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云螭想到这里,目光就渐渐地开始往下滑去。
望见那叠领底下掩映的细白玉颈,本不足为奇,但这会儿细看,衬着秀气的下颌,以及往下的起伏凹陷,竟然给他看出几分惊心动魄的销魂之意。
云螭只觉着胸中那股饥饿之感更甚,恨不得就低头咬上一口,但是看着那玉雪无瑕的肌肤,却又觉着稍微有点伤损,就似暴殄天物。
他的目光却是始终没离开松霞君身上,他脑中是有许多记忆的,想到最多的,却是先前在绮霞峰的一幕——上官松霞去流泉山庄大开杀戒,弄的身上沾血,她把袍子脱了,底下只穿着中袍的身段。
云螭探手过去,忍不住在那抹细腰上轻轻地试了试,在大把堆叠的衣袍之下,他握到了一段极软的腰肢,乖巧安静地在他手心里,云螭咂了咂嘴,便觉着那有些厚的道袍未免碍眼了。
他想到这个,张手便去解上官松霞的衣带,轻轻地把她的外袍解开,搓搓手,又即刻去解她的中衣。
这会儿的心情,倒像是小孩儿得了最喜欢的礼物,正迫不及待地要打开细细观玩一样。
不料才拽开衣带,外头忽然一阵响动,云螭转头,却见是献姬的身影在门口一闪。
献姬却没进来,悄悄地说:“妖主,外间好像有些动静。”
云螭并没起身:“怎么?”
献姬道:“我怀疑是……道宗的人。”
云螭听见这个才蓦地站起:“道宗?”他心思转的很快,先看了眼上官松霞,又沉吟:“难不成是傅东肃那个不长眼的。”
若是别的人,云螭或者可以不理会,但如果是傅东肃,却不能等闲视之。
先前他带着上官松霞离开绮霞宗,虽没给傅东肃撞上,但傅相一定会听说的,那个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派人找寻。
这处的屋子,并不是林中自有的,而是云螭用妖力幻化而出,瞒别人不在话下,但如果是傅东肃亲临,或者是敬天宗中数一数二的弟子,却能看出蹊跷。
献姬听他说“傅东肃”,便道:“可是敬天宗的傅相?那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云螭哼了声:“难道我怕他,我也正想找他的晦气呢,他若来了正好。”
献姬欲言又止。
方才一不小心,她看到云螭在解上官松霞的衣袍,心中颇为震惊。
虽然知道云螭对上官松霞的感情极为不同,但毕竟名义上是松霞君的弟子,做这种事……自然是有违人伦。
如果对方是别人,倒也没什么可惊讶的,但上官松霞的名头人尽皆知,她可是个极为“德高望重”的有道女冠,不但是修道者,连妖魔道里都是心服的,岂容玷辱?
这会儿上官松霞是受了伤,不省人事,但若是清醒过来,那可真是无法想象。
因此,献姬觉着此事很是不妥,可她又知道云螭的脾气,于是竟不敢吱声,只装作没看见的。
思虑再三,献姬谨慎道:“妖主,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若是为了松霞君而来,一定不肯善罢甘休,玄宗的人并不在少数,如果傅东肃认真的要追究到底,就算不怕他们,可给他们死缠烂打的,也多有不便,所以我想倒不如先避其锋芒。”
云螭想了一想,从善如流:“有道理,横竖师父在我手上,哼,傅东肃想找我,我偏让他找不到。”
他说了这句又想起来:“先前放走了那老道士,难保他遇到傅东肃的人,跟他说起来……”他转念甚快,对献姬一招手,低低叮嘱了几句。
献姬身形一闪,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这边云螭走到里间,重新把上官松霞抱入怀中,他笑道:“傅东肃,你有能耐,便来找我吧。”只一拂袖,这小屋顿时不见了。
云螭掩了妖气,抱着人往东南而行,很快已经离芳州山庄百里之遥,这会儿正是天将明的时候,因太阳还没出来,放眼仍是黑漆漆的一片。
云螭止步,运灵识查探了会儿,断定无人跟来,便有几分得意。
只是前方不远处,却是有人气,必定是个村落之类。
云螭一直都压制妖气,自然不能用妖力,他抱着昏迷不醒的上官松霞赶了半夜路,稍有些吃力,便想不如且先去稍事休整。
才走不多会儿,迎面路上有一道狭长的影子走来,倒像是个起早赶路的。
云螭并没理会,眼见两人之间距离越来越近,他突然察觉一点冷意沁人。
目光转动,却见对方衣着破破烂烂的,垂着双手,朦胧晨曦中看不清脸,莫名有些诡异。
只一对视的功夫,对方也停了下来,竟哑声说道:“好香。”他扭头,直勾勾地看着云螭,似乎想靠近些。
“滚。”云螭已然看出对方有些蹊跷,只是他怎会把这种魑魅魍魉看在眼里,冷喝了声便要走。
谁知那物忽然长啸了声,一条极狭长的舌头蛇般探出,竟向着云螭卷了过来。
云螭抱着上官松霞纵身一跃,那舌头却敏捷迅速地紧随其后,一下子把他两人卷在其中了!
那物见得手,怪笑了声,舌头后缩的同时,伸手向着云螭抓来。
云螭才发现,原来这怪的手竟是巨大的爪子,五指如钩,极锋利。
他心头一动,冷笑:“我以为是什么东西,原来是傲因。”
傲因这种妖物,舌头极长,而手如虎爪,它最喜欢吃人脑,经常埋伏在山林或者偏僻路上,伏击过往的客商。
见云螭唤出了自己的名字,傲因稍微有些意外,但“食物”的香气已经让它失去心神,只顾张手抓向云螭:“那就先吃了你吧!”
云螭敛了半宿的妖气,不愿在这时候显出妖身,何况对于傲因这种妖物,他还不很放在眼里。
只是这傲因的舌头黏黏湿湿地,把他跟上官松霞的衣裳都弄脏了,云螭很不受用,当下喝道:“疾!”
刹那间,袖中的灵光索陡然飞出,当空一晃,竟自动幻化成一柄闪烁着白光的利剑。
剑光慑人,向着傲因的舌头斩了过去。
那傲因倒也看出了灵光索不是寻常之物,也顾不得吃云螭了,忙不迭地要缩回去。
不料云螭一手揽着上官松霞,一手揪住了那长长的舌头,说时迟那时快,灵光剑毫不留情地斩落,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傲因的长舌竟是给砍断了。
云螭把手中的半截舌头甩了甩:“也不看爷爷是谁,也敢来班门弄斧!”
傲因捂着满是鲜血的嘴,疼的乱吼乱叫,几乎要满地打滚,这才清楚对方不是自己能招惹的,于是当机立断,转身狂奔而去。
灵光剑还要追,云螭淡淡道:“穷寇莫追。”
若是在先前,云螭对于这种妖怪是有点兴趣的,比如云梦泽的那两只鳄怪,虽然肉有些粗,但还是挺补,他又是个从不挑食的,自然不会浪费。
不过这时侯抱着松霞君,云螭便不想再去理会别的了。
傲因逃走之后,东边显出了一点微红的太阳光,等到云螭进了村落之时,太阳已经跃出了海平面。
红日初升,霞光万道。
云螭眯起眼睛看了会儿,又低下头,却见金色的阳光落在上官松霞的脸上,把她原先瓷白的肌肤染上了一层淡金色。
他便忍不住喃喃道:“长的这么美,做什么要去修道,说话做派还总老气横秋的……简直是暴殄天物。”
正感慨了几声,却有一艘船自海上来,原来是早起打渔的村民,有两人跳上岸,忙着招呼人卸船上的鱼货。
忽有一个打着赤膊挽着裤脚的汉子,扭头看到了云螭,一怔之下跑过来:“你、你这少年……从哪里来?”
云螭乜着他,并不理睬,那人却跑到他身旁:“你莫不是穿过西边林子来的?”
“是又如何?”云螭漫不经心地。
那汉子瞪大了双眼望着他,道:“你、你没事吗?”
云螭不懂这话,汉子道:“少年人,你别误会,你是外来的,有所不知,这阵子我们村子这里出现了一个妖怪,已经害死好几个人了,入夜之后,家家户户都关门不出,生恐给妖怪遇到……最惨的是些外地不知情的,不进那西林子还好,一旦进了林子,便是有进无出。所以我看到你是个生面孔,才特意来问问。”
云螭不以为然:“哦,那个妖怪,我见到过。”
汉子大惊失色:“你、你在哪见过?”
云螭道:“在林子里。”
“那你怎会无事?”那汉子惊异地,看看他,又看向他怀中的上官松霞。
云螭哂笑,却并不喜这汉子多看松霞君,便哼道:“我是修道人,难道会怕那些微末妖怪?那妖怪的舌头已经给我斩断了,是死是活还难料呢。”
金色温暖的太阳之精从敞开的窗户外飘了进来,上官松霞的眼睑动了动,终于慢慢地睁开双眼。
她嗅到了淡淡的腥气,以及海水的潮润气息。
皱了皱眉,一边打量屋内的陈设布置,一边想起昨晚上的情形。
这是一间十分简陋的房舍,中间是张有年岁的桌子,墙角放着几个竹筐。
而她身下的这张小床,稍微一动便吱呀作响。
她正在疑惑,就听到屋外有个稚嫩的声音道:“哥哥,你真的把妖怪的舌头砍断了?”
云螭的声音道:“是有怎么样?”
小孩子有点兴奋:“那、那你留在我们村子里好不好,等那个妖怪再来的时候,就把它杀死!”
云螭懒懒淡淡地:“我没空儿。”
“真、真的不行吗?”小孩儿的声音里多了些失望带来的哭腔:“那个妖怪很可怕,王大叔家的二哥哥就是给它吃了。村子里的伙伴们都不敢出去玩儿了。”
云螭仍是残忍拒绝:“这个跟我不相干。”
那孩子该是伤了心,“哇”地哭了起来。
上官松霞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听的入神,竟把昨夜的事情暂时抛下。
可听到云螭的声音始终冷冷淡淡,竟还把小孩儿惹哭。她便极为不快。
虽然知道此刻说话的人并不是柳轩,算不得自己的徒弟,可是见他这般无情无心似的,简直恨不得骂他几句。
上官松霞翻身而起,正欲下地,却因起的太急,一阵头晕。
她只好暂不动作,而试着运气调息,丹田之中仍是空空的,无法凝聚真气,可见禁制仍在。
有些恼恨地在被褥上捶了一把,却在此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有些不太对。
昨夜柳轩给她解了衣,却给打断,后来要带她走,便胡乱给她系好。
可是系带的手法跟上官松霞自己所系自然不同,她一下看了出来。
望着稍微有些凌乱的衣带,松霞君先是一惊,竭力回想昨夜发生的事,心噗噗地跳乱,透心凉。
正在这时,门口上是云螭笑吟吟地:“师父的脸色看来好多了。”
上官松霞抬头,对上他明亮含笑的双眼,心中恼意更盛了。
“你对我做什么了?”她直言不讳地问。
“做……”云螭眨了眨眼,即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哦,我只是解了师父的袍子,并没做别的。”
“你想做什么别的?”
云螭想到那心动过速的滋味:“我,当然是想跟师父双修。”
听见这句,上官松霞本能地抬手,但又意识到自己如今已不能动用内力真气,当下化掌为拳,咬牙道:“果然,妖就是妖。”
云螭脸上的笑敛了几分:“师父是何意?”
“别叫我师父,”上官松霞哼道:“你若是认我为师,刚才说的那句话,便是天打雷劈。”
云螭嗤地笑了:“好啊,那我不叫你师父,你叫我哥哥,那自然就不用什么天打雷劈了。”
上官松霞深吸一口气,将头转开,她虽然明知对方是云螭而不是柳轩,可看着这张脸,还是让她忍不住心里难过。
事到如今她仍分不清是个什么情形,小九……可还会回来吗。
她按捺着:“这是何处,你不是说要吃了我吗,为何不动手。”
“这是东海旁的一个小渔村,”云螭走到床边,道:“我改变主意了,我觉着双修,比吃人要有趣的多了。师父觉着呢?”
上官松霞一掌挥过去,虽是无力,却还是落在云螭脸上,打的他僵了僵。
“你敢如此大逆不道,悖逆人伦,天也厌之,纵然我此刻不能如何,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必然诛你。”她冷冷地说。
“师父又来了,你明明对我很好,怎舍得杀我?”笑意从他的眼睛里蔓出来,云螭紧紧地握住那只小手:“何况‘天’算什么……天所厌的,我偏偏就要做给他看!”
上官松霞震惊地看着云螭,从他的口吻神情中,看出了一丝真切的狂悖。
云螭却趁着她微怔的机会凑过来,竟是在她的手上亲了口,笑道:“师父,反正我看也看过了,亲也亲过了,你说呢?”
四目相对,上官松霞道:“你休想。”
云螭的眼神一暗:“你以为我不能?”
正在这时,脚步声从门口响起,有个妇人的声音道:“小丫头,好好地哭什么?”
小孩儿抽噎着说道:“哥哥不愿意捉妖怪。”
妇人沉默,而后叹了声:“乖,别哭了,来帮阿母把这些鱼干晒起来。”
上官松霞转头,从敞开的窗户看出去,却见有个矮矮胖胖的小丫头,正边走边擦泪,想来就是先前跟云螭说话的那个孩子了。
云螭见上官松霞留心,就也赏脸看了眼,又若有所思地:“师父不会是……这会儿还想着降妖除魔吧。”
上官松霞道:“这村子里真有妖魔?”
云螭道:“先前确实遇上过,给我重创。”
“那为何没有斩草除根?”上官松霞疑惑。
云螭当时抱着她,又加上并未用妖力,且又觉着杀一个傲因对他毫无作用,所以懒得去追。
此刻却不提那些:“跟我不相干。”
上官松霞听不得这些话:“好,既然跟你不相干,你就承认不是我的徒弟了。从此别再让我听见你喊一声师父。”
云螭怔了怔:“这是什么歪理?”
上官松霞道:“我绮霞宗门下,向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没有跟你这样见死不救的!”
“我哪里见死不救了,我不是做了好事么?那妖怪可是被我重伤了的。”
“你伤了那妖怪,却没有将它斩杀,你若离开了此处,那妖怪自然会变本加厉地袭扰百姓,恐怕百姓们的死伤会比先前更甚。”
云螭皱皱眉,又笑道:“哦,师父想的可真长远啊,这般仁义为怀,不愧是绮霞宗的宗主。”
上官松霞垂眸:“你懂什么……只是前车之鉴罢了。”
云螭一怔:“前车之鉴?”
上官松霞摇摇头,她不想跟他多费口舌,毕竟无用。
也是她一时昏了头了,云螭毕竟是个妖怪,并不真的是她的徒弟,又怎么会主动去斩妖除魔呢。
在心中迅速盘算了一阵,上官松霞道:“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你解开我的禁制,让我去诛灭那妖魔。”
云螭很意外:“什么?”
上官松霞定睛看他:“我只想除掉那妖魔,绝不会做别的。”
两个人彼此相看,云螭嗤地一笑:“师父啊,你叫我怎么相信你,一来,谁知道你是不是借着除去妖魔的机会,想脱离我的控制?二来,你口口声声地骂我是妖,难保你在除掉那只妖魔后,又把矛头对着我呀。”
“我答应的事,自然一言九鼎,”上官松霞正色道:“你若真不放心,那你就帮我除去那妖魔,如何?”
“师父这买卖可做的不亏,”云螭琢磨了会儿,仿佛有点天真无邪地:“但我是妖,那傲因也是妖,那这不是自相残杀了吗?”
上官松霞看他这般胡搅蛮缠,只当是说不通了,谁知云螭又道:“除非,杀了它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她总算是有点领会他的意思了。
云螭倾身过来:“师父你……”他舔了一下嘴唇:“你主动亲我一下,我就帮你杀了它,保证是斩草除根,做的干干净净。”
不出意外的,上官松霞向着他瞪了眼,就好像要把他送到回雪阁去思过,关到慎思堂去受罚一样的眼神。
云螭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你不肯的。堂堂的上官宗主,若是亲自己的小弟子,自然是有悖人伦,伤风败俗,名誉扫地……哦还有‘天必厌之’的,对不对?”
“你知道就好!”上官松霞几乎是咬牙切齿。
云螭施施然站起来:“正好我也不愿意劳乏,大家各自清净吧。”
却在此时,门外一阵纷乱地脚步声,还有刺耳的锣鼓声,隐约有人惊慌失措地叫道:“村西边朱嫂家的娃儿不见了,大家都小心,别是妖怪来了!”
上官松霞悚然转头,却见院子里,那妇人脸色惨白地,把手中的鱼干扔下,跑到小丫头身旁,将她死死地抱入了怀中。
云螭却瞥着外间天空中的一点阴翳,心想:“那畜生还真胆大,我还在这儿呢,它就敢出没……”
心中才生出一点杀机,就听到身边窸窸窣窣,他回头,就见上官松霞正翻身下地。
云螭摁住她:“干吗?”又猜到了几分:“你现在的情形,去也是白搭,不过是多给那妖魔一份食物而已。”
上官松霞想将他推开,却是不能够,喘了几声又迅速镇定下来。
她问道:“你、是当真吗?”
云螭几乎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如果……你就去诛杀那妖魔?把人救回来。”她急切地看着云螭。
云螭竟有些紧张,无端咽了口唾液:“当、当然。”
上官松霞深吸一口气,慢慢地靠近云螭,看她的表情,郑重其事的就好像要用嘴来斩妖除魔似的。
云螭昨夜肆意轻薄,甚是得趣,今日看到有机可乘,才得寸进尺。
可是眼见上官松霞靠近自己,他竟有一种仿佛是亵渎似的“自惭形秽”,且看着她这般献祭般大义凛然的神情,云螭不由叹了口气:“师父这样,莫不是要一口把我咬死?”
上官松霞不解:“你不是要我亲你吗?”
云螭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改变主意了,还是……先记账吧。”
上官松霞在听他说“改变主意”的时候,心里喜忧参半,忧的是,怕他不想去救人杀妖怪了,喜的是自己不用亲他了。
可听到“记账”,才知道自己是双重意义上的多虑了。
云螭抬眸,深看了上官松霞一会儿:“那师父就乖乖地在这里等我回来……”他正要走,突然一抖衣袖,灵光索直飞向上官松霞。
上官松霞见他抖出灵光索,本能地以为,他是不放心、想把自己捆起来。
但是下一刻,灵光索却只落在她的身畔,云螭道:“师父留着防身吧。”
声音还在耳畔,人已经不见了。
这一波实在出乎上官松霞意料,望着静静地躺在身旁的索子,心里竟闪过一个恍惚的念头:那真的是云螭,不是小九吗?
云螭因知道村子里出了事,若是那傲因所为,它必是如上官松霞所说,因为受了伤,所以才要大量的采补,就顾不得别的了。
如今事不宜迟,他一定要赶在傲因杀死人之前,把人救出来。
他当然不在乎区区一条人命,就算整个村子、整个城池乃至天下的人命加起来,又跟他何干。
但云螭知道,上官松霞是绝不容许在她眼皮底下出这种事的。
不再刻意压制妖力,那股强横霸道的气息,足以让方圆百里的妖魔兽类感知而瑟瑟发抖。
傲因也是。
它确实是因为受伤很重,所以急欲进食。
可就在要吸取那孩童脑髓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妖威如同狂风过境,它断了的舌头疼的钻心,虎爪却握不住那孩子。
那被吓得半死的小孩儿从它手中掉落,还未落地,就给一股无形的气劲托着,缓缓放下。
小孩儿睁开眼睛,却是一张极为俊美的少年的脸庞。
云螭似笑非笑地:“小家伙,你倒是有福。”
虽然仍是心有余悸,但看着他的笑容,听到这句话,小孩儿心中的惊慌恐惧却扫去大半。
而此时云螭已经往前一步,挡在了孩童之前。
他看着面前的傲因:“说你什么来着?你就算是要进补,也该滚的远一点,你在大爷鼻子底下干这种事,是真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傲因垂着虎爪,有些畏怯:“你你、你到底是……”
云螭看着它的大爪子,虽然毫无胃口,不过,傲因倒也算是有些修为的妖怪,适当地补一补,也是聊胜于无吧。
他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孩童:“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不许偷看。”
见孩子果然照做,云螭这才回头,刹那间,金红的影子闪烁,当空显出一道峥嵘身形。
傲因本来猜到他要动手了,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可正要反击之时,却看见眼前显出的那道妖影。
不能再动,傲因伏身瑟瑟:“万妖之妖,紫皇独坐,你是……”
话未说完,一声咆哮,那盘旋于空中的妖影俯冲而下,将束手待毙的傲因一口吞了。
云螭敛了妖威,揪着那孩童的衣领,拽着他回到村子,正那些村民正聚集在一起,拿鱼叉的,举铁锨的,抄棍棒的,闹闹哄哄地冲出来,想要找寻妖怪救人。
忽然看云螭带了那孩童回来,众人大喜过望,纷纷丢下手中物件围了上来。
那为首的正是先前发现云螭、并将他接在村内暂住的赤膊汉子,此刻满脸红光,大声叫道:“我就说这道长是个小神仙,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道谢之声不绝于耳,那孩童的家人们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地磕头。
云螭瞥着这些单纯的村民,一摆手,飘然离去,他才不在乎这些呢,心里喜滋滋盘算的,是该怎么跟上官松霞算那笔“帐”。
可让云螭料想不到的是,他回到那院子才进门,就发现上官松霞不见了。
起初云螭以为她是不放心自己跑出去的,但很快他察觉,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是有人带走了她!
本来云螭所顾虑的,只有一个傅东肃,而且这么快就找到此处,应该也只有傅相才有这般能耐。
谁知竟是猜错了。
当云螭循着上官松霞的气一路追踪之时,他也发现了还有另一股很奇异的“气”,似道非道,说不出的古怪。
而且,两人的气息也并不是往绮霞峰而去,反而是往南。
云螭本来百思不解,若不是傅东肃,究竟还有谁有这般能耐……他甚至猜到了黄庭。
毕竟昨晚上老道士见过他的,若说是跟黄庭通风报信了,也在情理之中。
直到在天都山下追上了那人,云螭在发现自己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天都山,盟鸳湖旁。
穆怀诚扶着上官松霞,在水阁旁的美人靠上坐定。
“师尊歇息片刻吧,此处距离东海已经有一段距离,”温柔含笑地,穆怀诚道:“我去讨一杯水来给师尊解渴。”
上官松霞抬眸:“不用。”
穆怀诚止步:“师尊可有吩咐?”
上官松霞抬头:“你怎么会忽然来到东华?”
“自从师尊离开后,我日夜悬心,本来想回绮霞峰看一眼,不料中途便听说了宗内出事……”穆怀诚凝视着她:“只是起初并不晓得是柳轩带了师尊离开,他……没对您不利吗?”
上官松霞并没回答这句,问:“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穆怀诚道:“说来也巧,本来我正想赶去宗内,然而先前因傲因作祟,东海村民到处请天师降服,他们误打误撞,请了一个穆青的门人,偏偏那人不敌,竟给傲因害了,我心想着不如顺手把这妖魔除去,这才巧遇了师尊。”
上官松霞对此倒是颇为嘉许,毕竟穆怀诚主动要除妖,这简直跟云螭那“不干己事不伸手”的态度天壤之别,她便道:“你未忘初心,这很好。只不过云……”
顿了顿,她不想唤那个名字,只道:“柳轩,他恐怕不能算是我的弟子了。”
穆怀诚皱眉道:“我就料到他把师尊带走,是别有用心的。只不知他为何竟如此大胆。师尊放心,我若遇到他,自会替师尊清理师门。”
上官松霞看他一眼:“这就不必了。”
怀诚黯然:他毕竟也不算是绮霞宗的人了,已经没有清理师门的资格。
他低下头去。
谁知穆怀诚却是想错了,此刻上官松霞心中所顾虑的,是云螭的身份,怀诚未必会是他的对手。
又何必叫他参与其中呢。
又想起自己当初在南华时候,所闻所见。便道:“你已经离开绮霞宗,就不必再为宗内事情操劳,你还是尽快返回吧。”
穆怀诚的脸色有一点难看:“师尊……”
上官松霞并不看他,而是转头望着栏杆外翡翠一样的平湖,远处,似乎有水鸟在嬉戏,很亲昵的样子。
“你当初既然是跟白袅一起出师门的,又何必耽搁这么久,”上官松霞说了这句,又有点后悔,她不太懂这些男女之情,贸然开口,也不知对错。但……既然说了,只好继续道:“我只想你知道,我并不恼你们了……只是想要你们……”
那句“平安喜乐”还没说完,穆怀诚已经打断了:“可是,我宁肯师尊还恼我。”
上官松霞莫名:“你说什么?”
怀诚望着她道:“恼我,师尊的心里才算是有我,若真的不恼不恨,恐怕也没有了欢喜,就是把我彻底抛下了吧。”
上官松霞认真地回看穆怀诚,终于淡淡道:“不必说这些拗口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放心,不管如何,对你或者谢白袅,以及林朱曦,我都……”
“我不是那个意思。”怀诚打断了她。
上官松霞眉峰微蹙。
穆怀诚的目光闪烁,薄唇动了动,终于一笑:“好吧,就听师尊的,不说这些拗口的话。师尊身上的禁制,我帮您解除好不好?”
“你能吗?”上官松霞双眼微微一亮。
怀诚道:“我尽力而为试一试,毕竟……我是师尊教出来的,要助您一臂之力应该不难。”
得了上官的首肯,两人便入了旁边水阁中。
上官松霞盘膝静坐,穆怀诚在她身后,缓缓坐了。
松霞君双手合拢:“你不要勉强,我体内的禁制非一般可比。”
穆怀诚从背后望着她:“我知道。师尊。”
上官松霞觉着他的声音温柔的过了分,不过,这一声,却也无端唤起昔日怀诚在山上时候的回忆。
他总是这么柔和而善解人意,从小,到大,是陪伴她最长久的一个。
有时候上官松霞觉着,没有穆怀诚的话,她简直不知该怎么是好。
可没想到,怕什么,就真的会发生什么。
“师尊在想什么,气息有些乱。”怀诚轻声地问。
上官松霞忙敛了思绪:“没有。开始吧。”
穆怀诚应了声,举起双手,抵住了她的后背。
掌心贴近了上官松霞的后心处,隔着衣衫,他能感觉到,她的心跳,以及伴随着心跳,微微渗出的热意。
曾几何时,他想,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能同她朝夕相处,那就是最大的福分了。
可是,一天天的,心魔却越来越盛,会自动幻化出许多诱惑他的场景,让他无法把持。
那些想头,令怀诚自己都觉着害怕,但同时,他最为清楚的一件事是,他想把让他觉着温暖的这个人紧紧地搂在怀里,而不仅仅是藏在心底而已。
他想要的更多,更多。
但同时怀诚又清楚,上官松霞绝不会容许。
在暴露所有之前,他还是“逃”了。
然后,就是无边无际的后悔。
掌心贴着她,却没有运半分力气。
直到松霞君忍不住唤了声:“怀诚?”
穆怀诚怦然心动。
就如同她觉着他的声音,唤醒往昔一样,穆怀诚又何尝不同样这般以为。
“是,师尊,我在。”他轻声回答:“这就开始了。”
松霞君定神。
穆怀诚吐纳片刻,终于催力入体。
上官松霞摒除杂念,在怀诚的助力下试图克除云螭给她下的禁制。
汗不知不觉从额角流出,她觉着不舒服,又好像哪里有什么不对,可却不愿意叫停。
她真心的不想要受制于人!尤其想到云螭那些过分的举止,便恨不得立刻将这禁制去除,只能咬牙配合。
内力如同扑向长堤的浪花,一波一波冲击着。
上官松霞自看不到,背后的穆怀诚,眉心若隐若现地,一点微黑。
而正在紧要关头,不知哪里来了一阵狂风,风中,是熟悉的令人不安的凛冽气息。
水阁的窗户、门扇,给吹的哗啦啦作响,上官松霞意识到什么:“怀诚!”
穆怀诚双眼睁大,硬生生地撤手。
与此同时,有个声音自门口响起,笑道:“好啊,好师父!”
上官松霞一时顾不上回答,只忙调理被推入体内的真气,穆怀诚站起身来,拂袖将她挡住:“是你。”
云螭冷笑:“千算万算,我竟漏算了‘大师兄’,想不到你这般多情,竟还追到了东华呢。”
怀诚还未回答,忙转身向着上官松霞一扶:“师尊。”原来她已经站起身来。
云螭的眼睛里像是会飞出刀子:“师父,你哄我去替你除妖,实际上是调虎离山,心里打定主意要跟穆怀诚一块儿逃走,我只是觉着奇怪,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追来的?”
上官松霞皱眉道:“少胡说。”
云螭道:“我胡说吗?如今我亲眼所见,你还想怎么辩驳?”
上官松霞自然问心无愧,可是也没有必要跟云螭解释,他如今连自己的徒弟都算不上,而且……如果是她的徒弟,来质问自己这些,实在荒谬。
“我何必辩驳,”上官松霞淡然地看着云螭:“我又何须跟你解释?你是我的什么人?”
云螭心中生出一股怒意,尤其是看着她这么冷淡的样子:“我是你的什么人?说来我也不清楚,有时候我叫你师父,可是,师父还想要亲徒弟呢,这种关系,我也没法儿说了。”
穆怀诚本来颇为淡定地站在上官松霞身旁,他很清楚上官松霞的脾性,但同时,他仿佛也把云螭给一眼看穿了。
早在南华跟云螭照面、这少年对于上官松霞的维护,简直过分。
那会儿穆怀诚看着他,就如同看到昔日的自己。
但是就算是当初少年时候的自己,也不曾做到如云螭一般逾矩,而这种逾矩一定会给上官松霞发觉,松霞君绝不会纵容。
所以,怀诚那时才没有跟云螭计较,因为他料定,这少年的下场,恐怕会跟自己差不多。
直到听见云螭的这句话,他的脸上才出现了一点惊讶的波动。
怀诚不由转头看向上官松霞。
让怀诚惊心的是,上官松霞的神情,有一点不自在。
这就是说,云螭的话并不是信口开河。
穆怀诚的心怦怦乱跳,他竟等不得上官松霞开口,而喝道:“你休要胡言乱语,诋辱师尊清誉。”
云螭不屑地笑了:“是我诋辱吗?那你不如问问她,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可是师父‘主动’想要亲我的。对不对啊,师父?”
上官松霞微微眯了眯双眼:“你够了。”
却在这时候,清冷的鹤唳响起,同时有个声音遥遥地传来:“柳轩,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