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休息一夜,次日启程进了东华地界。
途中只见下方一道淡淡紫气直冲上来,柳轩看到便问:“师父,那是什么?”
上官松霞也正瞧见了,垂眸打量片刻道:“紫气祥瑞,当初道祖骑青牛西游,就给守关的尹喜看到有紫光浮动,帝王或者大贤大德之人,或者是些罕有的宝物,也都会有紫气隐现。”
柳轩问:“那这里是什么?”
上官松霞道:“这像是一户人家。兴许也有什么大德行之人吧。”
正说话中,突然发现有道黑气从紫气之间升腾冒出,而且迅速地几乎把那紫气都给冲散了。
柳轩惊奇地:“师父你看,怎么又有黑气?”
松霞君皱皱眉:“不妙,怕是有妖孽作祟。”
昨夜耽搁一宿,她本是要急赶回绮霞峰,但明明看到有妖物出没,哪里还能置之不理,当下道:“下去看看。”她一招手,秀骨剑向下疾驰。
柳轩赶忙把梅花鹿的脖子抱了把,也追着向下而去。
要找到地方并不难,只需循着那股紫黑之气而去就行了。
原来下界是东华州荷郡,一户程姓人家,儿媳正自临产,据说已经过了两天两夜了,可孩子却还是没生下来,换了好几个产婆,都无大用。
师徒二人在门口停下,上官松霞抬头打量,见那黑气从院内屋顶上冒出。
正门口上有家丁在催人另找能用的稳婆,突然看到一个美貌少女,带着一个英俊少年,翩然如仙从天而降,众人惊悸。
松霞君道:“我乃绮霞宗上官松霞,路过此处,不知府中出了何事。”
家丁又惊又喜,赶忙行礼,又忙说道:“原来是上官宗主驾到,实不相瞒,府里少奶奶生产,熬了整整两天了,上下人等都急得要上吊了。”
上官松霞闻言,迈步向内就走。
有一个不识数的家丁还想拦着,却给旁边聪明的拉住:“多少人想求请上官宗主到府还不能呢,她是有大能为的半仙,只怕对咱们少奶奶有好处,你可千万别没眼色,把上门的菩萨给往外赶。”
柳轩在后听见这句,回头一笑:“算你懂事,我师父可不是谁都能请到的,叫你们家主预备好银子才是正经。”
程府里间厅中,几个男人或站或坐,有的摇头,有的叹气,有的跺脚,突然看到一个女冠迎面而来,竟不知是何情形。
上官松霞懒的同他们多费口舌,手拈法诀,掠身向内而去,反而把柳轩扔在后面。
柳轩倒是不怯场,面对惊愕围上来的众人,自报师门,只说是察觉府中异样过来相看,年纪虽小,谈吐应酬甚是得当。
这时侯,上官松霞已经到了产房之外,却见黑气更重。
几个府内女眷聚集在房门外,都是满脸焦灼,低低地议论,无非是说这一胎恐怕凶险之类,有的甚至悄悄地啜泣起来。
其中一个相貌周正的男子,靠在门口,手捶着门扇,流泪哀哀切切地唤:“夫人……”
松霞君不理众人,自顾自上前把门推开。
顿时之间,浓重血腥气扑面而来,上官松霞皱了皱眉,在惊呼声中向内。
转到内室,抬头之时,微微色变。
里间,两个产婆正在床榻前辅助,几个女眷跟丫鬟围绕旁边,榻上躺着的,却是个脸色惨白满面冷汗的女子,略略合着双眸,看模样已经是个精疲力竭之态。
如果单看这些自然无碍,但是在松霞君眼中,在这之外,却是有一个黑乎乎的巨大影子,正蹲在产妇的身旁,虎视眈眈地盯着面前的产妇。
上官松霞定睛细看,眼前的却竟仿佛是一头很大的黑熊,那滚滚的黑色妖气,正是从这黑熊身上散发出来的,连那产妇的肚子也被这黑色的气给笼罩着。
也不知这黑熊精用了什么法子,周围的人竟是看不到它的存在,不然也不至于如此自若无事状。
在松霞君进门之时,这黑熊立刻也察觉了,猛地抬头看过来,亮晶晶的熊眼睛里透出些惊慌失措。
而这一刻,屋内的众女人,以及门外的那男子等几乎没反应过来,都呆呆地看着上官松霞。
松霞君则盯着那黑熊,喝道:“妖孽,胆敢在此为祸!”
身后秀骨剑铿然一声,即将跃起斩妖的那刻,松霞君突然看到榻上的产妇睁开双眼,憔悴颓然的脸色,懵懂惊慌。
松霞君急忙止住了出鞘的秀骨剑,而只是盯着那熊罴精:“还不速速离开。”
那熊罴精显然是有些惧怕松霞君的,可不知为何竟不肯离开,反而低低吼了声。
松霞君生恐它对产妇跟胎儿不利,本来担心惊吓到产妇,所以并没动秀骨剑,此刻看着熊罴精竟不听好言,她就想速战速决。
秀骨剑自身后祭起,猛地向着那熊罴精冲去!
就在屋内众人惊慌失措之时,身后是柳轩的声音传来:“师父且慢!”
得亏是上官松霞反应迅速,心念动时,抬手一指,秀骨剑距离那熊罴精只有一步之遥,生生停在了空中。
只听几声惊呼,已经有人当场晕倒。
而那哭泣的男子则冲上来:“你想干什么!”
眼见他扑向上官松霞,却有一个人更快,柳轩拽开那男人,而对松霞君道:“师父,这精怪不是来害人的……”
上官松霞眉头微蹙:“你说什么?”
柳轩道:“师父你看!”
松霞君再度凝神看向前方,见那产妇脸色惨白透着死气,而她腹中的胎儿也仿佛岌岌可危,可不知为何,竟都只余着一口气在。
熊罴怪看看松霞君,又看看柳轩,口中啊啊了两声,指了指那产妇。
而此时上官松霞总算看清楚,在孕妇的心口处,是一颗淡淡微光的珠子,那是熊罴怪的内丹,因为它修为尚浅,内丹并不出众,光芒也几乎给妖气掩盖。
松霞君盯着那内丹看了片刻,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这黑熊怪真的不是要害这产妇,而是在帮她!假如不是这颗内丹护着这产妇的心脉,此刻只怕她已经因为难产而气绝身亡了。
秀骨剑重新飞回剑鞘,上官松霞看了眼那熊罴怪,缓步走到床边。
那黑熊很惧怕她似的,畏缩地想内退了退,偌大的身躯蜷缩在床角里不敢动,只露出两只眼睛,不安忐忑地瞅着她。
上官松霞叹了声,生死由命,这孕妇明明该有这一劫难,偏偏这熊怪插了手,又给她撞见……难道眼睁睁看着一尸两命?
望着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松霞君抬手,掌心轻轻地在肚皮上抚过,一团明亮和暖的微光降落。
那产妇本已经精疲力竭了,只靠黑熊怪的内丹吊着一口气。
突然感觉一股暖流涌入腹中,身子竟暖洋洋地甚是受用,更有无限力气般,当即奋力一挣。
死寂了两天两夜的产房中,总算传出一声不算响亮的婴儿啼哭。
黑熊怪的眼睛里亮晶晶地,这才把那颗内丹重新纳入口中,又向着上官松霞拱手,像是个作揖道谢的样子,看着却很憨态可掬。
上官松霞知道它没有恶意,又看它这样恭顺……想了想,还是转身出了门。
程家的人千恩万谢,又因为之前柳轩的话,那家丁已经报给程家,这程府果然是个积善之家,早准备好一千两的纹银相谢。
柳轩兜了银子,他虽不在乎这个,但知道绮霞宗是需要的。
出了程家后,松霞君问他:“你怎么知道那熊精不是害人的?”
“果然是只熊?”柳轩笑吟吟地,扬眉道:“我先前在外头,应对程家那些男人,他们知道师父是绮霞宗的宗主,皆都敬慕,又说起这程家合该是无事的,才能在这危急之时,得师父降临。”
那些厅中的男人们先前因都以为产妇凶多吉少,各自颓丧,听闻是上官松霞来到,一个个才如得了生机。
大家闲话中说起,这程家是做药铺子的,向来乐善好施,做尽许多好事,是该有福报的。
还有一人提了一嘴,说是这程家公子进山采药之时,无意中还救了一只受伤极重的黑熊,那熊非常巨大,身上皮毛好像给火烧过,皮开肉绽惨不忍睹,是程公子不惧凶险,替那熊敷了药。
奇怪的是,那熊虽然醒了,却并没有狂性大发,就好像知道程公子是好意救它。
后来那黑熊伤势好些,便离开了,离去之前还向着程公子点了点头……只不过那人说的时候,格外添油加醋了些,所以大半之人都把这当做故事来听而已,未知真假。
柳轩却道:“我听了之后就猜,事有蹊跷,师父,我说的对不对?”
上官松霞叹气:“这可真是……想不到妖物,竟也有这种仁义之心。”
她听柳轩所说,心里已然有数,这熊罴怪修为尚浅,皮开肉绽的话,应该是遭受了雷击,是程家少爷救了它一命,它毕竟有灵性的,算到程家有此一难,便来相救。
本来松霞君是很不喜妖怪的,可是这熊罴怪为了护住程家儿媳,竟不惜吐出珍贵的内丹,这已经比许多“人”,更有情有义了。
“虽是妖怪,但也有好有坏,而且……”柳轩头头是道:“所谓知恩图报,又不止是人才会有的,万物有灵。”
上官松霞看向柳轩:“你竟会说这话,仿佛大彻大悟似的。”
柳轩笑道:“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跟师父在一起,自然是突飞猛进。”
上官松霞摇头,似乎对这夸大其词的话不以为然。
两人沿街而行,且说且走,竟并没有御剑而起。说话间,便嗅到一股甜香,柳轩掀了掀鼻子,原来是街头卖点心果子的。
柳轩问道:“师父,你想吃点什么?”却不等她回答:“我知道师父的口味。”
他撒腿跑到铺子前,各样点心,以及那松子糖,花生糖,金福糖都买了些。
那看铺子的老头方才瞧见他两人并肩而行,又见柳轩买这么多东西,便笑道:“小哥儿,那是你的心上人么?”
柳轩一怔,顺着他的目光回头,却见上官松霞负剑站在街心,人来人往,只她那道身影,却如同白日下的一道月光。
他的脸不知不觉竟红了,心跳加快。
老头儿笑道:“不过看姑娘的打扮,像是女冠,难道你们是道侣吗?”
“道……道侣?”柳轩差点被呛到。想叫他别胡说,可又盼他多说几句。
老头儿见他脸红不答,就眨眨眼道:“我就知道……不然怎么会买这么多糖果呢,可见是对她好。也是的,这么好看的小姑娘,自然是要被千疼万爱的。”
柳轩脸红如火烧,抖着手掏出一块银子递过去,拿起点心糖果就走。
老头儿大惊:“小哥儿,这太多了……用不了!”
柳轩头也不回:“留着吧。”
他拎着糖果回到上官松霞身旁:“师、师父,我回来了。”
松霞君看他一眼:“你的脸怎么这样红?”诧异地看了眼前方:“他们说什么了?还是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