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断绝关系
随着音乐响起，无数彩色飘带从舞台上空落下，在绚丽夺目的灯光中折射出细碎星点。
秦樾在第三排靠近边缘的位置站定，瞟了前面被众星拱月簇拥在c位的男人一眼，随后移开视线，朝观众席聚集着一小片蓝色灯牌的地方招了招手。
主持人重复着千篇一律的跨年祝福，在略显嘈杂的环境中大家突然步调一致地数着倒数计时的节拍，脸上露出或真诚或营业的笑容。
秦樾配合地拍了几下手，追光灯打在他清冷俊秀的脸上，更加显得轮廓精致，肤色白皙。
娱乐圈不缺高颜值，但秦樾有一种独特的矜贵气质，在一众omega小鲜肉里尤为突出，是很受镜头偏爱的长相，加上身材比例优越，几乎所有类型的服饰都可以轻松驾驭。
但不知为何，秦樾出道五年一直不温不火，去年好不容易接到一部大制作的男二，因出色的演技和剧中美强惨的人设才获得更多关注，堪堪挤进二线明星的行列，可惜后续资源跟不上，热度很快又降了下来。
直到今年年底，备受关注的《软玉》剧组官宣他和影帝池曜为双男主时，秦樾的名字才再度出现在热搜上。
巨大的全息投影让舞台变成星河璀璨的夜空，无数流光倾泻，如浩瀚宇宙。
秦樾回过神，就见本该在c位的池曜不知何时越过众人停在他面前，低声说了句“新年快乐”，然后身体微微前倾，礼貌地拥抱住他。
秦樾背脊僵了一瞬，但镜头下只能强忍不适客套地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拥抱很短暂，更像是客套的问候，在台上众星云集互道祝福的背景下并不突兀，除却少数兴奋的cp粉外，其他人只当作是合作期间的营业。
只有秦樾听到了池曜在他耳边恶劣的低语。
“耀阳酒店3208，我等你。”
池曜说完就自然地直起身子，并顺手摘掉秦越发尾粘着的金色碎片，抹到脑后的刘海垂下来两缕，搭在眉骨处，浓密的睫毛遮掩住眸中兴味，让他的表情温柔无害，但秦樾还是从他凌厉英挺的俊脸上寻出一丝戏弄的意味。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
两个月前，秦樾被秦家的当家人，也就是他的爷爷秦镇安排去医院做了一次体检，一起的还有家中年纪差不多的小辈，连最受宠爱的孙子秦轩也包括在内。
秦樾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只是单纯的身体检查，在医生提取信息素时，他恍惚明白了什么。
结果要过两天才出来，秦樾借口上厕所，等其他人离开后，才独自敲开主治医生的房门。
“请进。”
“您好，我来拿检查结果。”
秦樾坐在医生对面的椅子上，接过他手里的报告随手翻看几下。
医生是个很和蔼的人，姓张，也是omega，从年轻时就一直参与信息素的病理研究工作，治愈过很多先天信息素有缺陷的病人。
“轻度信息素紊乱症。”张医生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耐心地解释道，“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很多，可能是心理上，也可能是分化后身体免疫系统减弱引起的，这个还需要进一步检查才能得出结论。”
秦樾不在意这些，直接问道：”对我的身体会有什么影响吗？“
张医生顿了一下，才接着解释：“正常分化期是14-18岁左右，但你20岁才分化，之后每次fq期都没有固定时间，这是很危险的。你应该能感觉到，抑制剂的效果已经不大明显了，即使现在换成更昂贵的针剂，作用也很有限，而且极其伤身，严重的会导致终身不育，甚至需要切除腺体来维持生命。“
秦樾垂下眼，指尖轻捻手里的报告，直到纸张一角被揉皱，才暗自咽下那句他并不打算生育的话，淡淡地开口问：“有什么更好的治疗办法吗？”
张医生笑笑说：“你可以找一个匹配度高的配偶，信息素之间的结合有利于缓解症状，如果高于百分之九十的话，是完全有治愈的可能的。”
“当然，我知道你的身份也许不方便谈恋爱，但这是最稳妥的办法。”张医生打断秦越想要拒绝的话，柔声劝道，“首先信息素紊乱属于罕见病症，目前没有特效药，后续只能采取保守治疗，那么你以后每个月至少有一周的时间必须待在无菌舱里，不但费用大，还容易造成药物依赖，不是长久之计。”
秦樾的位置靠近窗户，阳光照在他的发顶，形成一团浅色的光晕，无瑕的侧脸上就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让他清冷端凝的气质变得柔软几分。
此刻他正盯着外面的枯枝，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后，他才道：“我考虑一下，还请您对我的事情保密。”
秦樾谢过张医生，把报告塞进包里走出医院。
两天后，独自住在出租屋的秦樾接到爷爷秦镇的电话。
“你现在回家一趟，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秦镇交代完就直接挂断电话，没有人在意秦樾是否正在工作，又是否愿意回到那个所谓的“家”。
秦樾磨磨蹭蹭了两个小时，等时针走过中午十二点，才慢吞吞地打车去秦宅。
路上秦樾的手机响个不停，不用看也知道是秦镇和秦明昊等不及打来催促的，他一个都没有接，后面干脆按了静音，车厢里终于安静下来。
秦宅位于著名的别墅区，因为临近星月湖而闻名，从开盘以来房价就不断飙升，里面住的人非富即贵，就算是秦氏这样的老牌公司也是托了很多人才拿到购房名额。
出租车停在别墅大门就被保安拦下，但好在没有为难秦樾，显然是提前得到了放行的通知，只是为了惩罚他先前的“叛逆”行为，秦家人故意让他绕大半个花园步行回来。
秦樾也不着急，一边欣赏雪景一边沿着石子路往里走。
这个时间很少有人出来散步，秦樾干脆把口罩摘下，深深吸了一口夹着雪粒的空气，呼出的白雾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羽绒服口袋里不断震动的嗡嗡声打断了秦樾的思绪，这次他按下接听，沉默地听着对面不耐烦地数落。
“怎么这么慢！我和你爷爷等了你一上午，饭都没有吃好！你现在在哪呢？赶紧给我滚过来！二十多岁的人了还一点不懂事，尽学娱乐圈那套坏毛病，早知道老子当年就不该留下你……”
“你少说两句……”听筒模糊地传来秦镇的声音，阻止了秦明昊未尽的话。
秦樾也懒得再听，直接按下挂断。
二十分钟后，秦樾遥遥看到别墅顶层的露台一角和等在门口正焦急跺脚的张婶。
“哎呀，樾樾你终于来了，先生正在家里发脾气呢，你可要当心点，不要再激怒他了。”
张婶上前试图拉住秦樾的手腕，把他往屋子里带，嘴里不放心地叮嘱。
秦樾默默退开半步，躲开了张婶的触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张婶暗自皱了下眉头，但最后还是悻悻收回手，老老实实地在前面带路。
院子里的雪清理的很干净，秦樾走进别墅，就见到他名义上的亲人都坐在沙发上等着他。
秦镇上了年纪以后养成了午睡的习惯，每天雷打不动地按时回房休息，这次难得破例，可见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至少除了秦樾以外的其他人是这么认为的。
秦樾把羽绒服和围巾脱掉挂在玄关，又找到一双一次性拖鞋换上。
秦明昊期间几次想出声催促都被老爷子用眼神镇压下去，好不容易见秦樾坐下，终于端出一副长辈的架势，甩给他一叠报告。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张信息素匹配检查结果，秦樾和池曜的名字明晃晃地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匹配度：98。
这就是秦家今天的目的了。
秦樾掩下眸中深谙，抬眼时仍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把报告重新放在茶几上，装作不懂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秦镇朝秦明昊摆摆手，示意自己来说：“池家的大少爷，你应该认识，我们不久前得知他患上一种名为信息素絮乱的罕见病症，急需找一位匹配度高的临时伴侣。”
秦樾轻挑眉稍，语气不卑不亢：“所以，你们选择了我。”
不是疑问句，秦镇欣赏他的识时务，再一次惋惜地想：可惜是个omega，终归没什么大用处。
“池曜答应给你一部影视资源和两个代言，而你只需要陪他一年，等到病情好转即可，在此期间，他会尽量帮你跻身一线。“
秦镇看人的时候喜欢眯眼睛，带着商人特有的审视和算计，先摆出好处利诱，再轻描淡写地表明只需牺牲一点微不足道的东西就可以轻易得到，好像拒绝就是不识抬举一般。
秦樾一时间没有说话。
秦镇继续循循善诱：“爷爷知道你很喜欢拍戏，但公司能力不够，没能给你争取到什么好的资源，我一直深感愧疚。现在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爷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资源也是我厚着脸皮亲自找池家要来的，算是对得起你母亲去世前的嘱托了。”
秦樾听到母亲两个字没有太大反应，只是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修剪圆润的指甲掐得皮肉有些疼，唤醒了即将溃散的理智。
“您谦虚了。”秦樾勾唇一笑，直接戳破道，“我的资源只是顺带的，公司得到的好处才是大头吧。”
秦明昊先按耐不住，大声嚷嚷着：“那又怎么样？你吃老子的喝老子的，我把你养活这么大，现在到你报答的时候了，要不是池家看中你们的匹配度，这种好事哪能轮的到你！”
秦樾没理他，继续盯着秦镇看，意思很明白，刚才说的资源还不够让他乖乖听话。
秦镇不满地哼了一声：“公司的事不需要你操心，说吧，你想要什么。”
“第一，以后公司和我的分成必须三七分。”
秦镇想也没想，同意道：“可以，我现在就跟秋鹤打电话，让他拟一份新的合同送过来。”
秦樾却摇摇头：“不着急，您先听我把话说完。”
他停顿片刻，接着道：“第二，合约到期后我不会再续约，在此期间接什么资源参加什么活动我说了算，公司不能插手。”
“你别得寸进尺！”秦明昊“嗖”的一声站起来，眼看着巴掌就要落到秦樾脸上。
“住手！”秦镇杵着拐杖“咚咚”敲着地面，斥道，“还嫌不够乱是吧！”
躲在角落的张婶这时也冲了上来，挡在秦樾身前拼命使眼色：“少爷身子不好，您可千万别再把他打坏了！”
秦明昊听懂了暗示，奈何咽不下这口气，干脆转身上楼：“爱怎样怎样吧，我不管了。”
秦镇疲惫地看了秦樾一眼，像在埋怨他太不懂事：“还有吗？一次性说完吧。”
秦樾神色未变，丝毫没受影响地抛下一颗重型炸弹：“最后一点，我要跟秦家断绝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