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山下的妖众暂时安静下来,绮霞宗上下紧锣密鼓地收拾残局,安置伤者,布局防御。
张玄太正带了几个玄字辈的弟子前来,远远地看到一只地狼蹲在上官松霞面前,他便命弟子们等在外间,自己入内。
“师父,”玄太行了礼,瞥着那只地狼:“流泉山庄那边的情形不妙,穆青要带人前往。”
上官松霞脸色微变:“叫他留在山上,我亲自前往。”
那地狼听见,眼神有点鬼祟,上官松霞瞥见:“你知道此事?你方才为何不说?”
她担心流泉山庄的弟子,身上便流露出道威煞气,地狼打了个哆嗦,耳朵乖巧地抿了抿:“不不、我是一时没想起来。”
张玄太问道:“那现在山庄到底如何?”
地狼唯唯诺诺,战战兢兢道:“这次过来,有几个大妖领头,流泉山庄早给拿下了,那里的人只怕也凶多吉少。”
张玄太心头一沉。
上官松霞对玄太道:“你留在山上照看,我去山庄一趟。”刚要转身又吩咐:“派人去看看小九。”
张玄太道:“师父,如果那里真的情形、不妙……师父且早点回来。”
在绮霞宗众人眼中,宗主自是无所不能的,但只有近身的几个弟子最清楚,松霞君的软肋就是她太过于心软。
张玄太知道,假如山庄情形惨烈,那必是上官松霞无法面对的。
上官松霞只一点头,回手揪住地狼的后颈,拂袖御剑而去。
地狼本以为她要去山庄,自己就可伺机行事,没想到居然直接就给薅住颈子。
它竟无法挣扎,两只眼睛都翻出了眼白,明明也算是个威风凛凛的大妖怪,这会儿竟跟个土狗一般给人揪着,地狼甚是后悔,早知道松霞君比传说中更厉害百倍,自己就不蹚这浑水了。
流泉山庄在上次被云梦双鳄所冲之后,才安稳下来不多久,如今遭受荼毒,却更是上次不能比的。
上官松霞还未到,就察觉滚滚的妖气自山庄冒起,她揪着地狼,自空中往下一看,正看见地面鲜血淋漓,狼藉一片。
院子之中,正有几个妖魔在啃噬山庄弟子,有一个弟子尚未死透,却生生地给妖怪拽在手中,就如同啃瓜吃菜一样地吃起来,惨叫之声甚是凄厉。
角落中又有其他的弟子,或给捆缚住等死,或被妖魔肆意欺凌,场景凄惨,犹如地狱。
上官松霞先前打光明印飞万剑退妖魔,本已经极耗损真气,只因担心山庄的情形才亲自前来,如今看这般惨状,怒气如江河奔涌,秀骨剑刷地出鞘。
那些妖怪正在尽情吃人,冷不防一道电光掠过,下一刻,首级便已经落地。
其他妖魔大惊,抬头却见上官松霞擒着地狼自空中降落,人未到,声先至:“敢伤我绮霞宗弟子。”
双眉微扬,杏眼圆睁,上官松霞将地狼一扔,秀骨剑重回手中。
上官松霞持剑,月白色的身影化作一道清光,如同流霜飞雪般掠向前。
流泉山庄是绮霞峰下第一处庄院,那些妖魔来袭,流泉山庄首当其冲,这里的弟子之中高阶修为的有限,哪里抵得过那么多的大妖巨擘,顿时死的死,上的伤,偌大的山庄如今竟被妖魔所占。
上官松霞能够以气御剑,秀骨剑又是灵剑,同她心意相通,她已经很少亲自持剑对敌了,今日被眼前惨状触怒,触动杀机,竟是大开杀戒。
那只被上官松霞盛怒之下扔在地上的地狼,几乎给摔死,腿骨也随之折了一根,迷迷糊糊中想要逃走,却见前方那道月白的影子如一阵清风,快的已然看不清,而她所到之处,妖魔等一个个惨叫连连,身形接连倒下。
它吓的缩起身子,竟不敢动弹,只是拼命装死。
此刻,地狼生恐妄动的话引起上官松霞的注意,不由分说地也将自己给杀了。
松霞君杀红了眼,那些狡狯机变的妖怪,早在看势头不对的时候已经先起身逃了,只有一些凶戾粗莽的,还不知死活地继续冲过来,却纷纷都成了剑下亡魂。
一直杀到流泉山庄里妖声消遁,上官松霞还是心气未平,听到身后有动静,便回身挥剑。
幸而有个声音及时地叫道:“师父!”
秀骨剑的剑锋几乎掠到来人的颈间了,上官松霞心念一动,心剑合一,秀骨剑便戛然止住。
原来在她面前的,是个身着紫衣的美貌少女,竟是之前见过的林朱曦。
“你、来做什么?”上官松霞勉强收手,目光掠过林朱曦,看向周围,却见除了满地的妖尸外,便是山庄弟子的尸首交错。
林朱曦望着她,头一次看到上官松霞道袍染血的模样,尤其是那芙蓉一般的脸上,竟也沾了几点血迹,很是惹眼。
“师父。”林朱曦犹豫了会儿,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师父的脸上,沾了……血。”
她恭恭敬敬地双手将帕子呈上,松霞君却并没有取过来,只仍淡淡道:“我无碍,有事且直说。”
林朱曦道:“师父,可知道今日为何会有这么多妖魔前来?”
上官松霞本是不太确定,可见林朱曦出现,心里隐约有了猜测:“你说。”
林朱曦面露难色,可还是小声说道:“师父该猜到了,是天师,天师用了手段。”
上官松霞屏息:“是甘露真人唆使的群妖?是……为了之前我护住柳轩之事?”她因为斩杀妖魔而消去的怒火又开始涌起,声音不觉严厉起来:“他为了一己之私,竟勾结妖魔,做这种大伤天和之举!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林朱曦不敢还嘴,上官松霞胸口微微起伏:“你事先可知情?!”
“师父,”林朱曦跪倒在地:“我想来报信,可是……”
因为上次林朱曦跟傅东肃透露了山贼围困一事,给甘露真人发现,施以惩戒手段。
这次又岂会再让她坏事。
上官松霞明白过来,寒声道:“你起来吧,我不会怪你,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国师所为,我向他讨回公道就是了。”
“师父,”林朱曦却并未起身,她仰头望着上官松霞:“我不想帮着天师为难师父,但是,但是我……我有一句话想劝师父,师父还是暂且答应天师吧……不然就算过了这一关,天师也终究不会善罢甘休,不知道还会用什么手段。”
上官松霞冷笑:“我当然知道,不过,我不会再等他如何了,这笔账,我立刻就要跟他算明白!”
“师父!”林朱曦惊愕而惶恐地:“真人毕竟是东华国师,师父难道要跟他撕破脸吗?”
上官松霞冷冰冰地:“你别说了。难道你想让我忍气吞声?倘若今日绮霞宗的人并无伤亡倒也罢了,但死了这么多弟子,我岂能善罢甘休!”
林朱曦是担心上官松霞对上国师,会吃亏,但同样,她知道松霞君向来最关爱弟子,如今死了这么多,断不可能再息事宁人了。
此刻外间有脚步声响,是山上派来的援军到了。
穆青最先冲了进来,一眼看到林朱曦在上官松霞跟前,脱口叫道:“三师叔!”
上官松霞没有在山庄久留,后事都交给了穆青处置。她自返回了栖霞居。
才进门,就看到有人坐在院中的石桌旁边,却是柳轩,一眼看到她回来,柳轩急忙起身:“师父!”
上官松霞此刻真气虚耗,只向着他一点头,往内就走。
“师父你怎么样,你的脸色很不好。”柳轩亦步亦趋地跟着:“你受伤了吗?身上怎么有血迹?”
上官松霞随之低头,果然看到袖子上的血渍点点,那当然是妖魔之血。
当时气急冲天,不顾一切,如今看到这污糟的血迹,一阵烦躁。
“无事,你回去吧。”她心有挂碍,随口应付了这句,伸手去解开道袍,进门之时已经脱了下来。
柳轩在后怔怔地看着,见她道袍底下是一色素白不染的中衣,没了宽绰的道袍掩映,却显出了窄瘦的肩头,以及若隐若现的细细腰肢。
他定在了门口,呆呆地只管看。
上官松霞掬水洗了洗脸,指间竟有淡淡的血腥气挥之不去,她才皱眉,柳轩已经上前来:“我给师父换一盆水。”
上官松霞还以为柳轩已经走了,见他竟然还在,却也没有在意。
自己转到屋内,先吃了一颗紫云丹,又静坐调息。
柳轩打了水回来,听见里头没了动静,知道她必是打坐,而那袭脱下来的道袍却还放在桌上,柳轩喉头微动,走到桌边,鬼使神差地伸手握住了一抹衣角。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等反应过来之后,已经捧着道袍放在了脸上。
降真香的味道,好像是天底下最好闻的香气,不,不是什么降真香,而是带着这香的人。
他握着那袭道袍,不由自主地越来越紧,紧到无法松开,而心也随着狂跳,有个声音不失时机地冒了出来,无限诱惑地:“你……想要她吗?”
柳轩吓了一跳,手跟着一颤,左顾右盼。
那声音却似是在耳中响起,清晰鲜明地:“要动手,现在可是最好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