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所求
她之所以问这话，是有原因的。
方才在御花园，女皇让她同时娶两个侧君，毫无疑问是在下柳清绯的面子。
而且御花园中那么多人，绝对不乏看柳清绯不顺眼的世家公子。
她几乎可以确认，今日之后，柳清绯的声望会从人人艳羡的大家公子，变成被众人嘲笑的倒贴恋爱脑。
从炙手可热的齐王正君，变成了低人一等的太女侧君。
柳清绯啊……这样做……
“值得吗？”行歌抓着他的手腕，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难以理解。
她突然发现，或许从御花园初见开始，她就对柳清绯产生了误解。
她一直觉得柳清绯是和苏寒星一个路子的理性派，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会选择对自己——或者对大局有利的选项。
现在看来，他明明就是个感性派。
会为了别人的一句话，一个动作改变主意，甚至还会因为心情不好张口就得罪人，哪怕这个人是女皇。
柳清绯……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随心主义者。
“殿下这样问，应当是觉得对清绯而言，这样的抉择实在是吃了大亏。”柳清绯看着被她抓着的手腕，发出一声轻笑。
行歌不言，但眼里写满了的确如此。
“诚然，这个实在不是一个好选择……”柳清绯转了转手腕，示意行歌放开他。
“但是，殿下。”他的神色中带着轻松，“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解脱了。”
“解脱……？”行歌松开了他的手，疑惑地重复他的话，“什么意思？”
而柳清绯却没有回答她的话，他只是朝她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然后便径直登上了马车。
“我们下次再见，殿下。”
……
柳府。
柳清绯刚进门，就听见一声沉冷的斥责：“跪下。”
他立刻跪了下去，还在隐隐作痛的膝盖又一次撞在了地面上。
柳潇被自己儿子利索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去扶他，却又意识到自己是在兴师问罪，硬生生又坐了回去。
“你自己说。”她板着脸严厉道，“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在做什么？”
见柳清绯只跪着不回话，柳潇更是生气，她一拍身旁的桌子，斥道：
“你竟然敢当众拒绝陛下的赐婚！这样莽撞轻率，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会怎么样？！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母亲，你的姐姐们！”
“是儿子的错。”柳清绯任她责备，只跪在地上低声道。
柳潇见他这样，又是气又是心疼，坐在椅子上平复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
“绯儿，你明明答应了母亲，和太女殿下见最后一面，此后就放下她，如今为什么又回头了？她就这么好吗？”
她声音放缓，语重心长地劝告着柳清绯：“绯儿，太女殿下实在不是良人，若说你从前是想要做正君，母亲也支持你。”
“可现如今太女殿下已有正君，你却仍旧一意孤行要和她扯上关系，你知不知道日后你的路会有多难走？”
“母亲……”柳清绯沉静的神情终于有一丝动容，“我不得不这样做。”
“又来了……绯儿，你到底为什么一直这么执着于太女殿下？”柳潇拿自己这个软硬不吃的儿子毫无办法，“若说是当年那件事……那也不是你的错呀！”
“算母亲求你了，绯儿，忘了那一切吧，连殿下本人都记不得了，你记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做不到，母亲。”柳清绯抬起头来，凄凉地看着她，“十二年了，我每天夜里都在后悔，日日夜夜都在受愧疚折磨，如果那天我没有迟到……”
“那你早就变成一具尸体了！”柳潇气急。
她顿了顿又说道：“绯儿，母亲只希望你过得开心快乐，你的姐姐们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们才一直放任你做你想做的事。”
“可你不能一直活在过去的愧疚之中吧？殿下当初好好的，一点伤也没受，你又何必这样苛责自己，非要补偿她呢？”
“……因为那不是她。”柳清绯低喃一句，柳潇却没听清。
在她再次说话前，他终于提前表了态：“我不会再这样了，母亲，您就当这是最后一次，满足儿子的心愿吧。”
“……唉。”柳潇连连叹气。
“我不同意又能如何？皇上的赏赐已经送到府里来了，好在陛下还给我这老骨头几分面子，赏赐的规制远超了侧君应有的，也算是给了你体面。”
她将柳清绯扶起来，眼含心疼地看了他良久，最终却也只是说：
“绯儿，母亲只希望，这真的是你想要的。”
她拍了拍柳清绯的手臂，柔声道：“快回去吧，让弄玉给你好好上药，别让膝盖上留了暗伤。”
……
湖心亭内，行歌正头疼地靠在廊椅上，无精打采地望着一片黑暗的湖水。
“殿下若是这么不愿意迎娶侧君，今日在御花园就不应该为柳清绯出头。”
苏寒星坐在她对面，神色淡然地饮茶。
“本宫这是在当时出于道义救他一命，反正一年之后的事没人说得清楚。”行歌翻翻白眼，“倒是你，干嘛也在其中插一脚进来？”
“皇贵君提出来要我与柳清绯一起嫁与殿下之事，我也是事后才知晓。”苏寒星声音淡漠，好像谈论的并不是他自己的婚事一样。
“就如殿下所说，总归是在一年之后才会举行婚仪，对目前并无任何影响。”
“本宫真是看不透柳清绯这个人了。”行歌靠在廊椅的边沿上，抬头看了看天空。
中秋将至，天空中高悬的月影越来越圆，也越来越亮，连一旁的星辰都只剩下寥寥几颗。
看着看着，她叹了口气：“……你说他究竟图什么呢？”
“柳清绯没那么在乎名声，殿下不必为他担忧，至于他所图何物……”苏寒星放下茶杯，瞥了一眼行歌的背影。
“想来这个疑问，只有殿下才能解开了。”
“算了，不提他了。”
行歌转过身来，看着苏寒星问道。
“本宫明天就要上长汀山上去了，你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