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诵的是什么经，造的是什么孽
鱼风上任没多久，就用各种理由罢免了很多老臣，包括曾经的陈尚书，而小满和巫族的很多男人则趁机登上了朝堂，甚至下令男女平等，女人不可拒绝男人入城，不可休夫，不可歧视。甚至鼓励巫族男人入朝为官，入城经商。
一时间，维持多年的平衡被打破，朝堂上下议论纷纷，姜云裳则是对此全部避而不问。只留在宫中养胎，甚至不少朝臣提出入宫看望皇上，以确定皇上还活着，没有被鱼风囚禁。
实际上鱼风确实没有囚禁她，不过也只是没有时间囚禁她，她的身体也不需要囚禁。
姜云裳自从回来以后，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梦里都是姜语嫣濒死时的样子，她甚至不愿意睁开眼睛看自己一眼。
深深的悔恨和愧疚折磨着她，她几次想去看一看姜蔓，但是却怎么也不敢踏出那个华丽的宫殿。
没有人囚禁了她，是她囚禁了自己。
“皇上，贝颂传来消息，语嫣将军的余部全部纳入了鱼溪的麾下，鹿卿作为将军的未婚夫，把将军的尸体从北方带了回来，葬在了皇陵。”小铃铛想了很久，如何才能让姜云裳从痛苦中走出来，也许直面痛苦，解开心结这条路可以试一试。
“皇陵啊，我都忘了让他们修建皇陵了，多亏你都记得。”姜云裳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姜语嫣虽然已经被赐婚，但是说到底并没娶亲，不能自立门户，还是需要葬在皇陵中。
“事发突然，皇陵的修筑并不华丽，皇上，我已经叫人算了日子，三日后下葬，您要不要去看看将军？”小铃铛试探着问。
“我……我不去了吧。她不想看到我。”姜云裳下意识拒绝，她没脸去见她。
然而三日后的夜里，姜云裳辗转难眠，最终还是离开了皇宫去往姜语言的陵墓。
这条路都是新铺的，知道姜云裳的心结，小铃铛再三嘱咐一切都要最好的，夜里的风很大，姜云裳的肚子轻微隆起，在宽大的长袍被风吹得贴在身上，在腹部勾勒出一个小小的弧线。
“皇上，今日风大，您慢些走路。”小铃铛扶着姜云裳慢慢地走着，迎面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鹿卿，小铃铛，那是鹿卿吗？”
小铃铛定睛看过去，一个男人的身影正从陵墓往外走着。
“是吧，鹿卿是将军的未婚夫，送一程也是应该的。”
鹿卿迎面撞见了姜云裳，他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去打招呼：“见过皇上。”
“她下葬了？那你以后怎么打算？”
“神明救不了人，人需得自己拎得清才不至于深陷囹圄。谢皇上关心，皇上还是顾好自己吧。”
说完，鹿卿转身便离开了。
姜云裳没想到，鹿卿也会这样跟自己说话，她感受到的不是不敬，而是他也怨恨着自己。
小铃铛开解道：“皇上，过去看看将军吧。”
墓碑前面放着不少水果和酒，姜云裳不由得想起两人上一次一起吃水果，还是在清月楼，时移世易，谁也想不到，现在的两个人一个在坟里，一个在外面。
小铃铛过去点燃香烛，蜡烛燃烧起来的光芒照亮了墓碑，上面的斑斑血渍让小铃铛不由得手抖，她顺着血渍的方向看去。
“玳越公子！”
姜云裳想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小铃铛却不准她向前：“皇上莫要看了，咱们早些回去吧。”
“你快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姜云裳越来越焦急。
“皇上，玳越公子自尽在了将军的坟前。”
姜云裳走过去，因服毒而青紫的嘴唇，煞白的脸，一双合不上的眼睛愤恨的顶着姜云裳。她眼睛一闭，栽倒在了地上。
这一倒下去，姜云裳就很久没再起来。她没日没夜的发高烧，小铃铛知道这是心病，非药可医治。便把照顾人的事情交给阿絮，自己只身一人前往国师府。
姜蔓的府中，佣人已经被她打发走了大半。她一生征战沙场，杀人无数，如今竟也青灯古佛诵起经书来。
“你今日怎么过来了？她不是怀孕了吗？你好生照顾。”姜蔓的头发几乎全白了，她也不再簪发，头发乱糟糟地披散着。看起来宛如七十岁的老妪。
“大将军，皇上日夜难以安睡，前些天去看了将军的墓，正巧见到有人自尽，回来便发起高烧来。我觉得皇上这是心病，您能不能去看看皇上。”
小铃铛颤颤巍巍的向姜蔓提出请求，她以为姜蔓会跟从前一样大骂，但是她却什么都没说。
佛堂里面寂静得可怕。
小铃铛忍不住问：“可以吗大将军？”
“早些回去照顾皇上吧，我年纪大了，不便出门。回吧。”
姜蔓回过头，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从前的姜蔓身材不算魁梧，但至少也带着将军的气势，如今的身体佝偻得厉害。
小铃铛还想再说些什么，姜蔓的手下已经把小铃铛拖出了大门。
回去以后，姜云裳问小铃铛姜蔓怎么说，小铃铛便原原本本把姜蔓的话转述给姜云裳。姜云裳又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她从床上坐起来，费力得穿好衣服：“阿蔓姨母是恨我，她不便出门，我就去见她。小铃铛，你预备车马。”
从前姜云裳出行都是骑马的，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看起来就威风凛凛。如今的身边便只能做马车了。
国师府大门紧闭，姜云裳刚一下车，就跪倒在了姜蔓的府前。她的身体小小的，头则是不住得在地上磕着。
长佑国并不常用跪拜礼，就连见君王也不用，只是在跪拜母亲的时候，会采用跪拜礼。
其实在姜云裳的心里，姜蔓早就与自己母亲无异了。只是她现在才知道。
“阿蔓姨母，求你见见我。我错了！我错了！”
“阿蔓姨母，你别不见我，你恨我你就打我，我绝不还手。我错了！”
里面无人回答，那扇门紧紧关着。门里，姜蔓坐在佛前诵经，她不知自己诵的是什么经，就像是现下的一切，她也不知自己造的是什么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