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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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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松霞吃了一口粥,米粥粘稠沁香,有些微的清甜,是她喜欢的淡淡口感。

    她一边吃一边打量怀诚,却见他散漫长发,衬着清秀出尘的五官,竟是说不出的柔和。

    尤其是当抬眸看她的时候,长睫微动,眸色闪烁,温柔内敛的过分,依稀竟透出了几分楚楚动人的意味。

    慢慢地吃了半盏,上官松霞思忖着说道:“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诚哥哥。”

    怀诚一惊,细看她的神情,知道她是无意的,便道:“为什么这么说?”

    上官松霞摇头道:“不知道,是有点眼熟。”

    她有些走神,唇边便粘了点米粒,怀诚看在眼里,慢慢地抬手,轻轻地给她拈了下来,鬼使神差地放入了口中。

    上官松霞看见,不由一怔。

    怀诚醒悟过来,略窘,却尽量泰然自若般道:“别笑我,我只是想到了那句话……所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所以才……”

    “我怎么会笑诚哥哥,”上官松霞微笑着点头道:“诚哥哥真是心细的好人,这话说的极对。”

    怀诚望着她的笑容,不由道:“你可知最初告诉我这话的,是谁?”

    上官松霞摇头,又问何人。

    怀诚低低道:“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一个人。她教会了我许多道理,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她现在定是很厌弃我了。”

    上官松霞怔住:“为什么?”

    怀诚道:“因为我做了好些错事。”

    上官松霞略一想:“有道是错而改之,善莫大焉,诚哥哥只要悔改了自然就好了。”

    怀诚微怔,却又苦笑:“只怕事情没这么简单。有些错,是未必能回头的,何况她已经说过,再不会见我了。”

    上官松霞见他面露难过之色,竟不想看他如此,便尽量地劝慰道:“世间的事未必就这样绝对,兴许有朝一日峰回路转呢。又或者你记挂的那人回心转意了也未可知。”

    “真的会吗?”怀诚半是希冀,明知道她现在不是从前,却也想着“望梅止渴”。

    上官松霞认真道:“我看你不像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应该不至于有什么解不开的,何况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倘若能将功补过,就算那人仍是不理你,诚哥哥你自也能问心无愧。”

    怀诚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因为才喝过粥,上官松霞的脸色又红润起来,红扑扑地甚是可爱。

    她的头发也不像是以前那样总是梳理的很整齐,有点小丫头似的乱糟糟地,双手捧着碗,乌溜溜的眼睛无邪而真切地望着他。

    怀诚的心里开出了一万朵花,眼花缭乱地摇曳起来。

    他突然想起云螭先前抬手抚摸的行径,那会儿他有多震惊跟恼怒,这会儿就有多蠢蠢欲动,按捺不住。

    却就在这时候,房门外有脚步声响起,有人道:“什么味儿,好香啊。”

    脚步停住,然后另一个迟疑着说道:“好像是这屋内散出来的……敢自是什么熏香?竟从未闻过。”

    两人居然在门外窃窃私语了好久,似乎大有推门而入一探究竟的意思。

    怀诚几乎忍不住走过去驱赶,幸而在他起身之前,外间的人终于离开了。

    他到门口又看了眼,心想:“师尊身上的香气掩不住,这里恐怕留不得了,还是另外找个居处。”

    思忖中,又想起刚才给他毁了的那封信。

    原来那信是谢白袅所发,说是南华传来了急报,东华皇朝这边主动在灵州边界方向发难,不知道是何意图。

    其实东华皇朝强盛,南华州原先还能分庭抗礼,平起平坐,但近百年来逐渐式微,国力大不如东华。

    先前怀诚也听说过,东华皇朝试图伺机屯兵南华,一统帝州。

    所以昨日他听说灵州方面有兵祸,就猜到了大概,自然不用谢白袅提醒。

    可是对穆怀诚而言,如今最重要的,不是绮霞宗的境遇,也不是南华王朝所遇到的劫难,而是眼前的这个人。

    他要留在上官松霞身旁,天下如何,臣民如何,全都不及她重要。

    因为清楚自己的内心,所以昨儿在面对黄庭的时候,怀诚才禁不住有惭愧之感。

    他曾经是绮霞宗的大师兄,也很清楚按照上官松霞的心意的话,如今他该怎么做,但他仍是不想去干那些别的,不想如黄庭一样遵循师尊心意行事。

    本来他应该是绮霞宗的表率的。

    可他只想守着上官松霞,大概也是因为知道,只有在目前这般情形下,他才有可能亲近松霞君,他绝不会错过,就算逆天而为,也绝不能错过。

    近黄昏,客栈中的人越发多了起来,都在议论灵州方面的事,传入耳中最多的,就是“妖皇”以及“战事”两个词。

    连上官松霞都听说了,她本来正在牵挂云螭,问了几次云螭怎么还不回来,但看到那些逃难来的民众种种惶惶不安或凄惨之态后,顿时把云螭暂时忘了似的。

    她抓住怀诚,不住地问他灵州的情形如何。

    怀诚见她不再追问云螭,稍微松了口气,可又要回答她灵州以及妖皇的事情,真是处处棘手。

    他又不想如云螭那么混账,不愿糊弄上官松霞,便只得告诉她灵州兵灾以及传说妖皇为祸的事。

    上官松霞听后,两道远山眉蹙在一起,竟喃喃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身受兵灾已经是难寻活路了,竟然又有妖孽为祸,我辈……”

    怀诚在旁边屏息静气,不能出声。

    上官松霞冷着脸肃然说这句话的时候,可跟先前那个在榻上捧着粥碗的可爱可怜的少女判若两人,如今的,不折不扣俨然是昔日师尊的神情做派。

    上官松霞自己却也察觉了异样,她愣了会儿:“我、我……”心头恍惚,竟不知自己要继续说些什么。

    怀诚却轻声道:“其实,世间之事便是如此,麻绳偏捡细处断,并不公平。”

    话音未落,便听到外头又是一阵吵嚷,有个偏稚嫩的声音沙哑地叫嚷:“师伯祖师,师伯祖师在这里么!”

    穆怀诚大为惊愕,往栏杆前略一倾身,便见到在客栈门口出现一个半高的小道童,他手里拽着个小丫头。

    这两个,竟正是先前在野地荒宅里见到过的,小道童是黄庭的徒孙弟子,那小丫头却是周员外的女儿银哥,此刻不知为何哭的满脸泪水。

    怀诚还未出声,底下的道童抬头看见了他,顿时惊喜交加,如看到亲人般:“师伯祖师!”

    上官松霞本来正在想事情,听到底下有人叫嚷,只随意看了眼,并没在意。

    直到看见银哥。

    这时道童已经半拉半抱地带了银哥上楼来,上官松霞也先一步迎过去,把银哥抱住:“你怎么在这里?”

    “小九姐姐!”银哥紧紧地搂住了上官松霞,放声大哭。

    而那原本满脸惊喜的小道童,看到银哥如此,忍不住也瘪着嘴流下泪来。

    穆怀诚在道童的肩头轻轻一拍,小道童还算机灵,急忙跟着他往旁边走开了几步。

    怀诚才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出了何事?”

    小道童的泪在眼中打转,道:“师伯祖,先前师父带着我们,陪着周施主出了城,谁知刚到善和镇,就遇到了拦路的劫匪,周施主带的人跑了一半,死伤数人,可屋漏偏逢连夜雨,才打退了劫匪,又出现了两只妖怪,竟伤了周施主性命,师父拼尽全力,总算将那两只妖怪诛灭,自己却也伤的厉害,师父临去前叮嘱我,让我带了银哥回来,说是师伯祖就在这城中客栈……我找了好久,才总算找到了您。”他一口气说完之后,已经泪水涟涟。

    怀诚愣在了当场。

    说实话,他跟黄庭的关系自然很好,可是对于黄庭的那位徒孙,也不过是一面之缘,谈不上什么别的。

    可是突然间知道了那老道士竟然跟妖怪拼的玉石俱焚,他的心里突然被狠狠刺了一下似的。

    而此时,那边银哥也抽抽噎噎地把事情跟上官松霞说了。

    小丫头失去至亲,抱着上官松霞,忍不住放声大哭。

    怀诚吩咐了小道童几句,让他带了银哥先行入内,又叫小二送了热茶上来。

    小二先前听了个大概,很是同情,但却也不免担心,嘀咕着叹道:“没想到连善和镇都这么不太平了,我看,用不了多久,连金池也要遭殃呢。唉,老天爷,您到底想干什么呢?真不许人活着了不成?”

    怀诚不语,袖子却给拽了两下。

    他低头看去,见是上官松霞。

    “诚哥哥,”上官松霞唤了声,问:“为什么那小道士称呼你为什么师伯祖师?”

    怀诚目光闪烁:“我、我曾经也修过道。不过如今,已经不是他们门中之人了。”

    上官松霞问:“那你,也会降妖吗?”

    怀诚心里已经猜到她想做什么,却问:“会一点儿,怎么了?”

    上官松霞试探说道:“诚哥哥,九哥哥不在,我想,要不要去灵州方向看看?”

    怀诚苦笑:“你想去救人?”

    上官松霞道揉着双手,回头看着因为疲累才睡着的银哥:“我知道我没那样的能耐跟手段,可是,可是总不能见死不救……”

    她好像知道自己不能强人所难,可怀诚却说道:“我去是无所谓的,可就是放不下你。”

    “我当然不能留下,我也要去。”上官松霞立刻回答。

    怀诚抿了抿唇。

    先前他把云螭支开,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也如云螭般陷入了两难境地。

    他当然不想离开上官松霞,但也不想带她去冒险。

    本来穆怀诚也不想掺和灵州的事,但是听说了那老道士的遭遇……如今上官松霞又决心要去,怀诚不由也动摇了。

    他很快就做了决定:“那好,我陪你去就罢了。”

    “什么?诚哥哥你说真的?”她的眼中透出喜悦的光芒,“不骗我?”

    怀诚真想摸摸她的脸,最终却只拢住她的手,温声道:“不骗你。”

    回到房中,穆怀诚先打发上官松霞去里间守着银哥,自己叫了小道童出来。

    “我要去灵州方向一探究竟,你带着这小丫头,她若要回家,便护送她回家,至于你,有去处自然好,若是没有别的去处,你就返回绮霞峰。”穆怀诚说着,已经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黄符,很快地剪了个纸人。

    默念法诀,他将纸人往空中一抛,手一指,那纸人落地,已然变成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力士。

    小道童的眼睛都看直了,穆怀诚吩咐道:“这个力士,便一路护送你们,不至于让你们被邪魔侵扰,也能对付一般的强盗。”

    说着,又拿了些银子出来给了道童:“一路上多辛苦你了,不管如何,若能回到绮霞峰,一切就好了。”

    小道童原本听老道士说起过,师伯祖师如何如何能耐,如今亲眼所见,见他法术高明心思细腻,而言谈温柔气质高贵,早就心服口服大为敬仰。

    顿时含着泪跪了下去:“多谢师伯祖师。我一定会好好地护送小丫头回家去,等送了她,我就回宗内。”

    穆怀诚点点头,便叫了上官松霞出来。

    夜色中,怀诚同上官松霞出了金池,赶车的是个老者,怀诚多给了他些银子,他才敢答应送他们出城。

    车厢中,上官松霞因为病体初愈,仍是有些力不从心,随着马车一阵阵颠簸,她便蜷缩身子,想要卧一会儿。

    怀诚本来坐在她对面,此刻便靠近了些,轻轻揽住她的肩头,让她枕着自己的腿。

    上官松霞看了他一眼,车厢里有点淡淡光芒,却并不是蜡烛油灯,而是怀诚随身所带的夜光珠,珠光照在他的脸上,美人一样的容颜,黑发缎子似的披在肩头。

    怀诚被她看的发慌,不禁问:“怎么了,在看什么?”

    上官松霞道:“越看诚哥哥越有些眼熟。”

    在这种元神受损的情形下她说眼熟,可见心里有自己。

    怀诚当然希望她记得自己,但又怕她真的记起来后的“后果”。

    怀诚喜忧参半,作势拢了拢她的发端:“别胡思乱想,歇会儿吧,距离灵州,还得近两个时辰呢。”

    上官松霞答应,又问:“九哥哥真的会找到我们吗?”

    怀诚道:“放心吧,他神通广大着呢。一定会找过来的。”

    上官松霞这才闭上双眸。

    马车连续跑了一个时辰,夜色越发深了。

    赶车的老者本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把式,从金池到灵州的路,也烂熟于心,但是却极少在这样的深夜里赶路,而且又是在妖氛跟兵祸双起的时节。

    若不是穆怀诚给的银子多,又加上看他是个俊美高贵的青年,老者才不肯答应出城呢。

    实在不是个好天气,天空也没有一点星光月影,不知是瘴气还是云雾。

    这条往日闭着眼都能走的路,今天看着却格外瘆人,黑乎乎地,仿佛是通向阴曹地府似的。

    耳畔仿佛时不时地会听到一些莫名的怪叫乱吼,令人心悸,像是随时都会有妖孽自草丛树林中窜出。

    胆战心惊地驱车进了镇内后,老者捏着满把冷汗慢慢停了车。

    他擦擦被风吹的冷湿的额头,回身对穆怀诚道:“公子,请恕我只能送到这里,不能再往前去了。”

    怀诚因上官松霞枕着自己的腿,所以并不动,只轻声问:“怎么?”

    老者道:“公子您往西南方向看。”

    穆怀诚眉头一皱,抬手将身旁的车帘掀起,歪头往外看去。

    一看之下,怀诚心中震惊,却见西南天际,时不时地有电光闪烁,但又不像是真正的闪电,透着些妖异的红光白影。

    老者苦口婆心道:“公子,恕我直言,您还是别再往前了,老朽我也算是见的多了,那显然是妖魔之气,您身份尊贵,何必去冒险呢……”

    怀诚想了想,问道:“这是哪里?”

    老者说道:“此处是善和镇,距离灵州城还有四五十里,这两日也不算太平呢,因为妖魔作祟,又有兵事,连那些歹人也趁机出来搅乱了,唉!前方就是一处客栈,公子不如现在此处休息。”

    怀诚正欲开口,上官松霞动了动:“诚哥哥,到了吗?”

    “还没有,”怀诚把毯子往她身上拉了拉,回头对车外道:“那就停在这里吧。”

    用毯子裹住上官松霞,怀诚一挥手。

    车厢门打开,他整个人如黑鹤一般自车厢中掠了出来,往前飘然而去。

    身后,那赶车的老者目瞪口呆,直到怀诚身形远去,才醒悟过来,忙跪地叩拜,又含泪祈祷:“原来是仙人下降,但愿上天保佑,将此处的祸患平息,让我等小老百姓谋一条生路吧。”

    紫皇山。

    云螭还未降落云头,望着底下山上冒出的咕嘟嘟的黑气,已先倒吸了一口凉气。

    紫皇山虽听起来像是一座山,但实际上跟绮霞峰不同,地界极广。

    算来,大概能顶的上有两三个金池城那么大,其中崇山峻岭有,瀑布湖泊有,广袤密林跟平坦草原也有,是个山明水秀,宛如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

    只不过因为山势陡峭,地形复杂,又加上素来的猛兽极多,所以人迹罕至。

    而自从云螭选定了紫皇山做修炼道场后,地方上人渐渐知晓山中有个巨妖,自然都敬而远之,不敢靠近。

    后来云螭得了妖皇之名,前来归顺投靠的大小妖王不计其数,更加成了气候。不过云螭自有规矩,那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井水不犯河水。

    在他麾下的妖魔,不得随意祸害周遭的百姓,除非是对方先动了手。

    所以,紫皇山虽然号称妖界第一,但也实在是个极佳的修行所在,妖气虽盛,但并无丝毫魔障。

    可是现在在云螭眼前的,妖威煞气,掺和着丝丝魔障,浑浊一团,乌烟瘴气。

    紫皇山原先的气场已经大乱。

    云螭惊疑不定,却在这时,底下有巡逻的妖怪发现了他。

    那两个巡山怪挥动手中兵器,指着他骂道:“是什么人,不知死活,敢在这里窥伺妖皇陛下的地盘!”

    云螭降了下来,不怒反笑,似冷非冷地问道:“是哪个妖皇?”

    两个巡山怪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大胆,当然是我们的妖皇云螭殿下!”

    “呸!”云螭忍无可忍,狠狠啐了一口:“我把你们两个不长眼的东西,爷爷我明明就在跟前,你们却说什么妖皇云螭!是哪里来的该死的西贝货,叫他滚出来见我!”

    巡山怪吓了一跳,后退两步,继而哈哈大笑:“哪里来的个傻子,竟敢自称是我们殿下!”

    此时又有一队小妖走来,见状也跟着围了上来,又嗅得云螭身上的“人气”,一个个便乐不可支。

    云螭眯了眯双眼,他本来不愿意跟这些小妖计较,可听他们有眼无珠出言不逊,却也触动他心中杀机。

    正好一个小妖举着叉子要来将他拿下,又说:“这个孩子看着嫩嫩的,吃着一定美味,先把他捉回去,给大家伙儿下酒吃。”

    云螭一张手,妖力催发,那小妖闷哼了声,顿时,四肢百骸都已经碎成片片。云螭吼道:“滚回去!叫那个假冒的货色出来见我!”

    剩下的小妖,有的直接傻了眼,有的连滚带爬进内禀告。

    云螭却也没有要等的耐心,一路向内闯入,但凡有敢挡路的,他也不废话,一概除去了事。

    正走着,就见有道身影闪了出来,云螭正要动手,直到看清来者是谁。

    这急急出来的却是个体态袅娜的美貌女子,柳眉弯弯,眼若秋水,生得颇有几分飘然仙姿,并没有半分妖气。

    云螭冷笑道:“撷翠公主,好啊,你也要跟我为敌?”

    这女子正凝眸盯着他,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号,猛然一震:“妖皇大哥,真的是你?!”

    云螭道:“难得你还认得我,豹玉郎跟石犀大王他们呢?是不是一个个都瞎了眼,把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假货当作我了?”

    “大哥,”撷翠公主眼中泪光盈盈,正要上前,便听到一个响雷般的声音道:“好大的口气,不知是哪个大胆包天的,敢上来挑衅本皇?”

    撷翠公主闻言,吓得一抖,急忙往旁边退开。

    云螭两只眼睛冷冷地往前看去,却见一道矫健的身影出现在面前,来人黑发红衣,一双赤瞳,容貌俊美而带着无限邪气,赫然正是他元身的样貌,一般无二!

    云螭虽早有准备,却没想到竟真的会看到如此一幕,他挑了挑眉,索性稳稳地站住脚。

    与此同时,这现身的“云螭”,也正看着他,目光相对的瞬间,赤瞳中透出的,却满是凶戾之色。

    “我当是何方神仙,原来是个小孩儿!”这现身的“云螭”不屑一顾地,又笑了几声:“不过,本皇正觉着口渴,却可以拿你来祭一祭五脏庙!”

    云螭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言行举止:“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妖怪,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敢在这里假冒我,还敢当着我的面惺惺作态。”

    对面那个“云螭”还没开口,他身后一个豹头人身的妖怪谄媚地说道:“大哥,这看着是个人而已,不知怎么得了失心疯,竟跑到这儿来撒野了,大哥别生气,我帮你拿下,给大哥生吃如何。”

    那“云螭”矜持地哼了声:“也好!”

    云螭看着那豹头怪,冷笑:“豹玉郎,瞎了你的眼,你敢跟我动手?”

    那豹子精走上前来,喝道:“我们大哥是万妖之皇,整个紫皇山上十万妖兵唯他马首是瞻,你这小孩子实在不知天高地厚,呵!受死吧!”

    他用的是一柄半人长环首钢刀,当即拔刀出鞘,向着云螭冲了过来。

    云螭心中愠怒,却见那假的妖皇对着撷翠公主招手,撷翠便走到身旁。

    那假妖皇搂着对方,嘀嘀咕咕地不知说了些什么,撷翠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面前的豹子精道:“你的兵器呢?”

    云螭道:“对付你,用不着!”竟赤手空拳地,跟他斗了起来。

    云螭当初在这山上称王称霸,相继认识了玉面豹子精,自号豹玉郎的妖王,以及另一个石犀大王,而撷翠跟狐女,也各都是闻名投奔于他的。

    云螭同他们也算是脾气相投,一直相安无事,没想到今日先跟他动手的是豹子精玉郎。

    豹子精的钢刀虎虎生风,像是随时能把云螭劈成两半,但当初豹子精不服云螭,前来挑衅的时候就输给了他,所以才拜云螭为妖皇大哥。

    云螭对他的路数极为清楚,虽然是赤手空拳,却也不慌不忙。

    只不过,正在跟豹子精缠斗之时,云螭目光所及,却见那边的那个假冒的妖皇伸手进袖子里,不多时,竟拿出了一样东西!

    云螭起初看那样东西有些眼熟,却也不以为意,可是却见撷翠公主的脸色越发惨白的难看,云螭不由留心,当看清楚那东西上的花纹之时,顿时怒发冲冠,他竟吼道:“那是什么!?”

    这会儿豹子精已经落了下风,可看到云螭心不在焉,他本来预备偷袭,谁知竟给云螭大吼一声,吓得他动作一停,云螭当即一脚踹过去,竟将豹子精踹翻在地,钢刀脱手飞出老远。

    云螭上前踩住豹子精的胸口,双眼中泛出了淡淡红影:“那是什么!”

    那边,假云螭握着那样物件,嘻嘻地笑:“你不认得?”

    豹子精挣扎不动,勉强道:“那、那是二哥……石犀大王的……”

    云螭听见这句,确凿无疑:“犀角,为什么石犀的犀角会在他手中?”

    豹子精快给他踩死了,竟无法出声。

    那假冒的云螭却得意洋洋地说道:“那只笨犀牛,竟然想对我不利,被我发现后一刀宰了,肉烤着吃,实在是粗柴的难以下咽,但这只犀牛角倒是个好东西,我留着喝酒的。”

    云螭深深呼吸,抬手指着对方:“石犀跟我义结金兰,他是个最耿直忠诚的,绝对不会有外心,你敢杀他!”

    这时侯,撷翠公主瞪大了双眼,她望着云螭,终于忍不住叫道:“是真的!你才是真的妖皇大哥!”

    那假的妖皇怒道:“贱人,给我闭嘴,你不想活了?”

    撷翠公主不顾一切地叫道:“石犀二哥发现了不对劲,才想要将你拿下的,谁知道反而被你……”

    话未说完,那假的妖皇一挥手,一股烈焰向着撷翠袭去!

    撷翠公主仓皇后退,仍是躲不过,她本能地显出原形,两只蝉翼翅膀挥动,想要逃离,但这蝉翼最怕火,哪里还能动。

    关键时候,云螭抬手,一股无形的气劲拦住了那团烈火。

    云螭长吁一声,低头看着快要昏迷的豹子精:“你比石犀聪明的多,我不信你看不出来这是个假冒的,所以,你是识时务者,这才得以保命,对吧?”

    豹子精见给他说破,便黯然承认道:“不错,我能有什么选择?我可不想死!”

    云螭呵呵冷笑,又看向那假货:“你到底是什么?为何要假冒我?”

    那妖物见已经给说破了,索性不再伪装,猛然间长吼一声,显出了元身。

    竟是一只通体漆黑的,仿佛是犬一样的妖兽,但是口中却咻咻地喷着烈焰。

    “祸斗?”云螭脱口而出,双眼微微眯起,道:“我以为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来招惹我!原来果然是个有靠山的!”

    这祸斗,是上古妖兽,据说它出现之处,便会有火灾,所以被视作不祥之物。

    不过云螭却深知,这东西虽不讨喜,但却有一位大有来头之人,喜欢豢养此兽。

    此时祸斗显出原形,伏在地上,吼道:“该死的小龙,你以为我愿意扮作你的样子?谁叫你到处躲藏,叫人找不到呢?现在你总算肯现身了!正好来塞我的牙缝!看我把你撕成粉碎!”

    云螭冷笑:“好啊,我也正想跟你好好地算一笔账呢,你假冒我,占据紫皇山,为非作歹,残害人命,甚至谋害了石犀,别以为没有人敢动你,今日我叫你来得,去不得!”

    “那就试试看吧!”祸斗说着重又变身,竟变成一个身长八尺的黑汉子,头仍是一个尖嘴犬首似的。

    手中握着一把闪烁着火光的尖刃长戟,祸斗将长戟一晃,向着云螭扑了过来。

    云螭呵呵一笑,不再跟他客气,袖子一抖,灵光索已经化作一支长剑,云螭握剑在手,迎住了祸斗。

    依誮

    两个人剑来戟往,从天明渐渐天暗,剑光,长戟,白光赤影,兵器交撞在一起,炸裂出骇人的火光。

    有几只不知死活的妖靠的近了些,被那火光溅到,顿时给烧成了灰烬!吓得其他群妖急忙退避。

    紫皇山上的大小群妖战战兢兢,尽数失声,这才知道原来先前的妖皇竟是假冒的。

    不知不觉中,云螭跟祸斗已经从紫皇山上斗到了山下!渐渐地出了紫皇地界。

    偏偏今日,东华皇朝跟南华的驻军发生了龃龉,两军对垒一触即发,打的不可开交。

    偏是这时侯,云螭跟祸斗两个,因为兵器难分胜负,便各自将兵器收起,祸斗重新化出原形,向着云螭喷出一口妖焰!

    云螭见他来的凶猛,腾云避过,那烈焰席地蔓延,正好向着两军对垒的阵地而去!

    刹那间,军中如炸锅一样,乱成了一团,哪里还顾得上自相残杀。

    祸斗见状,嚣狂大笑,挑衅地对云螭道:“小龙,有种你别躲啊!”

    云螭眯起双眼,双眼已经通红:“不知死活,你能化形,难道你爷爷不能?”

    他先前跟祸斗打了半天,不分胜负,心里已经恼怒,此刻索性将身一扭,只听惊天动地的啸声,天空顿时多了一道龙形。

    云螭腾身起:“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尝尝老爷我的火气!”说话间向着祸斗吐出一口真火。

    祸斗却也不敢跟他硬拼,尾巴一摇,急忙从原地跃开!

    云螭打的兴起,追着祸斗骂道:“狗东西,你就只会夹着尾巴逃是不是?逃啊你,回到你那藏头躲脸的主人身边去!叫他出来跟我斗!”

    火光自空中降落,被愤怒迷了眼的云螭并没有留意,他跟祸斗两个所散出的火焰,到底引发了什么。

    妖火冲天而起,铺天盖地,肆意烧灼。

    两个大妖打的忘乎所以,哪里还在意到底会殃及何处,火光连天,竟烧到紫皇山得那些大小妖魔怪叫连连,争相逃命。

    而灵州城外,之前还在争的你死我活的两国士兵,见势不妙,也纷纷地扔下兵器,各自奔逃。

    刹那间,就仿佛整个乾坤都即将被妖火吞没,滚滚的烈焰所到之处,所有生灵、山川树木,顿时都化为乌有。

    最终那失控的妖火如同决堤的浪潮,迅速地向着旁边的灵州城覆压而去!

    来不及逃回城中的士兵们,不管是东华皇朝的,还是南华州的,被烈焰赶上,每个人连出声的机会都没有,便成了一阵青烟。

    但更糟糕的是,这会儿灵州城中足有十万百姓,他们还并不知道灭城的祸劫竟就在眼前了!

    只有城头上的守军,先前看着天际种种妖影电光,惊心动魄。

    可很快地,电光蔓延成了一层怪异的红色海潮,无边无际似的,光芒越来越亮,甚至刺人的眼!

    直到那灼人的热气滚滚逼来,守军才骇然地意识到,那不是什么红色海潮,而是……火光!

    但是,这样的情形,已经断不是人力能够干涉的了,在这宛若天灾一般的光景面前,为人所能做的仿佛只有闭目等死!

    守军们甚至连逃走的勇气都没有了,只是流着汗,或呆看那毁天灭地的火光逼近,或闭上双眼,双膝跪地,喃喃不知低语些什么。

    就在灭城的瞬间,却有身影从城下飞身而上!

    道袍迎风,被火光照的通红,也照出了一张正气凛然的脸,那竟正是之前跟穆怀诚告别过的黄庭!

    远在在云螭赶到前夕,黄庭就先带徒弟到了,只是,他连跟祸斗动手的机会都没有,只是跟豹玉郎过了招,便已经吃了大亏!

    本来正在这灵州城中暂时休养,谁知心血来潮,察觉不妥。

    眼见妖火灭城,黄庭来不及多想,双手一拍,袖子之中的黄符齐刷刷地冲了出来,在天空中散开。

    黄庭口中默念法诀,双手打金刚印,只见头顶微光四散,不多时,那些散开的黄符竟在城头上布下了一道巨大的结界!

    就在结界刚成的瞬间,妖火已经逼面袭击而来,如同巨人的火舌般,疯狂地舔舐着保护着灵州城的结界。

    城头上的守军众人,看着近在咫尺的妖火,一个个的眼睛都瞪大到极致,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但偏偏……

    明明眼前就是通红的火焰,但那足以把整座城都烧成白地的热,却都给隔绝在结界之外!他们在震惊之余,纷纷看向那力挽狂澜的黄庭。

    但是,守军们并不知道的是,黄庭也是有口难言。

    操控结界的黄庭,脸已经涨红,原本魁梧高大的身形,隐隐地有些摇摇欲坠。

    他只是强弩之末而已,没有办法之中才想出来的的办法,但他心里清楚,自己的能力还远不到能打一城结界的地步,何况防御的还是无坚不摧的妖皇之火。

    跟随黄庭的四大首徒只剩下一人,还有一名重伤不行的,三十二门徒也在先前跟假妖皇的对阵中死伤大半,这会儿但凡还有一口气在的,都挣扎着奔上城头,拼着最后一丝内力,跟黄庭一起为结界助力。

    眼睁睁地看着妖火压顶,覆灭就在眨眼之间。

    明明已经支撑不住,也知道生死一瞬已然注定,黄庭跟他的所有门徒们却都分毫不退。

    妖火的红光照着修道者视死如归的脸,存亡关头,黄庭大笑数声,拧着眉:“师尊!徒儿就先您……”

    这句话还未说完,便听到一声奇异的清啸,下一刻,一股淡淡清气从东北的方向迅速蔓延而来,就在黄庭的结界即将破碎的瞬间,那清气硬生生地覆压而上。

    黄庭跟众门徒正奋力相抗,突然间那股泰山压顶的大力消失不见,众人纷纷跌倒在地。

    只有黄庭半惊半喜地回头,他察觉到这股清气之中带着的熟悉之意,惊喜,悲怆,黄庭失声叫道:“大师兄!”

    而在黄庭目之所至,在东北的空中,果然是那道熟悉的黑衣的身影,穆怀诚张开双手,散开的长发跟宽绰的大袖无风烈烈,雄浑的真元自他身上倾泻而出,他竟是以一人之力,将灵州满城护住,而那股清气,正徐徐地向外扩去,居然将那嚣狂的妖火一寸寸地逼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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