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夜谈（下）
“酒本身度数确实不算高……但是你往里面加了东西吧？”行歌压着苏寒星的手，慢慢地说道，“还是炉子里的熏香？”
“两者皆有。”明明被人制住，苏寒星却毫无畏惧之色，只是平静地和行歌对视着，“这种竹露从酿造开始就加入了能致幻的漫卷草，泥炉内烧的也是同种材料制作的香料。”
“为什么你没事？”行歌问道。
“夜影中人对毒药迷药都有抗性。”苏寒星轻声道，“倒是殿下，方才我搭您的脉，既无迷幻后减慢，也不像醉酒后加快，殿下一开始就没中药？”
“中了呀。”行歌无谓地笑了一下，“最开始是有的……不过重新坐下来那一瞬间，我在腰侧划了一刀。”
苏寒星这下是真的惊了一瞬，交锋和演戏都立刻被他抛之脑后，行歌只感觉手心微微一麻，苏寒星便轻而易举地挣脱了她的桎梏，反过来将她推倒在案旁。
见到她腰侧那一片逐渐浸染开来的殷红，行歌第一次见到苏寒星的脸色变得这么难看。
“你简直是疯了！”他斥道，毫不犹豫地撕开行歌腰侧的衣物，见到她腰后那道还在往外冒血的伤口时，立即转头朝亭外大声唤道，“连箫，将药箱拿过来！”
行歌则是任他施为，只是用袖子遮着脸，一抽一抽地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笑什么？你究竟是哪里来的刀！”苏寒星刚皱起眉看向她，就感觉颈侧一凉，纵使在灯下亦无反光的利刃贴在了他颈边。
“现在你知道了。”行歌握着夜隐，语气和神情一样寒冷，“为什么突然要探查我的过去？甚至不惜给我下药？”
“我知道你会武功，看起来还不低，但是现在我的匕首在你颈边上，而我有足够的把握不惜一切代价和你同归于尽。”她说道，“苏寒星，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回答我的问题才是最佳选择。”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你的主意，还是谁命令你？”
“殿下已经猜到了，何必再问？”苏寒星叹道，“是皇上。”
“哼，果然……”行歌冷冷一笑，“为什么，她发现我的身份了？”
虽然表情强势，但这会行歌内心已经开始盘算从皇宫跑路要带点什么了。
“正是没有发现，所以才让我来试探殿下。”苏寒星像是不在乎紧贴着颈侧的匕首似的，摇了摇头，白玉般的脖颈处便立刻浮现出一道血线。
但他只是垂眸看着行歌握着匕首的那只手，低声解释道：
“皇上的确察觉到殿下的改变，只不过皇上认为，殿下是受了……某个男子的蛊惑。”
这个天马行空的答案令行歌握着匕首的动作都顿了一顿，她满脸震撼：“……所以？她叫你来试探我，看看究竟是哪个男人？”
“皇上不知全情，只认为殿下是在行宫遇到了什么人。”苏寒星说，“事实上，夜影也确实查到，太女殿下在行宫遇到了一名不知身份的男子。”
“不是。”行歌无语，“女皇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情况吗？女皇那里演演戏不就好了吗？干嘛非要整得这么大阵仗，又是给我下药又是熏香的一定要问我啊？”
苏寒星刚要回答，连箫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
“殿下，公子，药箱拿过来了。”
行歌手一抖，将夜隐收回袖中，苏寒星则伸手将她扶起，让她倚靠在亭中柱旁坐下。
“给我吧，你退下。”苏寒星吩咐一声，连箫便将药箱放在他身旁退下了。
行歌漠然地看着对方给她清创，止血，敷上药粉，然后包扎……
苏寒星的手法很好，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而她也只是图清醒，不是想真的弄死自己，因此很快伤口就处理完了。
只不过，即使技术再好，那银白色的袖边仍旧还是沾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像是雪中红梅。
苏寒星跪坐在她脚边，将所用器具慢慢整理好放回药箱中，行歌听见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见的疲惫：
“夜影首领与北夜开国帝君曾立下血契，愿为其所驱，不可抗命，无论原因，此后代代夜影皆需立此誓。”
关于北夜的契约，行歌也了解过了，据说北夜开国帝君——就是叫夜隐的那位，领兵起事是宣布自己受命于天，身边跟随的那名男子便是神使，两人曾立下血契，要掀翻旧君统治，成立新的国家。
而这个叫燕影的男人，在陪伴夜隐征战时还真展示了包括但不限于变昼为夜、撒豆成兵、挥剑成河、呼风唤雨等技能，因此北夜一跃成为雍洲最强大的国家，燕影也在立国之后被尊为圣君，居于圣山长汀山上。
自此之后，北夜人之间口口相传契约之法，只要在北夜国境内，立下誓约便绝不可违背，否则将遭天谴。
而血契，则是最为强大，也最为神秘的契约，被北夜皇室握在手中，只有她们知道立此契约之法。
所以方才苏寒星言下之意，就是即使女皇搞错了，他也得听命，哪怕明知真相，该试探的还是要试探。
行歌对这种玄幻小说里才能搞出来的事情感到非常无语，且不说真假，这事都发生了几百年了，传这么久，到底和当初的情况一不一样都不好说呢！
不过鉴于穿越这么离谱的事情都发生在她身上了，她现在倒也还真拿不准这玩意是真是假……
她没亲眼见过，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就算再追究下去，苏寒星又会变成个蚌壳打死不开口了。
越想越气，行歌索性把苏寒星桌子上的东西全都砸在地上，然后怒气冲冲地瞪他一眼。
“别再有下次，否则我们就结束这场交易。”
她扔下这句警告，将腰侧破损的衣服随便一扎，便拂袖离开。
苏寒星仍旧跪坐在地上，飞溅的瓷片划伤了他的面颊，现出细微的血珠，但他纹丝未动，只是待她走远后，才再次唤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