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奇怪方向
仁寿宫。
黄色缦锦绣服，特别是灰白发髻之上的金色步摇，手上戴着玉雕而成的镯子，上面刻着凤凰图腾，它们都象征着此人在宫中的荣耀与辉煌。
脸上带着些许皱纹，那是她为皇家操劳的功德。慈穆的眼神里充满了深意，给人一种和蔼又不失精明的气场。
一袭紫蓝色素雅的碎花长裙，手里捧着汤婆子，笑着恭敬的从里屋走向太后。
“主子，这年的冬天比以往的都冷。各宫都抢着要炭火呢！虽说咱院里还有些存货，奴婢就怕不够，故而又让他们添了些炭火。”
寝宫现在只有太后和她，说话自然就不用如此拘谨。
她叫袁霞，自打二十年前入宫就一直侍奉在太后左右。
那时候，太后还只是皇后！
太后端坐，手里捧着汤婆子。似笑非笑的看了袁霞一眼，“事情办妥了吗？”
袁霞收了收眼神，低声回复：“主子放心，太子那边奴婢已经仔细打点过了。”
太后微微点点头，心中的思绪依旧充满了担心。
如今异族蠢蠢欲动，江湖又颇为动荡。宫中的局势，两极分化。
她不仅是担心她的两个儿子会对皇帝不利，更是怕太子夺权！
都说帝王家多薄情，她身为太后有些事权衡利弊之下，也没有办法做到十全十美。
她年事已高，很多事情也力不从心了。她不想对不起先皇所托，将皇帝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袁霞看着太后伤情的神色，眼中的戾气更重了。
她暗自发誓，绝不能让任何人阻碍到主子的期盼。
御花园。
玲爽探头探脑的一路往回走，许是太过慌张又加上宫中路线不熟，围着御花园盘了好几圈。
她望着另一条小路走过去，没想到连叫的声音都没发出来，就被一男子打晕带走。
酉时。
玲爽迷迷糊糊的从模糊的意识中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块大石头上，有一男子蒙着面，不停的在给她绕绳子。
“唔…”她刚想喊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喉头就像是被人遏制住一般！
蒙面人见她醒来，便加快了动作。
玲爽环顾四周，她处在一处水塘之上，周边没有任何参照物，一片凄凉。
还未来得及挣扎，就被蒙面人一把推进水里。
刺骨的寒凉，让她异常清醒。她背着大石头，不过一瞬就沉到塘底。
可见这水不深，她只需要摆脱绳子就可以游上去了。
见她左右摇摆，大石头纹丝未动。长时间的憋气，她已然没有再挣扎的力气了。
望着近在咫尺的水面，渐渐的闭上眼睛。
未时，晨启宫。
任逍一脸疲态进入殿内，“太子殿下，您果然是料事如神。那宫女确实被人盯上了！”
“她死了？”慕言酌放下手里的卷宗问道。
任逍有气无力地说：“回禀殿下，已经被属下救回。现在安置在偏院。”
“你怎么了？说话如此虚弱！”
“太子殿下，杀她的是个行家。据属下与其交手看来，应该是大内高手。”
慕言酌眼眸中闪过一丝轻蔑，话锋一转。“这事我知道了。陈奕，查到下落了吗？”
“回禀殿下，派出去的人都说没见过陈奕。属下问了前月遣返出宫的公公，说是半月前见过他进宫，但直到他告老还乡都没见到他人再出去！”
听了他的话，慕言酌闭上了眼睛，挥动手指。
明白指令的任逍抱拳行礼后离开。
当初就是希望利用李英的罪证，提前引出幕后之人，妄图改变局势。
可他还是想简单了！
现在可以确定，陈奕是一定进了宫，一个大活人不会凭空消失。
他一定是遇到了不可违抗的阻碍！
是慕凌南？
还是那个他？
慕言酌的眼神再次变得凌厉，“陈奕，我不会让你白白牺牲的。”
海城。
杏崖坡向北约百里，乃是钱塘县区。
其县被称为江南水乡，四面环水，鱼米富饶。
天色昏暗，下游的河道旁，被水流拍在面上。
她松动眉眼，顿觉身躯沉重，冷得发寒。睁开双眼，便看见漫天繁星，周围一片水色哗然。
慕允儿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自己从水里拔起。
“这是哪里啊？我的手，啊～好疼！”她的左手好像是不能动了，一碰就疼。
她忍着疼，挣扎着从水里站起来，不过是刚走一步。险些扑倒在地，“啊～我的脚！我的脚！”
直觉告诉她不能待在这么危险的环境下，夜深了指不定这边有什么猛兽呢！
她随手拿着根木棍，撑着身子一瘸一拐的往上走。
偶见能听到远处的狼叫，还有大风刮起的树枝，吱嘎吱嘎的声音，非常瘆人！
好几次跌倒，她都差点爬不起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发现一处洞穴。
“倒是可以将就一晚，明天再寻出路也好。”她自顾自说着。
这个洞穴好像是天然形成的，像个倒过来的碗一样，洞壁光滑，很是奇特。
她选了拐角的地方，席地而坐。
她解开胸口的布条，隐隐有一些血流了出来。这是几天前被坏人砍伤的，这伤口足有十五厘长，有一部分已经斑驳结痂。
反观这手上的和脚上的伤都不值一提。
迷迷糊糊，浑浑噩噩。
不知道走了多久的路，她又身负重伤。落得安心之处，便直接睡了过去。
耳边传来低鸣的喘息，有一阵腥臭扑鼻。模糊中能感受到体型巨大的东西朝她踱步走来。
洞里漆黑一片，洞穴上方有个狭小的空洞，能依稀看到庞大的物体在周遭缓缓移动。
又一声低吼，她被彻底震醒。
在眼前的是一只半人高的老虎，它不知是饿了多久，光是闻到她胸前的血味，垂涎欲滴的口水流了满地。
它贪婪的紧盯着慕允儿，低了姿态，吼叫一声。
“完了，我这是羊入虎口！”她惊恐的瞪大双眼，十分后悔的看着自己的处境。
这已经不是恐惧可以形容的，她全身不自主的发抖，害怕到忘记了哭，此时的她孤立无援。
身子朝后面的墙壁贴了又贴，恨不得把自己塞进缝隙里。
它再一次咆哮如雷，张开血盆大口，往前跑来。
“啊！”慕允儿下意识的大喊一声，腋下被提起。
老虎扑了一个空，正恼羞成怒的望着她自动垂下的两腿。
“收腿啊！”她还闭着眼睛等死呢，头上就传来声响。
张开眼睛就见到她身下的那只饿虎，向上一跳，与她近在咫尺。
她缩起身子，紧紧的抓着上面的人。
“快走！”
“好！”
他紧抓着她的手，往更上的位置跑去。
两人躲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那只虎是觉得进不来的。
气喘吁吁的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捂住口鼻，拼命的让自己尽快安定下来。
老虎经过不少的挣扎，终于离开。
“它走了是吗？那我们是不是得离开了！”
“嗯。是要离开，但也许它还在洞口等着我们，你现在不宜使用过多力气，就先在此处等着。我已经留下记号，主上他们会看见的。”
慕允儿扒着洞壁，小心翼翼的往外面看，眯着眼还能看见庞大的身影在远处若隐若现。
清风专注的点却不在外面，而是仔细的观察眼前的女子。见她双手犹在，四肢健全，心里不知多欢喜。
那日，他看见了林少华寄来的断手，把他的命都快吓没了。
见她，喜从心底涌出。眼底生出雾气，把她扯进怀里。
“果然，那家伙还在外面！清风，我们该怎么……”
话刚说一半，在她眼前的清风竟不再像是端着架子的冷厉。
一把抱住眼前的她。
“对～付它？”她被这个拥抱震惊，连话都开始说不利索了。
起初她极为震撼，后来想了想。
倒也不那么的惊讶了！
也许是她觉得清风的拥抱是因为两人的劫后余生，他是在庆幸他们没死！
故而她伸出手抱住了清风，露出安慰的笑容。
“我没事的，清风！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她满含情谊的说道。
清风突然意识到他衍生的真心，差点被发现。
他收起那股子的热忱，“公主，你越界了。”清风又拿起了生人勿近的口吻，一掌断开抱在他脊背上的手。
她被他推开，心里不知多难过。她抱着左臂，强忍着眼泪。
她早就知道清风对她没有感情，可她就是不愿意承认，那晚得到他的拒绝后，她难过了很久很久。
直到被抓，她知道李文浩不会善罢甘休。
非常担心清风因此受到惩罚！
看到他没事，她也甚是欢喜。
这个拥抱她没有带有一丝男女之情，他却还是误会了她。
这是她，绝对不能够接受的。
清风瞥过她胸上的布条，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递给她一盒秘药。
“您身份尊贵，须得注意安全，这药效果极佳，你先涂着吧！我去探探路。”清风本不想如此，可为了克制他的情愫，也怕她察觉到什么。
他须得先离开，冷静一番。
她望着清风轻跃而过的身影，眼中的热泪已经流了出来。很快模糊了双眸，她把脸撇过一旁，狠狠的哭着。
即使是再心疼再委屈也咬着牙不哭出声响，短暂的宣泄后。
她拿起秘药，直起身子，准备涂点。
单手撑着身子本就不易，伸进枯草中的手，突然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嘶，好疼啊！”她都来不及反应，手心里被咬出两个血洞来。
身后的枯草堆里沙沙作响，她看见有一条蛇形生物，快速的蹿飞了出去，消失不见了。
清风能感受到强大的力量在他不远处洞穴门口注视着，他只能另寻出路。
他踏着洞壁，三下就到了洞顶。
那里有很窄的一个洞，他试了试，这个洞对他来说太小了。可对慕允儿来说，刚刚好。
心里有了盘算，他现在也受了伤，以他现在的实力与那老虎搏斗，他也没多大把握。
这个洞穴不知有多深，按他的观察，应有其他的毒物在此生存。
他要是一直带着允儿，他会有顾虑。也怕允儿在受到别的伤害。
“公主，我寻得一出口。”清风跃身而来，突见她未穿衣的模样，吓得赶紧背过身去。
她动作迟缓，吃力的把秘药放下，穿上衣服，开口询问：“哪里还有出口？”
“就在洞顶上，公主出去了便可原地等候。”背身的清风，眼神中透着心虚。
她扶着身后的枯树，慢慢站起，强忍着身上的不适，问：“那你怎么办？”
“公主不必担心我，区区一个老虎而已。”嘴里胡乱答一句。
他脑中浮现出刚刚她白皙的肩膀，那种冲击感是他当杀手这么多年，第一次不知所措。
她现下燥热难耐，头昏脑胀，人难受的很。加之又与他闹了脾气，现下无暇顾及别的事。
在她心里的清风，身法厉害，确实能敌过那饿虎。粗略想后，踉跄的起身，“走吧！”
清风望着头顶的那束月光，抱着她的腰，奋起而上。
将她托上去的时候，洞内的饿虎发出阵阵低吼，跑到在洞下不断踱步，极为愤恨。
清风眼光一凝，掏出腰间的匕首。快速的落下，眼中的杀意极为坚定。
“畜生，受死吧！”
“嗷～”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
慕允儿干脆脱去了衣物，站在高处吹风。她的脖子上出现了几条黑线，眼神也渐渐迷离。
清风满身是血的出了洞口，他现下很是疲惫。
刚才缠斗之时，被老虎拍了一掌，感觉肋骨断了几根。
月色朦胧，寒风萧瑟。
忽有一袒露之女在高处舞动，舞姿翩翩，动人如画。
他抬头仰望着此情此景，不免觉得怪异。
仔细观察，此人正是慕允儿。
他皱着眉头，只觉有蹊跷。
高处有落石飞下，他不自觉的打开手，生怕她掉下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须得上去看看情况。
受了伤的他，连轻功都使不出来。耽搁了好久，等他爬上去，慕允儿已是赤条条的裸露着肌肤。
清风是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慕允儿紧闭上眼，好似没有意识一般。双手挥舞，转圈之际，他是将她看了个遍。
清风突然觉得无所适从，这简直比他做任务还难。
他慢慢靠过去，才看清允儿的举动，有些怪异。雪白的颈部布满了黑线条，从她的右臂延伸到手指甲。
脚踝处也有几条不明显的褐色线条，印在脉络中，好似还在生长。
看她如此，不由得意识到。
“中毒了？”
清风不敢有怠慢，上前一步，从身上找到银针。扎进她后脖颈处，顿时她身体一软倒进他怀里。
来到一处河道边的高地，生了火。
清风去找了好多草药，剁出汁水，敷在被咬的地方。
黑色的线也生长了，可他仍旧是一脸愁容。
“波斯线蛇，慢性刚猛。生性寒，喜热。中毒者一般不会活过十二个时辰。这草药也只是暂时抑制毒素扩散。如果不能早点逼出毒素，她必死无疑！”
他喃喃自语，面露难色。
半个时辰，燥热的心再次被点燃，她又发了一身汗。
她睁开眼睛却是一片黑暗，一点光线都没有。
她分明感受到面前有火烤的味道！
她不确定的伸手过去，炙热的火气迎风而来，都觉得烫手，这明明就是火堆，可她为何看不见火光？
“哎，你干什么？”清风拿着一兜子果子回来就见到她把手往火堆里伸，急忙跑过去制止。
这个声音很熟悉，“清风？是你吗？是你吗？”她伸手去摸，清风放下手里的果子，拉住她的手，向前挥了挥。
发现她眼神偏向右边，没有动过。心下一沉，难以接受。
是毒，已经深入神经！
“是我。”
“你有点火吗？面前的，是不是有火堆？”
清风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问题，焦灼的望着她，沉默。
“回答我！是不是！”她激动的扯住清风的衣服，厉声质问。
“是。”他皱着眉头，满脸歉意的望着她。
得道肯定答案的时候，她仿佛掉进了冰窟里，那样的无助和绝望。
不管她怎么用力的看去，只有无尽的黑暗。
尽管眼前就有一堆火！
她，却什么都看不见……
清风心如刀割，若不是他随意离开，怎么会让她再受伤害！？
“对不起…”
他自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低头想得同时，内心的不安更为突出。
他还想抬头安慰，却见她换了一幅面孔。
“这个果子，是你特地去采的吗？大冬天居然还有果子吃？”她伸手摸着眼前的掉落的枣子。
她刚刚听到了，东西掉落的声音。摸到摔裂的枣子，拿起来闻闻。
清风怔怔的望着她，竟见她突兀的笑着。蛮腔疑惑不解的回问，“你，不伤心吗？”
“伤心有用吗？你我现在的处境，我不能再给你添乱了。我必须振作起来，放心吧！我不是故意说与你听，是真的这样想！”
他皱起眉，觉得眼前的女子，他还是对她了解甚少。“你…”
“好了，省点力气吧！你的脉象比我好不到哪里去！我累了，想睡了！”
清风的话硬生生被她噎回去，并且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他的手腕上，这是一种复杂的心情。
她的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面对这样的处境，理智告诉她，不能把体力浪费在哭闹上。
就算想颓废，即使再害怕，她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
“放心吧，我自己就是大夫。我想我应该是中了蛇毒，失明是暂时的。只要尽快离开此处，找到相对应的中药。症状会消除的。”
他看着她不合时宜的冷静，想起来之前她不顾一切救治病患的时候，倒觉得是她的性子。
扶她到墙角休息，他安静的跪坐在她身边，贪婪的看着她熟睡的模样。
情生，他已无药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