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阵痛
左手阵阵传来的痛几乎要逼得我发疯，但即便是身处医院我也不想去做个检查。
这里拍个片子，那里开个药，四位数字就要轻而易举地从我银行卡里扣除。
并不是我不想去摆脱这折磨人的刺疼，只是我害怕有人告诉我，我可以摆脱它。
听完骆英纷的话，一股愤怒直冲脑门，疯狂分泌的肾上腺素掩盖了我手上传来的阵痛。
“他妈的。”
低声对着空气骂了一句，为自己壮胆。
我微微抬起边走边低下的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走廊那头站在江弧病房门口的那两个怪人。
那两人明显发现情况不对，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我用行动告诉他们，这一次，瘟神真的来了。
“你想干嘛？”
“我们也是刚刚才上岗，不知道哪里得罪到您了。”
“对不起，对不起。”
其中一个人不停地对着我道着歉，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看那架势，几乎想要给我跪下了。
他极致卑微的态度使我冷静了下来。
他妈的，怎么那么像在剧组里的我？
“你们俩是干嘛的？”
“怎么一直还赖在这里了。”
我毫不客气地站在他们跟前质问他们。
“我们是记者。”
“我们只是想跟进一下跳楼事件的后续。”
他们俩那谦卑的态度简直想让我当场和他们桃园三结义，在剧组里的自己每天都要露出这个语气来尽力地讨那些人的欢心。
也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接受这样的生活的。
当一个洗尽铅华，没有脾气的人是龙套演员的常态。
我的语气开始变得柔和，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自相残杀呢。
“哥们，他的情绪现在还不太稳定，你有什么想了解的可以先问我。”
我指了指病房，努力用平和的语气对着我的两位“结拜兄弟”说道。
我们坐到了医院角落里的铁板凳上，我坐在他们两个人之间。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鲁讯，那边那个兄弟叫孙逸。”
这家伙怎么取个这名字？
“方便告诉我一下那个小兄弟的名字吗？”
“他叫江弧，今年还在读高中。”
“你和江弧是什么关系？”
“我姑且算他的救命恩人吧。”
“哦，我还是他的师傅。”
“你就是那个无名英雄？”
鲁讯的眼里突然发了光，把头稍稍凑近我的脸庞盯着我的脸，和我头上顶着的寸头。
此刻我不知道的是，鲁讯眼里的我已然登上了报纸，他将标题取作“震惊，街头小混混也有侠胆柔情，无名英雄的背后”。
“嗯对，是我。”
在之后的对话里，我了解到他们是刚毕业上岗的大学生，想着要靠对江弧事件的跟进，并希望通过此事的高热度为自己在报社里立足。
他似乎觉得这个理由不够正当，他还补充了一句，
“我希望通过这件事，呼吁民众乃至于更上层的人士加大对学生这一群体在学校中受到过于沉重的压力的广泛关注。&34;
我不免有些嗤之以鼻，冠冕堂皇的借口背后是自己半步青云的绳梯。
这些该死的，颠倒是非的记者都是这样。
我们正聊着，走廊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医院楼道里的寂静被熙熙攘攘的声音打破。
迎面走过来的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他背后跟着三个大妈，三个女人的谈笑生足以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传遍每一个角落了。
他们有目的性地直接往江弧地病房方向走去。
我和两名记者在走廊的另一头，见到这个场景，眼里的火苗再一次点燃。
“哥们你不是想知道江弧为什么选择轻生吗？”
“你应该有隐藏相机的吧？”
说完我快步向江弧的病房赶去。
我早他们四个一步到了江弧的房门口，我就这么站着，像个小混混一样地堵着他们的路，不让他开门。
他们抱着疑惑的眼神随意扫了我一眼就像躲开我直接拉开我身后的门。
我就这么站着，在他的手要碰到门把手之前，我往旁边稍微侧了侧身子堵住了他手的轨迹。
他又扫了我一眼，
“麻烦让一下，我要去看个病人。”
没理会他，我的眼睛从始至终没有摆在他身上过，我就这么继续站着。
他有些恼火，把手搭在我的腰上慢慢发力。
我在心里默默地答应了他一嘴，你懂不懂常年当最苦最累的龙套的含金量啊？
我纹丝不动，他稍微有些急了，
“哥们，我再和你说一次，让一让。”
他突然间摆正了姿态，扭头看了看鲁讯和孙逸，又扭头和其中一个中年妇女用有些大的音量说，
“你去叫一下护士，就说我们要探望病人，但有人硬是要赌着，扰乱医院秩序。”
说罢，中年妇女走了，那个中年男人不加修饰，脸上摆着恶狠狠的表情，用手指重重地在我手上戳了几下。
在他们准备去叫护士的时候我就已经自知无法拦住他们了，我索性直接撤出房门，他前倾的身子直接有些酿跄地向前冲去，迈了几步有些滑稽的步伐之后才慢慢站稳身子。
他回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便招呼着剩下两个中年妇女进了病房。
进病房的时候，江弧正仰头盯着天花板发呆。
微微侧过头，看到中年男人进来的那一刻就立刻用被子把自己的头给盖住。
江弧为自己的世界打造了一座密不透风的小房子。
摄像机记录下了这一全过程，中年男人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盯着一路尾随他进入病房的我们三人，突然收敛了脸上的凶光，用温柔的语气和我们开口说话。
“你们也一定是来看江弧的吧。”
“这孩子也不容易，小小年纪父母两人就都不能继续陪在他身边了。”
“但我作为他的教导主任，我一定会好好地对待他，了解清楚整件事的始末的，你们请一定要相信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弧把蒙在脸上的被子掀开了。
“我去你妈的吧，你个老不死的东西，别来这里继续恶心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