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来电显示周以寒,步之遥接通电话:“哥哥。”
“遥遥。”他小心翼翼唤她,“我明天要开始培训了,你今天还好吗?”
她正要回他“还好”,陈亦崇碰碰她:“房子满意吗?”
这间改造成蒸汽朋克风的loft,陈亦崇在北京的房产之一,它离他们租的那层写字楼很近,正好来当创业早期的据点。
他偶尔提过几次,步之遥有所了解。陈家要陈亦崇从政,他拒绝并反抗,家里动用手段,越过他本人,直接冻结私人账户,断绝经济来源。
他把能取的钱都取了,用在创业上,也支撑不了多久。买设备、租场地、招聘员工,样样都要花时间花钱。
两个不愿受制于人的人一拍即合,步之遥联系好拍卖行要办拍卖会,日期定在下周六。
“满意。”她手机移近,“还好。”
后面是说给周以寒的,他沉默,回她:“那就好。”
此后每天,固定时间,周以寒都打给她,同样的问句,步之遥也回句同样的“还好”。
找李峥做中间人帮联络,顾斯菀请步之遥吃饭:“我听说你要办拍卖会了。”
“对。”步之遥点头,“我缺钱。”
两人边吃边聊,她们的家庭背景和留学经历类似,穿衣品味相近,连饮食忌口都差不多,以及——
听步之遥讲她的恋爱史,顾斯菀的神情充满玩味:“你也喜欢穷小子?那还真巧。”
“人穷就穷了,我不也穷吗,志短才可怕。”步之遥饮下一口茶,“你看我资助的那些孩子,个个都想出人头地。”
“你们分了?”顾斯菀做事向来不拖泥带水,“分手很快的,从说到散,顶多三分钟。”
“没分,他不想,我就耗着,冷处理,我别的没有,时间管够。”步之遥漫不经心喝着茶,“谁叫他让我憋屈了。”
她提分手被挽留的那天起,步之遥没和周以寒再主动说过话。她对他的失望已累积到极点,他强留,她还能做什么。
“他可能还甘之如饴呢。”顾斯菀叫服务员来再上茶。
话题又聊到拍卖会上,一顿饭以顾斯菀投资步之遥,担任股东告终。
拍卖会的前期造势,极力淡化拍品的遗物色彩,宣传重点在它们本身。当晚,步之遥和陈亦崇一同出席,在拍卖会正式落幕时,她分别与两位买家致意。
她保持得体微笑,和古董车的买主季书毓握手:“季先生,这辆车遇上你这位主人,是它的荣幸。”
季书毓淡漠的眸中,带了点深藏的笑:“我应该不会保管太久。”
“那……”步之遥听出他的深意,“借你吉言。”
嫌往返麻烦,步之遥和陈亦崇住在loft工作,一楼放娱乐设施,她住二楼他住三楼。
脱下正装换便服穿,在桌上足球旁,陈亦崇握着白方的球杆:“来一局?”
“来。”步之遥率领红方出战。
他们抽拉转动球杆,攻守不断切换,为争夺胜利展开激烈角逐。
凶猛攻势后的一记拉射,步之遥逆风翻盘,再进一球,陈亦崇松手,大笑鼓掌:“你好胜心真强。”
“过奖了。”步之遥转动球杆,“我就这样。”
双方激战正酣,伴随清脆的铜铃声,鸣叫着的布谷鸟钻出座钟,十点了。
电话准时准点到来,步之遥停手接起:“哥哥。”
培训的地方包吃包住,前几天走完劳动仲裁,周以寒卸载各种软件,只留支付宝和微信,他关闭朋友圈,屏蔽群聊和公众号推送,隔绝掉爆炸的信息流。
学完课程回单间休息,他翻着和步之遥的微信聊天记录,问她:“遥遥,你今天还好吗?”
“还好。”步之遥的回复照例平淡。
漫长的空白后,周以寒轻声说:“那就好。”
她卖掉父母最后的遗物这件事,貌似不值得他打电话安慰两句,看来今天对周以寒来说,是和他一样普通的一天,步之遥挂断电话。
见她高昂的情致随那通电话散去,陈亦崇手握球杆360°旋转,玩起独角戏:“你确定你还好吗?”
伸个懒腰,步之遥眼角眉梢尽是慵懒:“我今天的确还好,我们要有钱了,能换到新写字楼,你不开心吗?”
操纵球杆,陈亦崇带队射门:“这代表我们又要面试了。”
他们两个人,大学在读且没工作经验,这段时间要考察场地付租金,批量采购设备,跑完校招跑社招,熬夜通宵习以为常。
“今晚早点睡。”步之遥拍拍陈亦崇宽阔的背,“再往后,咱们的觉就更少了……你盯着我看什么呢?”
“你养刘海的样子,原来也这么狼狈。”陈亦崇指了指步之遥的额头和鬓角,“半长不短的。”
“那你做好心理准备吧,过俩月更丑。”步之遥拨弄着她刚能中分的刘海。
两个月如期而至。
随资金注入,公司扩大规模,搬进黄金地段的写字楼,各项研发测试有条不紊进行。
钱到手,步之遥租了套离公司最近的高级公寓,有时两点一线,有时在公司过夜。
她生日这天是周六,周以寒的电话在上午:“遥遥,生日快乐。你在家吗?我下午有培训,想上午回去一趟,把礼物给你。”
“我在家。”步之遥出门打车。
没带走小屋的东西,她在家等周以寒,他开门,一束星黛露花束映入她眼帘。
“我拿正版的改的,给它们织了小衣服,希望遥遥喜欢。”周以寒将花束递到步之遥手里。
她比他上次见时,多了再难遮盖的锋芒,头发留长了,更冷静也更成熟。她整个人,仿佛在一点点褪去往日的痕迹,长成另一个模样,全新的,他陌生的。
或者说,那其实是她本来的模样,如今她洗掉那层蒙尘,比以往更耀眼,耀眼到他会被灼伤。
“我刚煮的,还热乎,你趁热吃吧。”他从腰包里掏出两个煮鸡蛋,拿保鲜袋包着的。
他塞给她,步之遥去接,和周以寒的手相碰。她没有收回手的意思,但他先动了。
她的生日怎么可能和他一起过,再等下去,他不会等到期盼的结果,那他为什么要自取其辱。周以寒的喉结滚动着,终是压下门把手,推门离去:“……我先走了。”
而步之遥捧着花束在客厅,她查了,一共二十只星黛露,象征她的二十岁生日。它们穿的衣服她也都穿过,或在童年照里,或在艺术照中,或在生日宴上。
为什么周以寒不肯留下,陪她过生日,她不会去问,问了反会自取其辱。是她先冷战的,低头服软她就输了,步之遥输怕了,无论哪场战争,她都只能赢。
带那束花下楼,步之遥坐在夏初柔的副驾,它过于饱满,她不得不斜着抱,前倾它。
将周以寒视作抢走她好友的人,尽管夏初柔对他抱有敌意,见了他做的星黛露花束,也发自内心夸赞道:“好可爱呀。”
他离她最喜欢的类型,只差上进心,却难以逾越,步之遥抚平褶皱的紫色包装纸,安全带勒得她透不过气:“我觉得好可惜。”
她握紧花束下方的圆筒,有细微的金属声响,她揭开包装纸最底端的胶带,一条项链滑到手心。
卡地亚的love项链,镶钻的18k黄金,她记得售价在六万出头。
“很贵吧。”夏初柔凭造型认出款式。
攥紧项链,步之遥嗓音发哽:“我会把钱还给他。”
十月份,周以寒生日,培训快到尾声,十一假期休三天,他待在北京没回老家。
快递员联系他,说他有两个快件要签收,美国发出国际转运的。他搬回两只纸箱,不干胶标签上,步之遥的名字清晰可见。
大纸箱里是一把人体工学椅,和她坐的同款,小些的纸箱里是一整套西装和一双皮鞋,外加全套配饰。
一封简短的信放在小纸箱中,她的字洒脱飘逸,祝他生日快乐,希望她的礼物能在工作时,缓解他的劳累。
手在发抖,周以寒裁下快递标签,和步之遥的手写信放进木盒保存。
上个月开学前,他给她订了机票,头等舱,她说已经买了机票,没要他的那笔钱。
他们有时差,周以寒更改时间,仍选步之遥的十点打给她,而今天,电话由她拨出:“哥哥,生日快乐。”
“谢谢遥遥。”他没问她过得好吗,换了句,“我有事想和你说。”
“等我回国吧。”步之遥只给他一句。
也好,这至少意味着,他能当面和她聊聊天,周以寒想。
一等就是一个月,直到培训结束,他重新下回软件,启用朋友圈,刷到前同事们步调一致,在朋友圈放出聚会大合照,集体庆祝公司破产。
他背着电脑包,带上随身物品打车回家,车载电视上,本地电视台的女主播在播报新闻:“秦展鹏涉嫌猥亵及□□未成年人,于今日十七时在公司被捕。据悉……”
他点开微博热搜,秦展鹏被捕的新闻在逐步攀升,牢牢占据前排的,是“步之遥陈亦崇采访”、“步之遥称上市正在筹备中”和“亦之科技异军突起将成年度黑马”。
这半年来她卖掉父母遗物创业,研发算法技术,短视频平台上线,成为当下炙手可热的商界新星,而他一味自我闭塞,封闭信息,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手机滑落,周以寒弯腰去捡,有电话打进。他慌乱中错按扬声器,步之遥的声音在车里响起,含着不容置疑的高傲与强势:“周以寒,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