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乖乖吃药的阿离
被叫过来的还是昨天那位医师，瞧见床上的人时，他心中又是一惊，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如此受殿下重视？
但好奇归好奇，他还是替白沐瑾把了脉：“殿下放心，只是受寒发烧而已，待会儿臣给他开剂驱寒的汤药喝下便是”
钟离玖渊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嘱咐道：“汤药别要苦的，他不爱喝”
“这……”这着实是有些为难大夫了，哪有治病的药是不苦的：“殿下，良药苦口利于病，不苦的药实在没有”
“那就想办法将苦味冲淡，行了，下去抓药吧”
钟离玖渊挥退医师，走到床边坐下，见白沐瑾皱了皱眉似要醒来，轻轻叫了他一声：“哥哥？”
床上的人并未睁开眼睛，而是有些难受的翻了个身，往被子里缩了缩：“冷……”
“冷？”钟离玖渊皱着眉头，帮他掖紧了些被子：“还冷吗？”
“好冷……”白沐瑾忽然一把抓住钟离玖渊帮他掖被子的手，将滚烫的脸颊贴上去：“阿离，好冷……”
钟离玖渊将人裹着被子抱在怀里，柔声安慰道：“等会儿喝了药就不冷了，哥哥稍微再等一下，好不好？”
白沐瑾被烧得糊里糊涂，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但闻到那冷冽的清香时，还是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嗯……”
半个时辰后，侍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殿下，药好了”
“放下吧”
钟离玖渊示意她将汤药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然后将吊在身前的左手从护带里抽了出来，转了转手腕，拿过勺子舀了一勺汤药先自己尝了一下，确认不苦后，才一勺一勺喂给白沐瑾。
闻到药味时白沐瑾是抗拒的，但嘴边的勺子不离不弃的追了好一会儿，他逃不过，只得不情不愿的张开嘴，将汤药咽了下去。
竟然意料之外的甜！
白沐瑾被这一丝甜味唤醒，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哥哥，喝完药就不难受了”钟离玖渊见他醒来，将一勺吹凉了的汤药喂了下去。
这次白沐瑾没有抗拒，十分乖巧的将一碗汤药都喝完了，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钟离玖渊轻笑出声，宠溺的在那小巧鼻尖上点了一下：“小馋猫”
喝完药后，白沐瑾意识清醒了一些，他的目光下移，落在钟离玖渊缠着纱布的手上，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是一只受了伤的手，整个人顿时惊醒了：“阿离你的手还没好，怎么能乱动呢！”
“哥哥别生气，我不乱动了”自知被抓了包，钟离玖渊有些赧然，乖乖将手放回了护带里。
“我好多了”白沐瑾从钟离玖渊怀里出来，自己裹着被子靠在床头上，虽然喝了药，但他还是觉得有些冷。
“哥哥还病着，别坐着了，躺下休息吧”
钟离玖渊将药碗搁在桌子上，扶着白沐瑾在床上躺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是很烫：“哥哥身体太差了，昨晚只吹了一会儿风今天就病倒了，以后不准穿那么少出来”
“知道了”白沐瑾声音有些沙哑，乖巧的缩在被窝里闭眼休息。
钟离玖渊守在床边一刻都不离身，就这么看着床上的人慢慢睡着过去。
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钟离玖渊转头看去，奉绡正站在门口，似乎有急事找他。
“怎么了？”两人来到外面，钟离玖渊问道。
奉绡道：“今早君上派人去北海收了那魔物，却发现封印被破坏了，那魔物也不知所踪”
闻言，钟离玖渊一惊：“什么？！可知道是谁做的？”
奉绡摇了摇头：“不知，派去的人只在那里发现了一丝残留的魔气”
钟离玖渊道：“那丝魔气呢？”
奉绡道：“在君上那里，两天后你师父出关，君上想着届时再与你师父商量此事”
钟离玖渊沉默不语。
奉绡又道：“对了，你让我去查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水妖一族与蛟龙一族曾签订过一道庇护契约，海冥尊豢养的这只浊煞最开始并不归他所养，而是一直由邢傲私下豢养，至于这只浊煞邢傲是从何而来的，就未可知了”
“哥哥说他曾经遇到过一只浊煞，那是最后一只，被一位云游的道士斩杀于剑下，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出现在妖界的这只便是那烧不尽的野草，恐怕这并不是唯一一只”
奉绡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妖界还有其他魔物？”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魔食人食妖，仅直可以称之为天灾。
钟离玖渊微眯着眼睛，侧头看了一眼里屋的方向，道：“不一定就在妖界，哥哥曾经遇到的那只浊煞可是在人界遇到的，而那之前妖界并未传出过魔物为害的传闻，很有可能人界才是那些魔物藏身的老窝”
晚间，睡了一觉醒来的白沐瑾已经退了烧，钟离玖渊将最后一剂熬好的汤药端到床前，让白沐瑾喝下去。
喝到一半，白沐瑾猛然想起小鱼儿的去向，问道：“阿离，小鱼儿呢？”
钟离玖渊道：“我让侍女带着他在偏殿与其他小妖玩呢，哥哥想他了？待会儿我叫人将孩子带过来”
“我想过去看看，躺了一天下床走走也好”白沐瑾道。
“好”
偏殿离正殿隔得并不远，路过一片花园就到了，白沐瑾只来过后花园与钟离玖渊一起用过一次早膳，之后便一直没再踏足殿后的后花园。
傍晚的后花园要比晨间美，层层叠叠的火烧云布满了整片天空，金灿灿的霞光从天边铺洒开来，将整片花园都浸染成了灿金色。
白沐瑾由衷的赞美了一句：“好美”
钟离玖渊道：“夜间坐在花园里看星空和月亮也别有一番景致，改日我陪哥哥一起看”
“妖界的星空与人界的不一样吗？”白沐瑾好奇道。
钟离玖渊不置可否：“各有各的美吧，我已经很久没看过人界的星空了”
两人来到偏殿，小鱼儿正在院子里与一群同龄大小的孩子打闹成一团，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可谓是不亦乐乎。
“这些也是人类的小孩吗？”白沐瑾疑惑道。
“是幻化成人的小妖，心智不过与人类孩童无二，生来灵力低微，从其他方面来讲，也算是个孩子”钟离玖渊道。
一只头顶长着花朵的小妖因躲避不及，被当老鹰的小鱼儿当场扑倒，成了抓鸡仔的老鹰。
“下一局要开始了哦，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一群“鸡仔”异口同声的说。
小鱼儿余光忽然瞥见了站在远处的白沐瑾，喊了一句“瑾哥哥”，便脱离了队伍跑了过去。
所有人都中止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陪玩的侍女对钟离玖渊恭敬的行了个礼：“见过殿下”
“你先下去吧”
“是”那侍女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招呼着几只还没玩尽兴的小妖退了下去。
临走时，那只头顶长着花朵的小妖扯了一下小鱼儿的衣摆，小声问道：“我们还能一起玩吗？”
小鱼儿看了一眼钟离玖渊，又看了一眼面前的白沐瑾，然后对那小妖点了点头：“能的”
那小妖得了保证，这才放心的跟着侍女退了下去。
“瑾哥哥，我听那个漂亮姐姐说你生病了，我好担心，但我怕打扰你休息就没去找你，瑾哥哥，你没事了吧？”
“已经好了，让小鱼儿担心了”白沐瑾蹲下身去，抬手揉了揉小鱼儿的头发：“吃饭了吗？”
小鱼儿摇了摇头：“没”
白沐瑾又问：“饿了吗？”
小鱼儿点了点头：“有点”
这时钟离玖渊走了过来：“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进去吃吧”
小鱼儿的目光落在了钟离玖渊缠着纱布的手上，关心道：“大哥哥，你的手还疼不疼？”
“不疼”钟离玖渊笑了笑，在他头发揉了一把：“不是饿了吗，快去吃饭吧”
吃饭的时候，小鱼儿忍不住问了一句：“瑾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这话把两人都问住了。
白沐瑾夹了一筷子菜进小鱼儿碗里：“再过几日吧，你阿离哥哥的手是为了救我受的伤，我想等他的伤好了以后再走”
“哦”小鱼儿应了一声，不再说话，乖乖的埋头扒饭吃，目光却一直在面前的两人身上来回飘渺。
钟离玖渊盯着自己快好了的手臂，忽然就不想它好快些了，还盘算着怎么让它好慢些。
“阿离，今日的药你吃了没？”白沐瑾生病昏昏沉沉了一整天，还不知道钟离玖渊吃了玉骨生肌丸没。
“吃过了”
其实没吃。
白沐瑾半信半疑：“真的？”
钟离玖渊被他盯得心虚，但还是不露痕迹的应了一声：“嗯”
白沐瑾再不疑有他。
用过晚膳后，白沐瑾在偏殿一直陪着小鱼儿到入睡才离开。
钟离玖渊从大明宫议事回来，正巧来偏殿接白沐瑾，两人在门口遇到，便一边闲聊一边往正殿走去。
钟离玖渊道：“哥哥，有一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白沐瑾停下脚步看他：“何事？”
“被封印在水深渊地下的那只浊煞被人救走了”
闻言，白沐瑾脸色一变：“什么？！这可麻烦了，只怕是那人别有用心，想利用浊煞来做什么”
这时，沉睡在钟离玖渊体内的白龙出了声：“我的封印无人能破，除非那人实力在我之上”
实力在一条修为上万年的龙之上，可想而知那人的实力得可恐到什么地步。
“听阁下的意思，您可是知道了是何人所为？”白沐瑾道。
白龙不屑道：“我沉睡万年，对外界变化一无所知，怎么可能猜到是谁与你们有仇，不过，你们倒是可以借助那魔物残留下来的一丝魔气去找找看”
白沐瑾疑惑道：“魔气？”
“是那魔物留下来的”钟离玖渊解释道：“那丝魔气在君上手里，如果我们要借过来，得过两天才行”
白龙又道：“不过你们能想到的，那个人也未必想不到，以他的实力，想要隔绝外界的追踪，仅直轻而易举”
钟离玖渊：“……那你废什么话？”
“臭小子，说话注意点！”
钟离玖渊不与他一般见识，直接屏蔽了他的元神，图个耳根清静。
白沐瑾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绕了回去，踌躇片刻，还是有些担心道：“阿离，让他一直待在你体内，真的没问题吗？”
“就是吵嚷了些，屏蔽就好了”钟离玖渊拍了拍白沐瑾的肩道：“哥哥放心吧，没事的”
既然钟离玖渊都已经这么说了，那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白沐瑾没再多说什么。
这日，医师过来帮钟离玖渊换药，一拆纱布却见伤口并没有预想中的好得多，反而还有些严重。
那医师不禁疑惑问道：“殿下可是每天都有服用一粒玉骨生肌丸？”
钟离玖渊不置可否。
那医师就更觉得奇怪了：“不应该啊，玉骨生肌丸可是生肌活骨的上品灵药，坚持服用半个月就能恢复如初，怎的殿下每日服用伤口反倒越发严重了？”
“既然这药没用就断了吧”钟离玖渊漫不经心的说，他可不想手臂好快些。
那医师急道：“这万万不可！若是断了这玉骨生肌丸，伤口迟迟无法痊愈，感染发炎了，殿下这条手臂可就真的废了啊！”
“唔……”钟离玖渊似是犹豫了一会儿，而后满不在乎的说：“废了就废了吧”
“……”得嘞，合着他家这位殿下就是不想手臂痊愈，才故意不吃药的。
“什么废了就废了？”白沐瑾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钟离玖渊猛地一惊，转过头去：“哥哥，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哥哥？！”那医师听到这个称呼，心中实在太过震撼，一时没控制住泄了声。
钟离玖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有些心虚的不敢直视白沐瑾。
“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白沐瑾走过来，见钟离玖渊心虚的低着头，不禁冷了声音：“为什么要骗我说你有好好吃药？”
“我……”
怎么说也是个孩子爱要面子，当着外人的面训他总归不好。
白沐瑾这样想着，对旁边的医师放缓了语气：“大夫，我有事要与殿下说，可否方便您回避一下？”
“唉，好”那医师收起脸上的震惊，对钟离玖渊行了行礼：“那殿下臣先告退，那玉骨生肌丸可一定要记得每日服用”
钟离玖渊不说话，似是在赌气。
白沐瑾无奈叹了口气，替他应了：“大夫放心，我会每日监督他的”
“臣告退”说罢，那医师挎着药箱退了出去。
“阿离，为何不好好吃药？”白沐瑾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钟离玖渊，语气里带了丝责备。
“……”
白沐瑾无奈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为什么不好好吃药呢，你的手臂难道不想要了吗？”
“哥哥生气了？”
“我当然生气，你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年纪轻轻就想失去一条手臂吗？”
“我不想跟哥哥分开”
白沐瑾愣了一下。
“你自己说的，等我的手臂好了，你就要离开了，可我不想让哥哥离开”
“所以你就自残？”白沐瑾无奈道：“阿离，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吗，等你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可以去人界找我，我不会抛下你的”
“……”钟离玖渊不说话了，过了许久才道：“哥哥，记得你在水深渊答应了我什么吗？”
——等把人救出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白沐瑾抿了下唇：“……记得”
钟离玖渊道：“可现在我什么都不想问了，不管你曾经是什么样，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现在的你，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你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
白沐瑾愣愣看着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像有很多想说的，又好像什么都没得说。
“哥哥”钟离玖渊伸出手拉住白沐瑾垂在身侧的手，每次握住那只手的时候，上面的疤痕都十分硌手：“以后我陪着你，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了”
“……阿离”一开口，白沐瑾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沙哑的，他笑了笑，连带着眼里的光都在闪烁：“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