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死之支配者（二合一）
“不行, 松口。尼尔。”海拉拽着文件的另一端，这么说道。文件的另一端，被一只黑色鳞片金色眼睛的小龙紧紧咬住。
虽然知道它是尼德霍格了, 不过海拉还是选择了“尼尔”这个名字来称呼它。
黑色的小龙像猫咪一样摆了摆自己的尾巴，并没有什么想要放开的意思。
海拉叹了口气, 淡淡的唇微微抿起, 面盔下的冰蓝色眼睛看着面前的小龙。他松开了拽着文件的手, 然后有些尖锐的护手指尖轻轻搔着小龙的下巴, 像是对待什么无害的动物一般。
“所以，你想干什么？”
小龙舒服地闭起眼睛，抬高了自己的头，让死亡支配者可以更顺利地摸到自己的下巴。它的尾巴左右摇摆着，等海拉收回手之后, 它拍打着自己的翅膀飞了起来，落到了海拉的腿上, 盘了起来。
像是窝在主人腿上的小猫。
“嗷呜。”它叫了一声，似乎对自己的位置颇为满意。
海拉垂下眸子，手轻轻抚摸着脊背，似乎有点头疼，“这么喜欢撒娇吗？”他所饲养的黑狼王阿尔文更像是沉默的骑士与护卫，基本上没有做出过撒娇的行径。爱马格里特芬倒是喜欢撒娇，但也不会十分频繁地撒娇, 更不要说其他的存在了。
唯独这只小龙, 相当的喜欢黏着他。
“算了，就这样吧。”海拉轻轻地摇摇头，一边抚摸着尼尔的脊背，一边批改着公文。
如果有了陪伴, 那么再枯燥的事情都会变得享受。更何况，海拉本身也不怎么讨厌工作。而小龙也很乖，安静地趴在他的腿上睡觉，偶尔会用尾巴轻轻地拍打他的腿。
等海拉处理完公务的时候，小龙已经完全睡死过去了，甚至露出了柔软的腹部，侧躺在他的腿上。
海拉垂眸看着它，嘴角轻轻上扬，像是融化了的冰雪。
这个时候，黑狼王阿尔文走了进来。
“阿尔文，今天的巡逻如何？”海拉降低自己的声音这么问道。
阿尔文走到他的身边，看着他腿上的小龙，然后喉间发出低沉的声音。
听懂了它的话的海拉伸出手，抚摸着它的头，“是吗，那就好。一切顺利就好。”他看向窗外，巨大的世界树一直向上，支撑着整个世界。
沉默的、毫不动摇的。
“诸神黄昏……”
海拉收回目光，看着腿上熟睡的小龙，距离那天也不远了。
旧的世界毁灭，新的世界诞生。
一切都是那么简单。
……
“好久不见，我的儿子耶梦加得，要来抱一下吗？”
洛基张开双臂笑眯眯地对着耶梦加得这么说道，他似乎对自己的每个孩子，每次见面都要来这么一遭。
而耶梦加得则十分冷淡地甩了甩尾巴，“不、用了。”他对洛基的态度相当平淡，并不是海拉那种冷淡，而是那种两个人之间似乎没有任何关系一般的那种陌生人之间的平淡。
洛基被拒绝也没有觉得伤心，而是十分自然地收回了胳膊，他耸耸肩膀，“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不过我的儿子们真是太让我这个父亲伤心了。”他笑了起来，但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却没有任何笑意，“果然只有女儿才是贴心的。”
芬里尔撇撇嘴，拿着梳子正给自己的尾巴梳毛，虽然他自己不想干这么娘娘腔的事情，但是介于海拉曾经三令五申，如果不整理好外表就随便进出他的宫殿，就会用他的那把骑枪在他身上狠狠地戳几个洞，顺便把他的毛都剃了。所以，芬里尔还是屈服了。
不过，后来他还是找到了新的乐趣。比如他可以带着梳子找海拉给他梳毛。
有的时候，芬里尔真的觉得，海拉对待他和耶梦加得的态度，完全就是在饲养什么不省心的宠物。完全捕捉不到别的什么。
想到这里，芬里尔忍不住磨起了牙。
“喂，我说。你找我们过来，和我们见面，应该不只是为了说这么点普通的小事儿吧？”芬里尔对着洛基这么说。
洛基那双墨绿色的眼睛看向了他，他挑了挑眉，“当然。只是因为你们的反应实在是太有趣了，让我忍不住罢了。”
芬里尔撇了撇嘴，“见鬼的恶趣味。”
洛基选择直接无视他的话。他们坐在有着壁炉，相当适合交谈的房间里。
“闲聊就到这里了，让我们开始正式话题吧。”洛基笑了起来，他摊开手，墨绿色的眼睛里满是疯狂。“关于——诸神的黄昏。”
……
“宿主让他们三个待在一起真的没有问题吗？”系统看着面色十分平静，手里甚至拿了一本书正在翻阅的海拉，这么问道。
“哪里有问题？”海拉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双腿交叠，漆黑的护手轻轻地翻过一页。明明此时此刻他的宫殿里有三个可以搞事搞得天翻地覆的人，但他此刻的表现却完全不像是担心的样子。
“你还问我哪里有问题，当然是让邪神洛基、魔狼芬里尔和巨蛇耶梦加得聚在一起啦，你真的不好奇他们都会谈了些什么吗？”虽然知道这几位都是北欧神话中诸神黄昏的主力，但系统还是相当好奇，他们到底在谈些什么内容。
毕竟在北欧神话中，诸神黄昏作为最为宏大的终章可谓是家喻户晓，没有人不知道诸神黄昏。从各种影视游戏中都有北欧神话和诸神黄昏的内容，也足以看出，北欧神话和诸神黄昏对于人们来说是有多么大的吸引力了。
正是因为其具有史诗般的恢宏和作为最终结局，命运般毁灭的悲剧才更让人着迷。毁灭与新生同时存在。如此的命运，如此的轮回，几乎能够戳中每一个人的内心。
即便是神也会死亡，即便是世界也会毁灭，就是因为这样不同的理念，所以才让北欧神话和诸神黄昏在众多神话中脱颖而出，成了人们热衷于谈论的经久不衰的话题。
而作为诸神黄昏的参与者之一，死神海拉在诸神黄昏中的篇章却并不多。死亡女神海拉从始至终都好像蒙蔽在一片迷雾之中，无法让人看清她的身影，就像是死亡如影随形，你能感觉到她的存在，你也知道她的存在，却又无法抓住她摸到她。
在最后的结局里头，无论是神王奥丁雷神托尔还是邪神洛基魔狼芬利尔，包括巨蛇耶梦加得他们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但是唯有海拉，同样是作为洛基的三个孩子之一，诸神黄昏的主力之一，她却并没有被提到太多，更别说到底是存活还是死亡了。
不过联想到她的身份，以及并没有准确地写出她存活还是死亡，或许这位死亡女神依然活着，并没有在那场诸神黄昏中失去生命。海拉应该是作为为数不多的在诸神黄昏之后仍然存活的神明。
面对系统的疑问，海拉却显得相当平静。“他们所谈论的无非也是那些东西。关于如何报复诸神、毁灭诸神以及需要做什么准备，可能还需要巨人族的帮助。要如何毁掉一整个神族，又如何毁掉一个世界，这需要做的准备是相当多的。虽然都是毁灭世界的阿兹特克神话和北欧神话还是不一样的。”
阿兹特克神话里，世界几度毁灭，究其原因，也只不过是因为神明的力量强大且任性。如果他们想要世界继续存在下去的话，世界便会继续存在下去，而如果他们想要世界毁灭，那世界就会毁灭，这和北欧神话的世界是不同的。
北欧神话世界的毁灭完全是一条条跟随着命运的线，一点一点，然后走向终局。
其中神明们的强大与任性并不是世界毁灭的理由，一切都只不过是命运的安排。
所以阿兹特克神话中世界的毁灭更多的是人祸，而北欧神话世界中的毁灭更多的只是天灾。
“如果你真的很好奇，他们谈论什么的话，你可以去听听，我记得你可以看到和听到宫殿里发生的全部事情吧？”
听到海拉这么说，系统挠了挠头。“虽然我确实是可以这样啦，不过那很消耗我的内存欸。更何况你不也不太喜欢这个功能吗？我跟你一样，我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功能，所以在最初布置的时候除了必要的情况，一般我都直接把这个功能扔到角落里去了。估计现在已经落灰了吧。”系统忍不住这么吐槽道。
在某些方面高度人性化的系统，总是会在一些不必要的方面体现出它的人性化来。比如它知道不怎么经常用的功能就会和放在仓库里不怎么使用的物品一样会落满了灰尘和蜘蛛网。明明它只是一串代码罢了。
“在这种地方你没有必要和人类学。我想你应该还记得自己是高级ai吧？”海拉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系统拍了拍胸脯，虽然从它那小光球的身体上，实在看不出来哪里是胸脯，哪里是屁-股。
“放心吧宿主，我当然记得自己还是个高级人工智能啦。只是作为你的搭档，我当然要比你更加人性化，才能和你互补啦。”
“怎么说呢，总觉得是有点用，但又没有什么用的设计。”海拉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真的不太理解总部的设计用意。
“其实宿主你说的也没错啦。”偶尔系统也会觉得总部的设计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嗯，愚蠢。
“啊，不行，宿主，我果然还是好在意。”小光球在系统空间里来回蹦哒，打滚，弹跳，从这里飞到那里，像是被拍打的乒乓球一样。
“那你就自己去看啊？”海拉被它纠缠得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了，他将书放在了膝盖上。
“宿主，你真的就一点都不好奇呀。”虽然系统已经知道它的宿主到底是有多么冷淡平静，对除了工作和事业以外的事情没有任何想法，但现在它还是忍不住为他的冷淡无情而感到进一步的震惊。
你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却比一个人工智能更没有好奇心，这种事情真的没有问题吗？
想到这里，系统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宿主，你上个世界之后回总部做的检查结果怎么样啊？”虽然它也可以得到一份有关于海拉的检查结果，但是除了海拉本人、负责检查的人员以及几个负责人，它得到的只不过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完整却不是特别清楚的检查结果。
“你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了？”海拉似乎有点惊讶，但还是语气很平淡地回答了它的问题。“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特别的。除了让我多休几个假，少做点工作，维持自己的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其他的还是老样子。我当然也是会休息的，他们难道真的以为我是只会工作连觉也不睡的机器人吗？”
听到海拉的问题，系统忍不住在笑声里说道，难道你不是吗？它认为自己的宿主对自己的认知似乎有那么点问题。
“那，宿主你上次睡觉是什么时候？”系统忍不住问出了声，它真的十分想提醒自己的宿主认清这一点，并不是总部的人有问题，而是宿主自己真的有问题。
“上次睡觉吗……”海拉陷入了沉默。他思考了许久之后，终于带着一点点犹豫回答道：“额……一个周前？”
反正他是象征着死亡的神明，再怎么说也不会死亡了。
系统面无表情。
一个窗口倒计时弹出在海拉的面前。
只见上面写着，“上次睡觉时间已过去——九天零十四个小时五十三分钟二十秒。”精确到秒可谓是对海拉的作息了如指掌。
这个倒计时不仅现在正在计时，而且还闪烁着红色与青色的光。系统没有出声，但是仅凭着这霓虹闪光的倒计时就足以看出系统对海拉不规律作息，只要工作不死就往死里工作的愤怒与痛心。
“好了好了，快关上。”海拉有点头痛地抚着自己的额头，显然是被刚才计时的赛博朋克光效给晃到了眼睛。
“你又看了什么东西？”
系统毫无慈悲地回答，“赛博朋克277，银杀手，黑帝国……”看来它最近摄入了不少关于赛博朋克的知识。
“可以了。虽然我对你一心多用，工作时间摸鱼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但是……”说着说着海拉忽然顿了一下，而后是他略带疑惑和迷茫的声音响起，“你哪来的那么多时间看这些东西？”
系统忽然心虚了起来。“咳咳，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宿主。”
海拉沉默了许久，他的声音像是海洋中漂浮的水母幽幽的响起，“其他世界的工作你都已经处理完了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甚至笑了起来，雪白的发丝，苍白的脸颊，以及美丽无比的笑容，像是盛开在雪山上的莲花。这笑容只要让人看一眼，就绝对再也忘不掉，是令无数人都会为之心动，灵魂颤抖的笑容，然而看到这美丽至极的笑容，系统却感觉到了无言的危险。
“那、那……那啥。”系统吞了口口水，“我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做完，还得和总部递送材料和报告呢！啊啊，我先走了——”
下一秒系统的声音就彻底消失了。
海拉摘下了自己的翼盔，他有点头痛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果然，太松懈了。”
是因为这是倒数第二个世界，还有最后一个世界，他们就可以休假了吗？总觉得系统好像越来越放松了。在工作的时候就放松了对工作的态度，这并不是一个什么好的反响。海拉思索起来，或许他应该再稍微延长一下工作的时间，放缓度假的行程安排？还是说，干脆取消度假的行程，继续工作？
海拉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先不说系统受不受得了，光是这个想法被提出来的那一瞬间，说不定就要被一号重新打回去。
他想起了在上个世界回到总部进行会议和定期检查之后，一号亲自找他谈了谈，放言警告说如果你再不选一个时间休息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想到一号说话时的表情，海拉觉得对方应该是认真的，并没有任何说笑的意思。也就是说一号他，终于决定要亲自出手干预他的行程和作息了。
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以来，不是在朝一号打辞职申请解压放松，就是疯狂地朝他申请任务，完全无视对方想要休假的提议，海拉就觉得有一阵心慌。
要不然还是正常放假，然后在放假的时候多加点工作时间好了。海拉朝旁边轻轻地飘了一下目光。这样的话总不能说他没有休息，同时还能兼顾工作了吧？
雪白的睫毛细密纤长，像是蝴蝶的翅膀。海拉眨了眨眼睛，睫毛一上一下地在他的眼睛下方落下了一小片阴影。
“咚咚——”
他的门被敲响。
而后不等海拉应答门就被推开了。灰白色长发的男人露出了委屈的神情，青金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海拉。
“海拉。”
耶梦加得在说其他话的时候，总会显示出异样的停顿，但是，在叫海拉名字的时候，从来不会有那种停顿，你甚至能够感觉到他是非常认真地用心的，再叫着海拉的名字。
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宝物一样。
事实也的确如此，在耶梦加得眼里，海拉是为数不多愿意和他亲近的人，是让他觉得舒服无比的人，是巨蛇的秘宝。
“耶梦加得？怎么了？你不是应该再和父亲他们谈话吗？已经谈完了吗？”面对总是不太喜欢和别人说话，唯独在对自己才会显露出真实情绪的耶梦加德，海拉相当关心对方。
只见他拖着长长的蛇尾移动了过来。
海拉没有动，他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比他高了相当多的男人。
美丽无瑕的冰蓝色瞳孔，安静地看着面前的人。“怎么了？”他这么问道。
而后耶梦加得俯下身来，趴在了他的腿上，抱住了他的腰。下半身的尾巴随意地盘了起来。
他轻轻蹭着海拉的小腹，一句话不说。就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大狗或者是大猫，回到家找主人撒娇，却绝口不提到底发生了什么。
海拉低头看着膝盖上的人，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耶梦加得的头。漆黑的护手与灰白色的长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耶梦加得没有说话，海拉也没有催促他，只是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头就像是对待自己饲养的大型宠物一样。
过了许久之后，他膝盖上的男人终于动了动身体，脸侧了过来，可以看到他脸颊上浮现出来的一些细小蛇鳞。
随后他有点懒散的，带着一点郁闷的声音响了起来。
“海拉。讨厌、父，狗。”
男人孩子气地收紧自己的手臂，大概是感觉到了其主人的心情，就连尾巴也拍打着地面。
海拉越来越觉得自己是饲养了一只大型宠物了。“为什么讨厌？”他的语气相当平淡，就像是没有听到自己的兄弟在说讨厌自己的父亲和另一位兄弟一样。
耶梦加得又说了一次，“讨厌。”
将自己讨厌的态度毫无保留地表现了出来，没有一点想要隐藏的意思。
又过了一会儿，膝盖上的男人继续说道：“海拉、不，讨厌诸神吗？”他抬起头，青金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海拉，与海拉那双冰蓝色的美丽眼睛对视着。
因为诸神，他们兄弟三人被分开。因为诸神，魔狼芬里尔而被锁链囚禁，巨蛇耶梦加得被扔进了世界海洋，而海拉则被流放到了冥界赫尔海姆。
因为诸神，他们本可以安静地生活在巨人的宫殿里，直到成年，不用变成如今的疯狂模样。他们的痛苦、仇恨、疯狂、孤单，一切的苦难全部都是所谓的诸神带给他们的。
正是因为如此，在这么多年苦难的洗礼下，他们终于决定向高高在上的神明们复仇，要让他们体会到比自己所体会的要多十倍、百倍、千倍的痛苦。
神明——
神明的存在不过是伪善者的谎言，他们一个个披着伪善者的皮，做出来的事情却卑劣无比。他们自认为高贵却背信弃义，他们自认为强大，却又害怕即将成长起来的强大，他们渴望繁荣，所以不择手段也要千方百计地将会毁灭繁荣的存在除掉。
何其搞笑，又是何其的讽刺。
他们的快乐与繁荣完全是建立在他们的痛苦与苦难之上的。
听到他的话，海拉稍微歪了一下头，雪白的头发在他的后背散开。“讨厌吗？”
他的声音平静无比。
“我并不觉得讨厌呢。”美丽无瑕的冰蓝色眼瞳，像是大海上漂浮着的冰山，又像是亘古连绵的不化冰川。
“不如说，我对他们没有任何想法。”
死之国的支配者垂下眼眸，他轻轻抚摸着巨蛇的头发。
“我对不永恒的存在，没有任何想法。”
死亡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