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打起来
傅衍微仰起头,视线对上居高临下笑看他的宋铻,心里“咯噔”一下,开始回忆自己这些年都哪里得罪过他。
首先是茶室顾长欢下药那次留了个坏印象,接着上元斗茶夺了魁首断他财路的同时让他赔了好大一笔。后面更是包圆了后几年斗茶魁首,让他的茶室再也发展不起来,宋昭里御驾亲征那会儿还囤积粮食高价售卖。
很好,这些事情数算下来,傅衍觉得自己在宋铻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唇角勉强提起,傅衍笑得一脸礼貌不失尴尬,还没想好回应的措辞,燕霜寒也打马过来了。
他看都不看宋铻一眼,将马勒在离傅衍更近的地方,掀袍下马,披风一角几乎要甩到宋铻脸上。
“傅少,”燕霜寒将胳膊肘架在傅衍肩上,“之前怎么没听说你还认识宋大统领啊。”
经他这么一提,傅衍瞬间反应过来,对啊!他跟宋铻虽然仇怨不小,但除了初见,宋铻就再没以真实面貌出现在跟前,买粮的也是他的部下。傅衍一个老实本分生意人,哪里知道自己不知何时得罪了堂堂禁军统领呢?只要他不认,宋铻就没法对他当场发难。
于是傅衍的笑意只剩下礼貌和理直气壮:“草民不才,哪能得宋统领青眼,许是认错人了吧。”
燕霜寒拉长声音“哦”了下,一双鹰眼闲闲扫向宋铻。
他脸上倒没有半分难堪,愣了瞬便又勾唇道:“是我疏忽,几年前有幸看过傅先生一场斗茶便一直挂念,今日得见太过欣悦,唐突了。”说着他翻身下马,拱了拱手,“在下宋铻。”
傅衍没想到他还能这么圆回来,只得也拱手冲他回了一礼:“久仰久仰。”
“既然如此,不日宋某当递拜帖,请先生到到霁雪茶室一叙。”
傅衍额角跳了跳,脸上的笑几乎挂不住,这不摆明鸿门宴嘛。还特地选在他的茶室,就是要敲打他,到时候没燕霜寒在旁边护着,他铁定要在宋铻手里吃大亏。
“好说,好说。”傅衍面上笑应着,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回去把地契商铺分散转移的事儿。
“宋统领,”燕霜寒瞧出傅衍的不情愿,出声截住宋铻接下来的话,“咱们不是在这儿叙旧的吧?山匪抓到了?”
宋铻瞥他一眼:“将军倒是操心,既然人都救出来了,我率军上山即可。”
“不行!”傅衍急忙阻止,这会儿江念他们还都在山里,现在上山他的血罗军可就没了。
宋铻挑眉:“为何?”
傅衍蹙眉,满脸担忧道:“我表弟和世子殿下还在山里!”
“我作证!”不等宋铻再出声问询,齐楚元就从人群中奔过来,“我们逃到一半就被人追上了,“唰”的一剑能吓死个人!老……傅然和代子衡为了我们能逃出来,舍生取义,毅然决然和匪徒搏斗起来!只见漫天风沙,剑气回荡……”
眼看宋铻眉间的不耐越积越深,傅衍悄悄拉了下齐楚元,中断他滔滔不绝的激情描述:“够了够了,夸张了。”
“不够!他们是救我们性命的大英雄!怎么都……”
“小侯爷,”宋铻终于忍不住出声,“末将明白了。”
说着他扬手勾了勾两指:“再派几名擅长潜隐的,上山搜寻傅小公子和世子殿下。”
话音刚落便有几道未着甲衣的黑色身影飞速没入林中。
傅衍在旁揣着手看着,刚让齐楚元先去马车处,就冷不丁听身边人含笑问道:“傅先生似乎并不担心令弟的安危。”
明明是句明晃晃的试探,傅衍却不由羽睫轻眨了下,眸底似有笑意一闪而过。这不是瞌睡送枕头来了,正愁没由头把宴寒白送上山替他看着搜寻的禁军呢!
“怎么会,”他勾唇望向宋铻,只觉得那张阴鸷的脸都不那么惹人厌了,“我只是对表弟的功夫比较自信,不过……”
顿了顿傅衍叹声气:“再好的功夫也挡不住长时间消耗,小白。”
宴寒白闻声近前。
傅衍同他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几辆马车:“那里有咱家的车子吗?”
宴寒白点点头:“久良哥不放心,也跟着过来了。”
傅衍笑着冲宋铻、燕霜寒拱了拱手:“二位将军,我忧心表弟一整个日夜没吃东西,等搜寻士兵找到他们恐怕人都要虚脱了。不如让我的侍从带些点心一同上山,找到他们时就能及时补充能量。”
宋铻皱了下眉,下意识就要拒绝。
旁边的燕霜寒觑着他的神色,那边眉心刚皱一下,这边就大揦揦开口:“成啊!我看你身边这小子倒是比我们军中不少人都强。”
说着他又看向宋铻,笑得一脸欠揍,“宋大统领不是派了三倍的人跟着我的几个人一起上山吗?到头儿来还是傅少的侍从把人带下山的。啧啧,真是人不在多,在精啊。”
宋铻不语,只微微眯起眼看着燕霜寒,按在腰侧剑柄上的手指用力,指节透出淡白。
傅衍瞧他那样子,半点不怀疑如果燕霜寒没有身份加持,宋铻肯定现在就要提剑劈死他。说起来,宋铻在原文中也是个厉害人物,不知道跟燕霜寒打起来是个什么场面。
气氛在宋铻的沉默中越发冷凝,傅衍拉回思绪,轻咳一声:“谢将军应允。小白方向感极好,心思缜密,定不辱所托。”
宋铻依旧没有吱声,没说同意,也没说反对。
傅衍就当他答应了,拉上宴寒白就往自家马车处跑,嘴里念念有词:“我也饿一天一夜了,久良带的东西别再不够吃吧?糖醋鱼做了吗……”
“……”宋铻收回落在傅衍身上探查的视线,和燕霜寒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马车聚集的地方光火通明,皆是这些少年府中的车马,此刻正痛哭流涕的乱作一团。傅衍和宴寒白上了马车,边挑拣糕点边压低了声音对他道:“上山后要留意……”
“公子放心!”宴寒白拍了拍胸脯,“那帮劫匪打不过我的,我一定能顺利把表公子带下来!”
“……”傅衍默了默,“不是这意思,我要你留意禁军。”
宴寒白有些不解地睁大眼,只听他轻描淡写的又补上一句,“干扰他们的行动,必要时可以杀了,做的干净利索点。”
宴寒白彻底懵了,公子是这会儿就要与宋铻为敌了?这么突然的?
见他一副傻掉的模样,傅衍又道:“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回头再跟你解释。总之你上山只有两个目的,别让人太早发现阿然,别让禁军确定劫匪的位置。”
“为、为什么呀?”宴寒白十分不解,公子不是对那小殿下关怀备至心疼的紧吗?难不成都是做戏,这次恰巧借匪徒之手除去,自己登位?也不对啊,昨夜公子那副紧张模样不似作伪,还有血契相连,就算要对他出手也不该是现在。
傅衍曲起手指敲了下他的额头打断他的头脑风暴:“别瞎想了,劫匪现在是咱们的人了。公子我正在下一盘棋,你可别把我棋盘打乱了。”
闻言宴寒白连忙睁大眼睛捂住嘴拼命点头,傅衍给的信息量太大,他一时消化不了,但不论怎样,听话照做就不会有错。
正准备掀帘子出去,傅衍又叫住他,往他怀里塞了一大包香气四溢的点心。
待人走远,傅衍才喜滋滋地打开久良留给他的食盒。木盒做了双层的设计,外面还包裹着厚厚的绒锦,使里面的饭菜一直保持着温热。
傅衍深吸一口饭香,刚拿起筷子,只听久良轻轻叩了叩门沿:“公子,国公夫人求见。”
傅衍颇可惜的看了眼心心念念的糖醋鱼,把食盒盖好掀帘下车。
齐楚元跟在国公夫人身边对傅衍好一通夸,其他几家瞧见也纷纷过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傅衍笑的礼貌又谦和,客套话说到嘴酸,这些人才带着自家孩子离开。不过嘴酸还是有很大好处的,他揉了揉下巴,除了户部又多了礼部、工部,等代子衡出来又能多个幽州。不得不说镇北王的小算盘打的真是好,可惜搞这么一出半点捞不着,反倒让他成了最大获利者。
想到这儿,他不由往悬着“宁”字木牌的马车瞟去一眼,跟在代子衡身边的年轻管家敏锐察觉,冲他略一颔首。傅衍也回以一笑,钻进马车里。
说来他先前还揣测过代子衡来行知学府的缘由,本以为他是幽州让宋昭里安心的质子。可质子哪有这么大的自由,更别说镇北王还这么拼命巴结,傅衍越想越觉得幽州应该是与宋昭里达成了什么协议,代子衡也不是简简单单来求个学。
不过嘛,这些事他现在琢磨不出来,再多想也没用,不如等顾卿华出来让他去想。
傅衍夹了筷热乎乎的糖醋鱼,就是现在得委屈他挨饿受冻了,也不知道他那边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再受伤。
万林山山崖下一处极隐蔽的洞穴中,顾卿华忽地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