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春雨楼外春雨来
寅时，雨尚未停。
今天的春雨楼格外安静，静的让人有些烦闷。
没见到常见的那些小厮，也没见干活的伙计，以往这个时辰春雨楼早已忙活了起来，准备新一天的生意。
李长思察觉到各个房里，并没有姑娘们安然均匀的呼吸声。
春雨楼似乎已经人去楼空。李长思带着老黄，行李不多，都放在老黄身上。
昨晚得了银子，原本也到了该辞行的时候了，如今这样，也正好。
虽然一早就发觉春雨楼有大事发生。
可春三娘没跟自己点破，他便不想趟这浑水。
春雨楼外，三娘与侍卫曹天也在。
随后春雨楼缓缓关上。
“先生准备去哪里。”
“往北走，去看看”
春三娘点了点头，相处许久，一个人的状态是看得出来的。
李长思身上有股淡然恬静的气质，必然不是一般人，一个瘸子怎会游历江湖呢，除非他不仅仅是个瘸子。
“三娘准备去哪”
“我要去接一个人回家。”
两边人就此别过，李长思走了几步，叹了口气，转身往反方向走去。
城主府
血水凝成了痂，与青石板融为了一体，几名下人用木刷不断清理着。
可惜进度很慢。
管家赖三摇了摇头，这沉龙会混的好好的，何苦再提过去呢。
都是大好儿郎啊，作为一个跟随过两任城主的管家。
沉龙会里许多人都是认识的，有一部分是前城主的老部下，十年前跟自己也算同僚。
眼前一截断肢，他也一眼认出来，那个青龙纹身属于一个虎头虎脑的汉子，当年每次见了他都跟他勾肩搭背。
想到这，他嫌弃地一脚踩下去。
就你们忠心，好好活着不好吗！
心里这般想着，赖三面容扭曲，断肢被他踩的变形。
他赖三没那么多想法，谁势大就给谁办事，谁能让自己活下去，他就是谁的狗。
而他最厌烦的就是这些忠心耿耿的人，让他犯恶心。
“劳驾，通传一声，春雨楼春三娘来要人。”
赖三眉头一挑，一阵心慌，还以为今晚又有什么大变故。
春三娘他是认识的，与城主大人有点交情，可那个今日参与行刺的丽梅就是从春雨楼出来的，她不赶紧跑路，居然还敢送上门。
“春三娘，你还敢来，你送来的那个女人可是个刺客。”
一群侍卫从城主府鱼贯而出，围住春三娘与老曹，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将眼前两人砍成肉泥。
“春雨楼 春三娘 前来接人！”春三娘沉声道。
赖三三角眼一挑，好啊，好一个春雨楼。
他转身向内院走去，半柱香的功夫，两个下人抬着一具被白布包裹的尸体来到门前。
“城主说了，您春三娘是他平生最欣赏的女子之一，若三娘转身离开，城主答应你春雨楼还是春雨楼，春三娘依然是春三娘。”
“另外城主再让我给你带句话，为了当年那一口饭，值当么。”
…
十年前的深冬，丝丝白雪被风吹成了刀子。
那个从上京流浪到南苇城的小女孩看着饿死在怀里的同伴沉默不语。
她既没有像别的小乞丐那样见人便拜着要饭。
也没有蜷缩在哪个街角自怨自哀。
她就那么靠在一棵冬梅树下，眼神黯淡又倔强。
单薄的衣裳早已看不出花色与款式，泥土与血渍像极了一幅讽刺意味的画。
就在少女即将被寒冷与饥饿夺走一切意识的时候。
有人打开朱红的大门并端来了一碗热汤饭。
“我给你找个吃饭的地吧。”
少女抬起头，眼神缓缓出现一丝光彩。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对她有一饭之恩的男人竟是南苇城主。
而待她有能力报恩之时，对方却已蒙难。
……
春三娘笑的漫不经心，然后清晰地吐出一个字。
“值！”
赖三不知道哪来的火气，兴许今晚事太多了，又兴许是这些故人一个接一个地找死，又兴许是气恼他们为何跟自己不同。
“扔了她！”
两个下人便将丽梅的尸身随手往外一扔。
半空中，裹尸布下的姑娘还紧紧抓着一张蒲扇。
老曹腾身接住了她。
回到春三娘旁，三娘亲自接过，就那么横抱着。
白布被风吹开，大红嫁衣的女子拖着长长的秀发，像一朵即将被风吹散的红梅花。
“十年前南苇城纪城主之女，她叫纪书敏，她要为父报仇，现在她死了，她的仇人还活着。”
春三娘自言自语地道，似乎在述说这个少女的一生，她不想她死了，还是那个春雨楼的丽梅。
脚步渐缓，前方来了一队人马，春三娘认得，城西的银虎帮，现任城主多年来扶持的势力。
银虎帮当家的，白面少虎林少锋，年纪不大，性格沉稳心狠手辣。
此时坐着一张椅子，拦在路中央。
身后跟着十几名帮中好手。
“天要亮了，该送你们上路了。”
林少锋阴沉的眸子望着春三娘。
春三娘娇笑一声：
“我当是谁会先出手，果然是你这只大白猫，怎么，你就这么想你姐姐。”
银虎帮这些年来受城主府扶持，与沉龙会处处不对付，今日沉龙会行刺城主不成反遭覆灭，他银虎帮却最后才收到消息。
这可是错失了一个天大的立功机会，原本他都准备上门赔罪去的。嗨！谁知这春雨楼主动来犯忌讳自寻死路。
林少锋心想，这哪是来给别人收尸的，这是给他送人头送功劳来的嘛！
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的儿郎们动手。
他也想试试这春三娘的深浅，万一阴沟里翻船了呢。
这些好手分站两列，有条不紊地谨慎靠近。
老曹解下背后一柄长剑。
原先一直用黑布裹着，倒是有些低调。
黑布落下，仿佛夜色滑落，露出了一轮明月。
“春雨楼 曹天，携剑开路！”
天空突然响起了惊雷，此时黑夜尚在，黎明未至。
电光一闪，仿佛打破了某种平衡。
曹天手持长剑迎面撞入人群，临阵最忌乱了阵脚。
呼吸之间，气血翻腾，一股股气力撞击着周身经脉，长剑飞舞之间，似有金戈铁马之声。
远处林少锋暗自庆幸，对方实力不在自己之下，先命人去消耗，是对的。
曹天面无表情，数息之间连斩数人。
入了品的武者自然都不是弱手，十数位好手中也有几名一品的高手。
数人合击之下，短暂地接下几招，仍被曹天大开大合地剑法搏杀。
可见其强大。
剩下几人颤巍巍退向林少锋身后。
雷鸣伴随着雨声，双方都没人说话。
哄的一声。
恐怖的气血之力震碎了靠椅。
林少锋手持与外貌极不相符的开山斧。
重重的劈向曹天。
铛～～
曹天脚下青石板皲裂开来。
两名武夫耗起了气力。
便在这时城主府的侍卫鱼贯而出。
羽箭森然，遥指三娘
曹天震开开山斧，一掌拍在林少锋左肩。
胸口却也被斧头劈中，关键时刻的侧身避开了要害。
但也留下一道恐怖的伤口。
十数枚羽箭划破夜空，曹天绕着春三娘回旋出剑。
也幸好今夜城主府在沉龙会袭击后兵力空虚了很多。
但饶是如此，还是有一枚羽箭突破剑幕。
扎入曹天的右肩头。
这汉子咧嘴一笑。
长剑脱手飞射而出，侍卫倒下一半。
武夫内练劲力气血，外练筋骨，本就讲究一个大江大河奔流不息。
但很多武夫是达不到这个境界的，能达到这种境界的都是顶尖的那批人。
老曹一口气吐出，只觉得浑身有些脱力，连番迎战，还都不是弱手。
方才那些弓箭都是军械，力道惊人，此时只觉得双手酸麻。
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
老曹吐出一口浊气。顾不得肩膀血流不止。
双目如鹰，神情冷峻。
“小姐，一会我杀出一条血路，你只管往前走。”
说完冲向林少锋，可如今失了兵器之利，又受了伤，几招下来便被踹翻在地。
林少锋开山斧当头劈下。
铛～
林少锋虎口一麻
突然一根青竹长棍不知从何处飞来！
插入石板三分，另一端正好抵在了刀锋上。
恐怖的劲力令青竹长棍不断颤抖着。
嗡鸣如龙吟。
林少锋大骇之下，退了两步。
只见一只大黄狗驮着锅碗瓢盆，叮铃哐当地走了出来，随后一个身穿宝蓝长衫的年轻人缓步走了出来。
黄狗喘着气，累死狗了，驮着这么多东西赶了一路，当我是牛吗。
黄狗气呼呼地退到一边，突然发现自己站在林少锋一侧。
又叮铃哐当地去了春三娘那边
“老黄啊，照顾好老板娘，我们送老板娘出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