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少年
我上高中那年天空一直是晴的。
那时候,我不会为了那些类似于人生是到底是不是旷野的问题在网上挥斥方遒,我觉得人生只有今天和明天的区别,过好今天,和准备过好明天就是我的人生信条了。
至于未来会怎么样我完全没有想过。
有时候我一直有种活在襁褓里的感觉,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用一句话或者几个词语来获得。
我有少年的心气,那些让我感觉到不好的事情,做坏事的人,我见一个骂一个,不会顾及周围人的眼光。
我记得那时候有部动画片很火,里面有个天天主持公道的蜻蜓队长。
我觉得我就扮演着这个角色,在任何时间任何场合都做一个我认为正义的角色。
后来我毕业之后那些同学齐刷刷地把我删掉了,我和我那些同学的缘分就走到了尽头,从此再也没有见过。
我还傻呵呵地觉得是他们不理解我,我就继续贯彻着我自己眼里的正义。
直到我的家庭出现变故,我才知道我自己眼里的正义观就是一坨屎,那是建立在极致的利己主义之上的一坨屎。
江弧也有少年的心气,他大概比我更懂什么叫正义。
江弧对着那个中年人破口大骂的时候脸上写着深仇大恨几个字,那中年人僵了一下,脸上僵掉的笑容显得有些滑稽。
“小江同学啊,我们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了,你也要给我们留下点脸面啊。”
中年人背在身后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但他还是保持着自己的风度,他扭过头来看了看站在门边的我和两位正在偷偷录像的记者。
这家伙的眼神已经宣告了他的有恃无恐。
少年的心气成了他有恃无恐的最大倚仗。
他身后的两个中年妇女默默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江弧现在的情绪不太稳定,他刚刚受了脑震荡,你们不要刺激他了。”
“他现在需要休息。”
其中一个妇女皱了皱眉头,
“小伙子啊,我们是学校方面专程派来安抚江同学情绪的,可能江同学只是暂时没有办法接受我们的好意,你们可以到门外去给我们留点空间了解一下情况吗?”
她的语气非常委婉,我多么希望现在的我能回到那个书生意气的年龄,对于这种无赖我还能酣畅淋漓地抨击她。
可我只是个在做着影帝梦的龙套演员罢了。
另一个中年妇女此刻也带着护士回来了,是护士长,她赶忙打着圆场,并客气地请我们理亏的一方暂时等在门外。
孙逸开口了,
“怎么感觉这几个老不死的就是导致这件事情发生的人呢?”
鲁讯点了点头,
“陈哥,可能你现在还不是很信任我们,有很多隐情都没跟我们说,但我可以告诉你,就刚刚我们所拍摄到的那些画面,已经足够剪辑成一个能够引起社会广泛关注的视频了。”
我差点扑通一声给他跪倒在地上,这个世界就需要这样的有脑子的人啊。
但正如他所说,这些画面足以控告校方,但同样他们可以利用江弧歇斯底里地骂人画面来转过头来控告江弧,我仍然不敢对他们全盘托出。
我们就静静地站在病房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
那些学校方面来的人似乎已然已经意识到了会有人在门外注意着门内的情况,他们刻意压低了音量,只能偶尔听到江弧传来的声音。
“走之前我在里面放了支录音笔,虽然不能作为法律工具,但也能让人民群众相信我们了。”
鲁讯似乎已经认定了这帮学校来的人肯定对江弧做了不好的事情。
我不断加深对两位记者的信任。
江弧在不断地否定着什么,情绪越来越低迷,直到声音减小到也难以听见。
大概过去了十几分钟,中年男人推开病房走出的时候脸上依然噙着浅浅的笑容。
看了真的很想让人打一拳上去。
我在他们之后走进病房,江弧仍然呆呆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脸色由红润转为了苍白。
我十分心疼,心疼江弧的少年气性要被残酷的社会磨灭了。
“江弧,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
“但不管他们做了什么,师傅我一定会帮你一拳一拳打在那帮坏人身上的。”
我一字一句地和江弧立下约定。
这一次江弧没有再多说什么,他默默地把被子拉起,把眼睛合上,回到他自己的小房子里。
左手不断地发着抖,我带着鲁讯和孙逸走出病房,关门的时候无比小心,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或许那个老头子走出病房的时候江弧就再也走不出他自己的小房子了。
这样的畜生却每天都继续光鲜亮丽地受着学生们的追捧。
这个社会真是病了,原来每个人都在房子里,江弧是走出房子的那个人。
我心情有些沉郁,现在只想连忙回到我宿舍里的小床上缩在被窝里。
就像江弧一样。
我和走在我前面面色沉重拿着录音笔的记者同志互换了联系方式。
“哥们,我知道你是个有正义感的人,你现在也很愤怒,但请你一定要等一等。”
“那些伤害他的人还有三个礼拜就成年了。”
“那时候我会把所有的证据都给你们的。”
我恍惚中有些卸力,我突然间觉得我心里头的信任与否都只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了。
到头来我唯一能够获取帮助的人也只有通过眼前的记者朋友发动人民群众的力量了。
除此之外,目光放远,万事皆悲。
他们答应了我,他们说要好好做准备,那个中年男人令他们也感动非常反感。
他们带着录音笔走了,还承诺我会将录音笔里的音配同样发给我一份。
作为交换,我要在三个礼拜之内尽力收集有关江弧轻生受到学校方面影响的一切证据。
和骆英纷道了声再见,我像逃跑一样的逃出了医院。
我感觉自己已经没有脸面出现在江弧面前了,在他被那些不速之客拷问的时候我却没有任何能力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