
钟离玖渊欣喜的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闪闪发光:“真的吗?”
“骗你是小狗”
“只要是哥哥做的,我都喜欢吃!”
厨房里,钟离玖渊想着等投喂的小狼崽寸步不离的跟在白沐瑾后面,时不时问一句:“哥哥,需要我帮忙吗?”
白沐瑾看了眼他不方便的手,笑了笑:“不用,你出去等着吧”
“不要,我想看着哥哥下厨”
“好吧”白沐瑾奈何不了他,只能让他跟在身后转悠来转悠去。
“哥哥,我帮你切菜吧”钟离玖渊闲来无事想帮帮忙,见菜板上的配菜还没有切,主动请缨。
白沐瑾正往一锅沸腾的开水里下面条,闻言回头看了一眼:“你会切吗,还是先放着别动吧,你手不方便……”
他话还未说完,钟离玖渊已经将配菜切好码在了盘子里。
盖上锅盖,白沐瑾走上前查看,刀工竟然意外的好,菜切得大小都均匀:“阿离你下过厨?”
“没,只是在行军打仗的时候见过军队中的厨子切菜”钟离玖渊道。
“阿离你还上过战场?”白沐瑾有些惊讶,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钟离玖渊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嗯,战场虽刀剑无眼,却是提升实力的好地方,出生入死的磨砺要比每日打坐修炼来得更实在”
白沐瑾将煮好的面条捞出来装好,顺口问了一句:“阿离很想变强吗?”
钟离玖渊先是沉默了片刻,才道:“很想,只有变强了,我才能保护最重要的人”
闻言,白沐瑾手上的动作一顿。
他忽然想起昨晚那个状似无意的吻,或许那并不能算是一个吻,只是不经意的一个意外。
“那……”白沐瑾张了张口,停顿片刻才继续将未说完的话说完:“阿离想保护的那个最重要的人是谁?”
钟离玖渊没有回答。
白沐瑾背对着他,期待着答案,可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回应。
他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多了,正想将这个话题若无其事的揭过,却忽然听到了耳边的答案:“你”
轻飘飘的一个字落在心上却如万千江山压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整颗心都被这个字占满了。
白沐瑾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耳边的那个声音又强调了一遍:“哥哥,你才是我最重要的,最想保护的那个人,自始至终,我想保护的人,一直都是你”
自始至终,我想保护的人,一直都是你。
手里的筷子因为太过震惊掉落在了地上。
白沐瑾一把捂住胸口,整颗心脏都快撞破胸膛跳出来了,他感觉到了一阵要命的窒息,紧接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便彻底没了意识。
“哥哥……哥哥……”
意识半迷糊半清醒之间,白沐瑾听到钟离玖渊在一次一次呼唤他,他费力睁开眼睛,却看到了一片白芒。
远处有一扇被封印的门,白沐瑾隐约觉得那门后有什么东西是被他遗忘了的,他走近了要推门,却被那封印绽放开来的刺眼金光吞没了身形。
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顶黑金帷帐,看着帐顶上的木槿图案,白沐瑾足足缓了好一会儿。
“哥哥,你醒了”钟离玖渊在床边守了一夜,终于瞧见床上的人醒了过来。
白沐瑾转过头去看着床边的钟离玖渊,道:“我这是怎么了?”
“哥哥突然昏倒在了院子里,医师过来看过了,说你是因为太累了才突然昏倒的”
“院子里?”白沐瑾疑惑蹙了蹙眉:“可我怎么记得,我好像是晕倒在了厨房里”
钟离玖渊道:“哥哥记错了吧,我今早从外面回来时明明看见你是晕倒在院子里的”
“是吗?”白沐瑾也有些不确定了:“那……”
那他听到的那些话,是真的,还是只是他做的一场梦?可是这个梦也太真实了……
“哥哥,怎么了?”
白沐瑾回过神来,笑了笑:“没事”
“厨房的药快熬好了,我去看看”钟离玖渊站起身来,走出了屋子。
一出外面,他便不动了。
白龙的声音在体内响起:“下次别再让这种情况发生了,他要是再受一次刺激被心魔控制,我也无能为力了”
钟离玖渊紧紧握住身侧的拳头:“……知道了”
半个月后。
医师帮钟离玖渊将手上的纱布一圈一圈拆了下来,连续服用了半个月的玉骨生肌丸效果十分显著,那两个血窟窿不仅长出了全新的血肉,连一点伤疤都没有留下。
“伤口已经完全愈合,新长出来的血肉也与原先无二,不过臣建议殿下这几日还是先不要舞刀弄剑的好,做些适当运动便可”
钟离玖渊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嗯”
那医师着实捉摸不透他家殿下的情绪,怎的伤好了还一副愁云惨淡的神态?
钟离玖渊当然高兴不起来,他的手臂好了,也就意味着白沐瑾要走了。
旁边的白沐瑾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无奈叹了口气,亲自将医师送出了大殿:“大夫慢走”
转身回屋的时候,钟离玖渊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这边。
白沐瑾走过去,抬手在他头上摸了摸:“手臂好了应该高兴才是呀,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哥哥是不是就要走了?”这个仰头的姿势莫名有些可怜巴巴,白沐瑾将手收回来:“嗯”
钟离玖渊有些不舍的抱住他:“不能再等几天吗?”
白沐瑾沉默许久,道:“阿离,我有不得已要回去的苦衷”
就这样没有挽留的余地,钟离玖渊失落的垂下脑袋,蔫巴巴的。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半露在袖子外面的手上,忽然伸出手握住它:“哥哥,我有一样东西给你”
白沐瑾没有将手挣开,而是顺着钟离玖渊的动作,坐在了床榻上,好奇道:“什么?”
钟离玖渊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来一个刻着缕空花纹的盒子。
白沐瑾看着那盒子,好奇道:“这是什么?”
“有一种生长在深海之下的药草是极好的祛疤神药,我说过哥哥这双手很好看,不该留疤,我将这药草采了来,制成了药膏”
钟离玖渊将盒盖揭开,沾了一些药膏,拉起白沐瑾的手,将药膏抹在了一条伤疤上,冰冰凉凉的,很舒服,没一会儿那条疤就肉眼可见的消失了。
白沐瑾有些意外,这药膏竟然如此神奇,先前他只以为钟离玖渊是随口一提,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将药草采了回来。
“阿离,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白沐瑾有些感动:“我们才只认识了不到一个月而已,你根本没必要为我做这么多”
“或许哥哥已经不记得了”钟离玖渊笑了笑:“可是没关系,往后我会百倍千倍的对你好”
白沐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钟离玖渊食指指腹一一将那些大大小小的疤痕描了个遍,有烧伤的,烫伤的,还有刀切的,每一道颜色都深浅不一,其中手心的那条最是吓人,是被利物贯穿所留。
钟离玖渊的目光久久定在那道疤痕上面,用指腹摩挲了一遍又一遍,白沐瑾觉得有些痒,微微瑟缩了一下。
“哥哥,可以跟我说说你手上的这些伤都是怎么来的吗?”
“呃……都是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就没必要提了吧,不然我面子都要丢光了”白沐瑾打着哈哈,想把这个话题揭过。
钟离玖渊却铁了心要听他说:“我想知道,我不会嘲笑哥哥的”
白沐瑾当然知道他不会嘲笑自己,但那些个事都太丢脸了,虽然他挺不要脸的,也不怕别人嘲笑,但这厚脸皮在钟离玖渊这里完全失去了作用。
“这条是刀割的?”钟离玖渊指了指白沐瑾食指上那条刀疤。
白沐瑾拗不过他,点了点头:“嗯,刚开始学做菜,手脚笨”
“那这条呢?”
“这是帮一家人灭火时被着火的房梁烫到的”
“还有这条”
“这是被狗咬的,虽然有及时消毒处理,还是留下了疤”
将所有大大小小的疤痕都问了一遍,钟离玖渊唯独没有问手心的那条,因为他知道这条伤疤是怎么来的,他亲眼所见,每晚想起那一幕他都心痛如绞。
白沐瑾有些窘迫的要将手抽出来,却被钟离玖渊忽然握住抬高,他低下头,在那掌心上落下一吻。
白沐瑾整个人呆若木鸡,连抽手都忘了,钟离玖渊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直直撞在一起,一瞬间花火迸射,绽放出漫天烟火。
握住的手被微微用力一带,白沐瑾整个人顿时前倾,两片唇瓣擦边而过,瞬间放大的容颜覆盖下来,白沐瑾下意识闭上了眼睛,鼻息与鼻息纠缠,想象中的柔软却并未落下。
他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抹失落,两人挨得极近,唇与唇之间的距离不过隔了毫厘,只要任何一方想,稍稍前靠就能碰上。
但他们都选择止步在了毫厘之间。
钟离玖渊漆黑深邃的眸底闪过一抹克制,两人就这么望着对方,谁也没有先退开。
“咳咳!”
钟离筱一进门就撞见这一幕,着实瞎了眼,重重咳了一声。
白沐瑾猛地一惊,慌忙退开站起来,整个人都烧红了,窘迫极了。
钟离玖渊面不改色的咳了一声,看向门外在进与不进之间来回犹豫的钟离筱道:“你怎么来了?”
饶是常年流连于万花丛中,身经百战的钟离筱瞧见这极为暧昧的一幕也不禁脸红心跳。
毕竟他这个侄子可是出了名的拒人千里,清冷禁欲,他这个好叔叔给他物色了许多美人,他连看都不看一眼,一冷脸反倒将人都吓跑了。
他犹豫不决了好几次,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镇定自若的走了进去:
“我……咳,我是来告诉你们一声,明日的日食是天地结界最薄弱的时候,白公子如果坚持要走,最好明日就启程”
白沐瑾愣了一下:“明日?”
钟离玖渊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钟离筱白了他一眼:“你当天地结界是撒着玩的,当年仙盟尊主白敏鄂以一剑之力劈山斩海,在人、妖两界设下这天地结界不得任何一方踏足”
说到这里,钟离筱忽然卡顿了一下,像是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看了白沐瑾一眼。
白沐瑾突然听到他人提及父亲的名字,一时陷入回忆无法自拔,并未注意钟离筱怪异的目光。
也许只是碰巧而已,可是这也太巧了吧……
顿了顿,钟离筱继续道:“至今都无人能破了这结界,就连天帝老儿都拿它没办法,你以为我就有了?”
他说了这么多,钟离玖渊却仿若未闻,目光一直黏在出神的白沐瑾身上,将他脸上不明显的情绪全部尽数收在了眼底。
钟离筱看着自家这个无药可救的侄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明日午时记得来后山,你们继续,我走了”
此处已然没有他这位叔叔的容身之地,不如识趣的离开。
“哥哥,你怎么了?”
白沐瑾回过神来:“啊?君上已经走了吗?”
“哥哥你怎么了,我叫了你好几次都没反应?”钟离玖渊有些担心的问。
“没事”白沐瑾摇了摇头,快到饭点了,他想着明日就要与他的阿离告别了,而他还没给他做过一顿饭:“阿离,今天的午膳我来做吧,你还没吃过我炒的菜呢”
钟离玖渊点了点头:“好”
说是午膳,这顿饭却到了晚间才吃上,没有其他人,就只有白沐瑾、钟离玖渊和小鱼儿。
“瑾哥哥,我们真的明天就要走了吗?”小鱼儿被白沐瑾从偏殿接过来的时候,他正与小花妖他们一起玩击掌游戏,几个人还约定了后天一起去看蝶海。
白沐瑾摸了摸小鱼儿的头:“不想回去了?”
“也不是”小鱼儿为难的低下头:“我才答应了小花妖后天与他们一起去看蝶海,没想到要食言了”
白沐瑾奇道:“蝶海?”
钟离玖渊解释道:“是一种只在晚间出现的光蝶,就在离后山不远的沁幽谷里”
白沐瑾来了兴趣:“听起来好像挺有趣的样子”
钟离玖渊笑了笑道:“哥哥想去看?”
“现在吗?”
“不是不可以”
小鱼儿闻言立刻变得激动起来:“那我可以叫上小花妖他们吗?”
钟离玖渊摸了摸小鱼儿的脑袋:“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