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她的父亲
行歌已经三天没有和景墨说过话了。
事实上，她并不是因为那晚贸然亲吻了他而觉得尴尬，而是因为……
——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身上的，和景墨相关的，未完成的，血契。
之前与百里长生对话时，她并没有特别注意他所说的，她身上那个未完成的血契。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么快她就看到了那个血契。
——而且还是主仆契约。
这下，行歌不得不面对，为什么她身上会有一个和异世界人命运相连的血契了。
那天两人刚刚完成血契，她就下意识地推开了景墨，且回避了和他的交谈。
而接下来的几天，她也一直避免和景墨交谈，甚至眼神交流。
行歌必须承认，她第一次觉得有点……畏惧。
她害怕询问景墨这个血契的来源，这必然和她的身世会有关系。
在遇到柳清绯时脑海中闪过的奇怪的记忆，和这个莫名的血契，都在告诉她一种可能性。
她或许……就是这个世界的人。
可是，她明明是有父亲的啊？
即使他抛弃了自己，但行歌也对他的记忆十分深刻。
那个男人是个科学家，严苛而疯狂，总是嫌弃她做得不够好。
他大发雷霆的时候会疯狂地辱骂她，将她关起来，然后放任她在什么都没有的黑暗房间里挣扎。
但在他正常的时候，又会对她很好，把她当公主对待，无论她想要什么，都会给她。
只是，不允许她出去。
行歌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待在他的实验室里，做他的实验助手——他是这么说的，但现在看来，说是实验对象更合适。
她从来没见过其他的家庭，曾经一度以为，这一切都是正常的。
一直到那一天……
他的实验又失败了，她试图去安慰自己的父亲，但他却恼怒地将一个烧瓶砸在了她的头上。
“你到底有什么用！你根本就是一个冒牌货！废物！”
玻璃在她额头上碎裂开来，即使有血顺着额角流下，他也对此视若无睹。
那个男人神色阴沉地看着她沾满血的脸，终于说了一句改变她命运的话：
“没用的废物……还是扔掉比较好。”
他一把抓住了行歌的后领，将她提起来，粗暴地一路拖行着，扔给了那个经常到实验室里来，帮她的父亲处理“垃圾”的人。
她曾经偶然撞见过父亲处理“垃圾”。
那些尖叫着哭泣挣扎的孩子，像她一样被拖出去，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从前，她曾因为这些事，满怀恐惧地去找父亲时，得到的是他安抚的回答。
“怎么会呢，绵绵和他们不一样啊，绵绵是我的亲生女儿，爸爸不会丢掉你的。”
很显然，他骗了她。
她还是和那些孩子一样，变成了“垃圾”，要被一个手段狠辣的男人“处理”掉了。
幸运的是，墨华就在那个时候出现了。
在她被扔进阴暗的小巷里，那个男人拿着刀，一步步朝她走来时，她听见一个声音。
那是一个少年的声音，似乎还处在变声期，有些沙哑，却显得很成熟。
“喂，小鬼。”他这样叫她。
“你是要继续在那里傻站着等死，还是想要活下去？”
没有任何犹豫，她选了要活下去。
在她做完选择之后，她看到了墨华落在她面前。
分明是一个身量不高的少年，看起来也很纤细，却懒洋洋地靠在墙上，像是扔玩具一样，在手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抛着一把匕首。
他没在乎那个男人的叫嚣和威胁，只用了一击。
将手中的匕首，当做飞镖一样扔出去。
那个男人甚至没来得及再多说一句，就被那把匕首插进了心脏。
而墨华，也是在那时向她伸出了手：
“我帮人可是要有代价的，小鬼，跟我走，从此以后你归我管了。”
“你叫什么名字？”
她不想要过去那个名字，墨华便帮她取了一个。
“叫行歌吧，比绵绵好听多了。”
过去的记忆是那么清晰，她又怎么会和这个世界有所关联呢？
行歌想不明白。
“这已经是你今天走神的第四次了。”百里长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他站在她身边，仍旧是雪色的衣袍，只不过图案变成了银丝绣成的白鹤。
自从第一天晚上，百里长生主动透露身份给她之后，两个人就没有再继续对着彼此装来装去了，连带着那些繁琐的仪式也给去掉了。
毕竟，这个祭天仪式是为了得到神明赐福。
而北夜的神就在眼前，还需要再继续演这些乱七八糟的过程吗？
于是，这次的长汀山之行，就真正变成了游玩。
百里长生带着她在整个长汀山到处游走，让她熟悉整个长汀山的环境。
顺便还告诉了她，那天晚上她烤的山鸡是越尘养的。
行歌：做错了，但是很爽。
“如果觉得累了，不如回去。”
百里长生看着她，声音无喜无怒。
“我没累，只是在想事情。”行歌连忙谢绝了他的关心。
她现在最不想的就是和景墨独处，能和百里长生在一起多待一会，她简直求之不得。
为了让百里长生不送她回去，行歌连忙向前走了两步，站在一块稍高的石头上，眺望风景。
长汀山草木葱茏，到处皆是繁花与古木，再加上云雾缭绕，面对如此人间仙境，行歌不由得感叹道：
“这里的风景，真的很漂亮。”
“漂亮？”
百里长生第一次对她用了一个问句，行歌回头看他，正见他望向和她相同的一处。
“这样的景色，在长汀山上，处处可见……”他这样说着，神色竟有些恹恹的。
“……常见得令人厌倦。”
行歌有些新奇地看着眼前这个如同机器人一样的百里长生露出其他的表情，笑着开口：
“若一直对着同样的景色，再怎么美丽，总会厌倦的。”
她又转了回去，背着手，眺望远处云雾中飞舞的白鹤。
“但若是从未见过这般景色，惊鸿一瞥，便会被震撼到难以忘怀吧。”
“我现在，大概有点理解为什么人们将长汀山奉为仙山了。”
百里长生看着她的的背影，声音里有隐约的质疑：“可明明他们都不曾上来见过这一切。”
“只要一瞥便已经足够了。”行歌没有回头，只是继续说道，“虽是只有一瞬的海市蜃楼，但正因为短暂，才会这样美丽。”
“正因为短暂才美丽……？”
百里长生怔住。
“正是。”
行歌转身过来，看着他笑道。
“你活的时间太久了，以百年计数，完全已经想不起，‘短暂’是什么东西了吧？”
“这样想着，又觉得你有些可怜。”
她夸张地摇头叹气，做出一副同情的样子。
“所以，你决定帮吾了吗？”百里长生看着她表演，像是随口问她一样旧事重提。
“还没有完全考虑好。”行歌笑了一下，朝他伸出手去，“要是你再多照顾我一下，我就继续考虑看看。”
百里长生刚要伸手去接她，两人还未相触的指尖便飞过一个东西。
行歌优秀的动态视力在那东西飞来的时候，就立刻看清了它是什么。
那是一枚飞镖。
“什么人？”百里长生立刻将行歌护在身后，手中聚集起一道无形的能量。
他刚要朝着飞镖飞来的方向进行攻击，就被行歌一把抓住了袖子。
“别动手！”她的声音急促，神色中竟然有一丝不可置信的兴奋。
“我或许……认识这个人！”
“认识这个词，似乎不太适合我们的关系。”一道人影从树的枝叶间落下，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同一方向传来。
“你觉得呢，小鬼？”
“真的是你？！”行歌低声惊呼道。
“墨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