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稻荷大明神
就这样, 晴和宵维持着别扭的师徒关系。宵对待晴毫不手软，如果晴出了错误，他还会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嘲讽晴。晴也总是会回嘴, 给宵找不痛快。
御馔津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别扭的两个人。
只是对于宵的教学方式，御馔津从来不会插手。
晴每次被宵教训了, 就会跑来找稻荷神，然后被宵提回去更狠的惩罚，如此反复。简直就是恶性循环。
晴看宵不顺眼。他不明白，为什么宵可以成为稻荷神的神使。
因为疑惑，所以他问出口了。
“宇迦大人, 为什么宵会成为你的神使呢？”他皱着眉，眼睛里透露出疑惑。
金发的神明歪着头，“他找到我, 说要成为我的神使……”他回忆了一下，神明与白狐使的相遇并不戏剧化，甚至相当平常。若宵不曾伸手, 抓住神明的衣袖, 两个人不会是现在的关系。
御馔津罕见的露出了一个笑容，“他说他不愿意待在那里，他想成为我的神使，想让我给他一个名字。所以，我给了他名字，让他成为了神使，把他带回来了。”
晴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 他有些难以置信, “就这么简单？”他惊讶的眼睛睁大, 圆滚滚的轮廓还没有成年天狐的仙气潇洒。
御馔津颔首, “嗯，就是这么简单。”
年幼的神明收起笑容，他看着手中的茶杯，“那样的环境，对于宵来说，大概难以忍受吧。”额前的金色发丝柔软的垂下，遮住了他的神色。
晴是第一次听到一个和从前以及自己看到完全不同的宵，在稻荷神的眼里，对方似乎是不同的。
“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宵的事情，亲自去问问如何？”御馔津歪了下头，金色的眼睛看着白发的少年。比起外人，还是从本人嘴里了解本人最好吧？
听到这话，晴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像是吃到腐-败食物般的表情。总的来说，有点扭曲。
御馔津有点无奈，“不要这副表情啊。”
晴保持着平静，脸上带着温和礼貌的笑容，“失礼了。宇迦大人。”他不知道，此刻自己脸上的表情和宵是多么相似。只能说不愧是师徒。
这场聊天最后是以宵把晴提走为终结的。
目送两人离开的身影，御馔津喝了一口茶，金色的眼睛闪过一丝怀念，“真好啊。”他抬起头，朝外面看去。樱花烂漫，粉白色的花瓣洋洋洒洒。
晴还是听进去了稻荷神的话，他和宵终于不会在见面的第一时间就吵起来，只是对于他们彼此来说，这平静的时间最多十分钟。不能再多了，不然晴自己都受不了。
果然，他还是受不了宵。
晴不知道在心里抱怨了多少次。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晴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了。偶尔他也会觉得恍惚，毕竟他来到稻荷神身边才三年，但现实给他的感受却像是过了三百年。
最近的这一年，宵与稻荷神变得异常繁忙，似乎是因为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力量，导致他们不得不加班。而他在第二年就已经被宵放养了，对方经常会把一些工作扔给他处理。
即使高傲如晴也不得不承认，宵实在是一位太过出色的左右手了。他和稻荷神默契到无须言语，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想法的地步。
现在的他，确实没有和宵竞争的资格。但是晴也不会放弃。
在稻荷神身边能够见到很多厉害的存在，尤其是天照大神和月读命，在最开始的时候，晴还会觉得拘束，到了后来他已经完全习惯了。按照宵的说法，这两位神从很久之前，就经常会过来看望稻荷神了。
有时还会见到其他的神明，比如高龙神、素盏鸣尊之类的。
晴早就见怪不怪了。
宵永远都能够十分自然娴熟的处理好一切，晴在心里勉强承认这个男人的厉害。
只是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听到了宵战死的消息。
那一刻，他还以为是在开玩笑，但面前的狐狸仆从那双满是悲伤的眼睛却告诉他不是。它没有开玩笑，稻荷神座下的白狐使真的死了。
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忽然他头上的耳朵竖立起来，“宇迦大人呢！”
狐狸仆从小声道：“宇迦大人在天守阁。”
晴连忙朝天守阁跑去，他嫉妒宵。比他更厉害，比他更接近稻荷神。
但是现在，他想的全部都是，宵死了，那稻荷神、宇迦大人怎么办？会是什么反应？
“宇迦大人！”
晴甚至顾不上宵教给他的礼仪，猛地拉开门，看到了坐在屏风前的稻荷神。
那双总是温和无比的金色眼睛不似往日。现在的稻荷神，看上去相当虚弱。
“宇迦大人……”
白狐少年走到神明前，他单膝跪在孩子面前，清楚的看到对方眼睛里的悲伤。眼泪从对方的眼眶中溢出，顺着脸颊滚落。
年幼的神明并没有自己哭泣了，他只是安静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晴有些艰难的开口，“宇迦大人，宵真的……死了吗？”
御馔津垂下眼眸，“嗯。”
宵的死亡早就有预兆，从晴被选中，来到他身边时，齿轮就已经转动，再也没法停下。
“对不起。”御馔津小声的说道，他难过的看着面前的少年。年幼的神明在因为什么而难过呢？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御馔津闭上眼睛，而后慢慢睁开，金色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明亮。他看着面前的白发少年，神色平静，“准备仪式吧。”
晴有些茫然，“什么仪式？”
稻荷神的神色平淡，无悲无喜，现在的他更像人们想象中的神明，没有一丝动摇。
“白狐使的继承仪式。”
晴愣住了，喉咙发不出声音，他沉默了好久。终于，他动了。晴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神明，脑海中忽然响起了某个夜晚，宵闯入他的房间，在他床铺边说的话。
白狐使，是神明的眼睛，是神明的嘴巴，也是神明的爪牙。
他终于明白宵的意思了。
晴低下头，“我知道了。宇迦大人。”
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我会去安排的，请您好好休息。”他快速的成长了起来，心中依然明了。宵那个混蛋，最后还是给他留了个难题。
晴伸出手，抱起了孩子样貌的神明，朝休息的地方走去。
“我会安排好一切的，请您放心。宇迦大人。”
晴带着温和的笑容，又一次说道。
神使的死亡也会给神明带来虚弱，这个时候，稻荷神最需要做的是好好休息。
御馔津闭着双眼，很快就睡着了。
晴注视着神明的脸庞，没过太久他就动了。他朝外面走去，因为宵战死这件事情，底下的侍从变得慌乱无序。
“够了，在慌什么呢？”
白狐少年沉着脸，斥责着方寸大乱的侍从们，而后他的语气平淡，“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宇迦大人需要休息。”
因为猝不及防接到消息的侍从们瞬间平静下来，他们快速地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晴到不是很意外，毕竟这些侍从都是活了很久的存在，不至于方寸大乱。之所以会变得慌张，完全是因为负责处理所有事务的宵战死，而稻荷神因为宵死亡，陷入虚弱需要休息。
晴立刻召集了平时负责帮宵处理事务的人。
上代的白狐使死亡，他是板上钉钉的下任白狐使。
在众多神使中，唯有白狐使需要举行仪式。
宵在这个位置上待了至少两千年，但晴倒不是很担心。宵和稻荷神或许早就料到会有这天，他来到稻荷神身边，被宵教导，处理公务，全部都是为了这天的到来。
混蛋。
晴的眉眼瞬间变得锋利，但很快又变得温和有礼。他在心里骂了宵一句，但手里处理起事务却有条不紊。冰蓝色的眼眸扫过一条又一条公文，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幸好宵之前就把一些公务扔给他过，处理起来还算得心应手。
就这样，晴在这段时间里处理着公务，而另一边则是准备着白狐使的继任仪式。只要稻荷神醒过来，仪式便可以举行了。
最开始，晴不太能适应过多的公务，从早忙到晚，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但是渐渐地，他已经适应了。
偶尔他会有些出神，因为再也不会有人看着他处理的文件指出上面的不足然后冷嘲热讽了。
晴逼迫着自己快速的适应了下来，某一天，他来到了宵的房间前。
打开门之后，里面的一切都和从前一样，除了那个黑发的男人。晴沉默的走了进去，宵是战死，最后连一点尸体都没留下。唯一被找回来的，是耳朵上的勾玉吊坠。
晴还是之后才知道的，那是宇迦大人送给宵的礼物。
晴垂下眸子，最后在柜子里找到了一封信。
是宵的字迹。
晴沉默了一会儿，才打开了信。是给他的。晴甚至已经能够想出来那个男人写这封信时的姿态了，嘴边一定是带着看似温和实则讽刺的笑容。
这封信不长，晴很快地就看完了。
他把信塞回信封里，放了回去。在离开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看来你没机会了。占据了宇迦大人身边的位置那么久，也该让给我了。”
他顿了顿，才接着说道：“老师。”
而后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门被关上，连同那些往日的身影一起被关在了门后。
毕竟，人总是要往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