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稻荷大明神
止的故事结束了。
小玉脸上的表情相当复杂,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看着少女那张纠结的脸，止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她喝了一口酒, 黑色的长发从脸颊边滑落。她垂下眸子，孔雀蓝色的眼睛被遮了一半。
“后来宇迦大人曾和我提到过一点那场清理行动。”
止看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白狐神使, “最开始只是神罚，后来大神和宇迦大人计划了什么。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她神色淡淡，“况且，这本就不是我负责的。”
百狸摸了摸下巴，“那位大神啊。”
晴放下手里的筷子, 然后对着百狸说道：“再来一份刺身。”
百狸看了一眼他手边摞起来的碟子，“知道了知道了，你真的是来我这里吃饭的啊。”他无奈的走进旁边的厨房, 一阵刀声过后，就端着刚切好的刺身出来了。
把刺身放到晴的面前，百狸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用干净的手撸了一下自家儿子的头。
“下一个就该你了吧。晴大人。”百狸促狭地说道, 嘴里虽然叫着大人，却没有什么害怕的神色。这只是朋友同僚之间的玩笑。
晴慢条斯理的吃了一块刺身，然后喝了一口酒。
做完这些之后，他擦了擦嘴角。
更冷彻的冰蓝色双眸不同于另外两人的眼睛，“最后是我的故事。”
白发的青年平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我的故事很简单也很难。”他的话有些矛盾，但是他的眼睛和神色都在告诉其他人，他并没有在开玩笑。
白狐神使用手指叩打着木制吧台的桌面。
在日本神话中, 狐狸作为稻荷神的神使为善狐, 又被称为御先稻荷。在稻荷神社的祭祀中, 被祭祀最多的是白狐。因为人们相信, 白狐的皮毛象征着成就人们的幸福。白狐也是善狐的代表（）。
晴所在的这一支，就是侍奉稻荷神的天狐白狐。
这一支比起善于战斗和使用武器的玄狐，天赋都是在法术那边。
他们是稻荷的使者，是神的眼睛，神的嘴巴。
替神明观察世间，传达神明的旨意，这都是他们所负责的范围。
黄泉野狐奇诡凶恶，玄狐一脉骁勇善战，白狐一支善于思考。天狐白狐是善狐的代表，晴是那一代最好的代名词。
但是他并不满足，因为他知道，有一个人比他更加接近神明。
若是天照或者月读那样的大神就算了，可偏偏那个人是他的同族。
上一任的白狐使，宵。
不可否认，他嫉妒了。
作为善狐，他嫉妒着自己的前辈，嫉妒着那个男人。
他跟随在稻荷神身边的时间，远比其他人知道得要早。他和宵有短暂的接触，除了那些古老的神明，很少有神明会知道那个名字。更不用提比他后来到的人了。
因为很早就跟随在了稻荷神的身边，他不像止那样出名。
刚跟随在稻荷神身边的时候，他很紧张。虽然稻荷神使用着比他的外表还要年少，孩子般的外表，对待他也很温柔，但是他还是很紧张。这种紧张并不是因为稻荷神身上的神威过重，而是他害怕自己不能侍奉好这位神明。
他们是天狐白狐，是距离稻荷神最近的一支，他们天生就对稻荷神有着高到不正常的好感。
如果自己没办法侍奉好神明，晴一定会恨死自己。
他的出生，他的名字，他的一切都和稻荷神有关。这是他们之间坚固无比，不会断绝的缘。晴的名字是由稻荷神起的，他很喜欢自己的这个名字，他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会站在稻荷神的左右。
前提是，没有宵的存在。
宵，夜也（）。
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晴就知道，那个男人就是家族中被隐去存在的那个家伙。
家族里的人对于宵的存在讳莫如深，只有藏书的地方偶尔的一本两本书籍中，才有很少的记载。
天狐白狐中的异类。
除了人们最常说的白狐使，宵还有另外一个称呼——暗狐使。
宵的手段、真正的性格都和善狐毫不沾边。暗狐使或者恶狐使，才是其他人对他的真正称呼。也正是如此，家族人对于宵的存在绝口不提。
晴在来到稻荷神身边之前，只知道稻荷神身边有一位白狐神使，对方的名字也是稻荷神赐予的。
黑发的男人唇角带笑，有着比晴那双眼睛还要浅的水色眸子。
如果说晴的眼睛是天空的蓝，那对方的眼睛就是更浅的流水的蓝。
“你就是这一代的后辈啊。晴，真是个不错的名字。我是宵。家族里的人应该没怎么跟你说过吧？”
晴永远不会忘记对方当时的表情，一半沐浴在阳光之中，一半存在于阴影之中，脸上的笑容带着不明显的俯视。对方在评估他，以晴的骄傲绝对不会喜欢这样的眼神，更何况那眼神本来就带着一点恶意。
尽管如此，刚来到稻荷神身边的晴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他只是十分冷静的嗯了一声，然后说了一句打扰了。
大概就是从那个见面开始，他和宵就相看两厌。
令晴松了口气的是，他不用每天都看到宵。
对方作为白狐使，工作相当繁忙，他们两个两三天能打一个照面就不错了。
有些时候，稻荷神会把他叫过去，问问是否适应这里的生活。
晴逐渐放松下来，觉得这样的生活也还可以。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夜晚，身上还有着血腥味的宵会站在他的床铺边，冷冷地看着他。
感受到那道冰冷的目光之后，晴也毫无睡意，他睁开眼睛，和宵的那双眼睛对视。
“怎么？你终于忍不住了？”
少年时期的晴完全没有后期的从容，甚至可以说相当喜欢冷着一张脸。
晴坐起来，看着沉默不语的宵，面露嫌弃，“你不打算好好清洁一下自己吗？”他的眼睛盯着男人，“宇迦大人，不喜污秽。”
宵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不用你说。”他毫不在意的将头发捋至而后，露出了水色的勾玉耳坠。
“我在宇迦大人身边的时间，比你要多多了。”
晴沉下脸，“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宵勾起唇，“有的时候，我很怀疑那些家伙，能不能教导出来一个头脑真的不错的家伙。之前的那些蠢货让我失望，现在看来，你反而倒是不错。”
“你只想说这些吗？”晴的面色平静，如果不看他紧握在被子上的手的话。
宵低笑一声，又恢复了平常文雅的样子，他朝门外走去，“谁知道呢。说不定，只是前辈给你提个醒而已。”
晴皱起眉头，看着站在门外边的那道身影。
“你想说什么？”
“我？告诉你别被磨钝了脑子和爪牙而已。现在看来，完全不及格呢。”
男人摆了摆手，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整个房间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看着宵那副轻松的模样，显然不是对方的血。
晴抛开自己的礼仪，低声骂了一句，“该死。”
他的房间被毁了。
晴抱着自己的被褥随便找了一个空房间，然后住了进去。在闭上眼睛入睡前，他的脑子里却在快速的思考。
宵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可不觉得对方只是来他这里发个疯。
但是一直到他睡着之前，他都没有想明白。
就是那次之后，他和宵见面的次数忽然增加了。
对方的态度让晴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因为宵在教导他，虽然手段有些粗暴，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很恶劣。但是晴确实能够感觉到，对方在教导他。
他们两个的关系变得像是师徒，却偏偏没有人承认。
御馔津和晴一起喝茶休息的时候，露出了有点意外的样子。
“不是师徒吗？可是，宵明明就是有在拿晴你当徒弟。”金发的孩子歪了下头，两只金黄色毛茸茸的大耳朵抖了抖。
晴的脸上维持着笑容，但是说话的时候却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我可没有那么恶劣的师父。”
看着晴的样子，御馔津有点无奈。两个人明明都是天狐白狐这支出身，不仅没有和平相处，甚至还有点要见面就打架的意思。
将茶杯放到一边，有着年幼外表的神明看着白发少年，他伸出手，摸了摸晴的头。
“很辛苦吗？但是要好好学习。宵是很厉害的人哦。”稻荷神的语气软了下来，像是在哄孩子一样。事实也确实如此。
比起外表年幼，但活了不知道多久的稻荷神，晴是个真的小孩子。
晴的脸染上了浅红，“您，您不要把我当作小孩子啊！”他觉得有些羞耻，被自己的神明安慰什么的。
御馔津眨了眨眼睛，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点不解。金色的眼睛在光下分外明亮耀眼，“不可以吗？”他犹豫的收回手，“对不起？”
晴有点自暴自弃，“您喜欢就好。我没有关系的，您也不必为我道歉。”他放下茶杯，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他已经把思维调换过来了。只要是宇迦大人想要的，想做的，他全部都会帮助辅佐宇迦大人视线。
这么一想，晴完全不觉得害羞了。
他甚至低下头，两只白色的狐耳微微耷拉下来，“您想摸摸我的耳朵吗？还是打算摸我的尾巴？”
看着忽然热情起来的晴，稻荷神神色有些柔和。他伸手摸了摸晴的头，又轻轻地捏了捏对方的耳朵。
“加油啊，晴。”
稻荷神看着摇起尾巴的少年，眼神却忍不住看向外面。
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宵。
这个孩子，就是你选择的继承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