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安州遇故人
算上两城商会的八位先生，此去安州的共有二十三人。人多事杂，众人一路走走停停，近二十日才抵达安州。
安州商会的人原给渭城众人订了客栈，可恰好城中一处书院迁到了他处，这宅子便闲置了下来。书院客栈要宽敞，生活物件也更齐全，为了让渭城的客人们住得舒坦，商会便将他们的住处改到了这儿。只是十几日未有人来过，宅子中落了灰，要劳烦他们打扫一番，渭城众人自是没有推辞。
李言乐正同几位娘子在前院打扫，一位娘子突然指着右侧花圃旁的几盆小苗说道“这难道是桂花树？”
“还真是，怎么种在这小瓷盆里？”
“我在其他地方也看到过几盆，还以为自己认错了。”
“三位娘子在瞧什么呢？”一位挽着袖子的男子提着水桶经过，见他们一行中仅有的几位娘子都围在同一处，他便放下水桶，上前去看。
“刘叔，正好你看看这盆栽，是桂花吗？”
被称作刘叔的男子年近四十，是雅园斋的掌柜。渭城富贵人家的山水绿树讲求一个人景合一，他们年年都会请精通此道的人布置宅子，刘叔做的便是这生意。
“是桂花树。这树喜阳，安州冬日寒冷非常，若种在外头，它活不到来年开春。因此，安州的桂花树多是盆栽，如此冬日里便可养在室内。”
“原是这样。”
“等再过几日天气热回去些，这桂花也该开了。”刘叔又说道。
“欸，李掌柜，再过五日便是中秋，你们染甜居不就是去岁中秋开张的，那热闹的场面我现在都还记得呢。这次中秋你们有什么特别安排吗？”
要说中秋的特别安排，还真是有的。
端午后不久，染甜居的房东来收租时提到隔壁铺子六月后便不租了，问周冉是否有意租下。直到来安州之前，李言乐同周冉便一直忙着张罗新铺面和招伙计的事。
因此，今年中秋除了要以去年开张时的花仙为题，推出五款月饼回馈常客，染甜居还要推出扩展后的新铺面。
“就是会做些月团，无甚特别的。”李言乐只回了个大概，并未细说。
“这次是做月团吗？我家小子可喜欢你们之前卖的春饼了。”
“我家丫头自从吃过你们家的五色饭便一直念叨着，我试着自己做过，总觉得味道差了点。”
“二位娘子过誉了，不知二位家住何处？我给冉姐写封信，等月团做好了，给你们家送去。”李言乐也不是个没心眼的，当即就说要送月团。
这旧书院不算小，十几人花了两个多时辰，直到天微微暗才算扫完。之后，众人又各自去整理了行李，待坐到饭馆中，每个人都是饥肠辘辘。
吃完饭，三位娘子约了去街上走走。
走在安州街头，李言乐不由感慨这安州不愧是同渭城齐名的大城。既是名城，街上少不了车水马龙，到处都是热闹的声响，但是细微处又透露着安州特有的气韵。譬如安州街道两侧的小摊不似渭城那般繁密，车道更为宽阔，乘车马出行的人便也多些。又譬如城中楼房内的装饰多为木制雕花，不兴金石软纱。她以为，相较与渭城的奢华喧闹，安州有的是一种古朴沉稳的美。
一路上，李言乐静默地跟在那二位娘子身后，只偶尔说几句话。她越是如此，那二位娘子便越发觉得染甜居这年轻的二掌柜沉稳干练。然则，不是李言乐不想同他们谈天，只是这二位娘子比她年长些，又都已成家生娃，她们逛的这些卖孩童吃穿用度的铺子，她无甚兴趣，她们聊的那些育儿心得她也插不上嘴，只能是默默在后头跟着。
“地丁茶馆这难道是地丁街？”
“怎么了？”
“我有位自小便认识的好友，好几年前嫁到了安州便再没见过。我给她写信说要来，她说她就住在地丁街。。”
“你还记得她具体的住处吗？我们可去找找。”
“这倒是不记得了，大晚上的上门也不好。商会的先生不是让我们三日后去趟商会，左右这几日无事，我明日再去寻她。”
“我跟你一道。我夫家也有亲戚在安州，去岁他们来了渭城，如今我来了安州自是也要抽空去拜访一番的。”
“李掌柜，你可有亲戚朋友在安州，明日要一起吗？”一位娘子回头去问李言乐话，却见她望着身后出神，就又唤了一声李掌柜。
“啊？哦，明日我便不去了。”
说完话，三人继续往前走，李言乐回过头又看了一眼身后那酒楼，她方才似是看到了宁飞影。
李掌柜，你可有亲戚朋友在安州？
她又想起方才王娘子问的话，心道，像沈泽那般消息灵通的人，应当知晓她到安州了。不过······若他无意打听，亦有可能不知。可她同言明提过要来安州这事，或许他会留意？李言乐心中一通弯弯绕绕后，忽而眉头一皱，奇怪自己为何要去想这事，沈泽知不知晓自己来安州又有何干系？
第二日一早，掌柜们吃过早饭便三三两两地散了。有人去了街上，有人在书院中歇息，李言乐则是在房内又收拾了一番，而后在前院一侧找了个静处给周冉写信。
“李言乐，李言乐在吗？”
不多时，门口传来一阵动静，李言乐抬头望去，只见一位信使打扮的男子自门外而来。
李言乐接过信件回到那石桌旁坐下。看这信封上的字，其中两封是宁言明的，另外一封是沈泽的。他们果然知道她到了安州，这般想着，李言乐先拆开了宁言明的信。
这两封信同先前一样，多写的日常琐事，无甚特别，只是第二封信中又提起了有位小娘子将沈泽堵在家中那事。宁言明说他前几日同沈泽赴宴，见到了那位小娘子，她名为赵瑜笺，是清风堂的少堂主。
“清风堂，长兴镖局。”李言乐喃喃，心下想着，这次安州之行说不准会遇上周冉的爹爹。
她又拿起第三封信，看着其上写着的“染甜居李掌柜亲启”八字，轻声道“沈大家主这字写得倒是真不错。”
不同于宁言明那洋洋洒洒写了三张纸的信，沈泽的信简单到用一张纸都嫌浪费。除去开头的称谓和结尾的落款，便只有一句——佳节即至，沈某可有幸邀李掌柜登楼赏月？
自从入了秋，白日便短了不少，李言乐写完给周冉的信，又同几位掌柜聊了会，天便有些暗了下来。她忽而想起王娘子托她买木芙蓉和茶花装饰屋子的事，便匆匆忙忙地往街市上走去。
这个时辰，街上卖花的小贩寥寥，李言乐走了两条街才买到红色的秋茶花，可就是没见到木芙蓉。一位卖花的小童说前头九章路上有位小哥在卖木芙蓉，不过没剩几支了，她道了声谢便赶了过去。
“李掌柜，这般急急忙忙，是要去做什么？”
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仍旧是那懒散又漫不经心的语调。李言乐蓦地止住步子，转身便瞧见了沈泽笑吟吟地站在自己身后，手中握着几支木芙蓉。
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中秋那日，宝瑟街上，沈泽静立在街对面，引得一众小娘子频频回眸。她以为，当时沈泽要是也像现在这般面上带笑，应能更引人注目。
见面前这抱着一束茶花的小娘子面带欣喜地问自己怎么在这，是否是住这附近，沈泽
忽就奇怪，从端午至今，他近三月未曾见这小娘子，这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我写的信，你可有收到？”沈泽说着就要将手中的木芙蓉递给李言乐，可又觉得她捧着这么些半人高的花着实不方便，便收回了手，又拿过了她怀中的山茶花。
“嗯，收到了。这木芙蓉是给我的？”
李言乐见沈泽的手这么一来一回，心道，怎么这么巧就遇上了他，他又那么凑巧的拿着几支木芙蓉？
沈泽自是不会说他自书院门口跟了李言乐一路，见她买不着木芙蓉，便回家折了几支。他只道是家中这花开得正盛，瞧着俏丽有趣，便折了些想给友人送去。既然恰好遇上，那便给她了，左右这花多得是，下次再给那友人送也无妨。
李言乐倒是没想到，沈泽这般似是谁都瞧不上的性子，竟还有值得他亲自去送花的友人。
“倒是难得，你那友人住这附近吗？”
不知怎的，她忽地想起言明信中那将沈泽堵在家中的清风堂少堂主，而周冉提过，清风堂在九章路上，便又问道“清风堂？”
“怎么，你想去清风堂？”
李言乐不知沈泽这话是否算是承认，一时没回话，而沈泽又将话头拉回到那封信上。
“那封信，你怎么说？”
“信？哦，赏月吗？可以。”
沈泽瞧出李言乐有些心不在焉，可明明方才刚见到他时，她还神采奕奕的。
既然茶花和木芙蓉都有了，李言乐也没逛街的兴致，便同沈泽一道往回走，直至到了书院门口，二人才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