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们没有见过
常如意挂断电话。
在路上的曲清秋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赶到，她转头对着病床上的曲清欢说道，“我去给你接点水，你老实躺着。”
语气中带了点警告的意味。
不怪常如意用这样的语气，实在是曲清欢在上辈子有过类似的犯罪记录。
常如意实在不想端着水杯回来后看到一张空荡荡的病床。
以曲清欢现在的身体，常如意甚至觉得她有一定可能死在半路上。
曲清欢没什么力气地从鼻腔中挤出一个“嗯”回复她。
常如意眼神警惕地扫视她几眼，确认她现在确实没办法下床才放心离开了病房。
其实曲清欢所在的vip病房是提供水源供给的，奈何病房内一共就两个人，唯一了解病房结构的曲清欢因为发烧意识不怎么清醒。
完全不知道病房内拐个弯就能看见饮水机的常如意已经进了电梯，还在心里嘀咕着vip病房也就那样，连杯水都要下楼才能接。
因为下午的扫除活动耗费了一定精力，常如意只觉得身体格外疲惫，她靠在电梯角落盯着变化的数字出神。
如果不是在医院，贸然打扰护士会耽误其他病人就医，她一定会按呼叫铃让护士端杯水上来。
常如意叹了口气，也知道只是想想而已。
毕竟这里可是医院。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了一层，对这个私立医院结构不怎么了解的常如意决定先去一楼的问询台问一下。
医院的问询台很好找，就在进入医院大门后的最前方。
不管什么时候，医院的人向来很多，更不要说现在是下班和放学的时间，医院更是人满为患。
这家私立医院与公立医院相比算得上人少，但问询台前依然排起了不短的长队。
常如意犹豫了一下，还是加入了这条长队中。
排队的时间很是枯燥，常如意手里拿着水杯，也没办法玩手机，正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医院周围的建筑和设施用来打发时间。
医院里人来人往，几乎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的模样，大多数人面色麻木地在顺着人流移动，浑身充满了憔悴，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前方，无言地透出些焦虑或是担忧，仔细一看又没有焦距，空洞无神，仿佛并不关心自己要去哪里，又要做什么。
周围充斥着嘈杂的声音，时不时夹杂着几个孩童的哭泣声，刺鼻的消毒水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常如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很少在这个时间来到医院，从来不知道工作日晚上的医院是这副模样。
比起曾经看过的书里描写的地狱，这里更像是人间的地狱。
前面排着的人数量正在逐渐减少，眼看很快就要轮到她，常如意收回了视线。
就在她正要收回视线的时候，一个少年从拐角出现，逆着人流快速走着，即使是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少年也十分显眼。
少年一身宽大的黑色卫衣，套在他身上显得身形格外瘦弱，他戴上了卫衣自带的兜帽，黑色的碎发从帽子的缝隙中露出来些许。
在医院堪称惨白的灯光下，少年眼下的青黑衬得脸色更为冷白，他在躲避迎面的路人时微微侧过身，露出半张精致如人偶的脸。
纪序临？
他怎么在这里？
认出少年的常如意下意识想要追上去，刚要迈腿的时候脚步一顿，有些纠结地看着前面只剩一个人的队伍。
可恶，都排到这里了
眼看行色匆匆的少年快要从视线里消失，常如意终于一咬牙下定了决心，迈开腿追了上去。
少年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转角处，常如意气喘吁吁地追到转角，再次抬头的时候已经看不见纪序临的身影了。
常如意扶着墙壁喘着气，另一只手里还抱着杯子，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有些怀疑人生。
那么大一个人呢？？
难道纪序临有瞬间移动的超能力？
都追出来了，再次回去排队也要花费不少的时间，常如意将两者比较了一下，还是有些不死心。
她遵循着第六感往右边跑去，一边跑一边在人群中找着戴黑色兜帽的人。
好在常如意运气向来很多，靠着第六感竟然真的再一次看到了纪序临。
纪序临站在一个穿白大褂的人面前，他冷着脸不复常如意记忆中的轻佻模样，那张人偶一样精致的脸没有任何表情的时候，给人一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淡之意，整个人像是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般让人难以接近。
常如意看着这样的纪序临有些迟疑，还在奔跑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但她刚刚跑过来时并未放轻脚步声，脚下的小皮鞋在医院的瓷砖上声音更为明显。
纪序临显然也听到了，他冷冰冰的看过来，眼里没有什么情绪，嘴唇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有什么血色，显得整个人更像是一个没有任何生命的人偶。
周围的嘈杂声仿佛突然传不进常如意的耳朵里，她好像突然进入了一个独属于纪序临的领域。
在纪序临冷冰冰的眼神下，常如意咽了口口水，干巴巴打招呼道，“纪、纪序临？”
这家伙不会脸盲犯了吧
原来他是真的脸盲，她还以为是骗人的。
常如意在内心嘀咕道。
纪序临确实一开始没有认出常如意，但在她出声打招呼后他了然地勾了勾唇，眉宇一展，刚刚笼罩在他身上的冷意突然一扫而空。
纪序临的神色突然回到了之前的熟稔模样，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和上一秒完全不一样了。
“是你呀。”
纪序临笑眯眯道，他给了对面的医生一个眼神，那人也很会看眼色，什么都没问直接转头离开了。
“你是生病了吗？”
常如意看着眼前歪着头的漂亮少年，很难将他和上一秒那个冷冰冰的人偶联系在一起。
她先是摇了摇头，回答了少年的问题，简短解释道，“是曲清欢发烧了，我和她一起来的。”
说完常如意晃了晃手上的水杯，“打算来下面接水的，没想到会碰到你。”
“哦————”
纪序临拉长音调点了点头，故作没有听不懂常如意的言下之意，哦完就没有后续了。
常如意和纪序临大眼瞪小眼半天，还是抵不过心中的好奇心，忍不住开口问他，“你呢，来医院干什么？刚刚那个医生你认识吗？”
纪序临眼也不眨，似乎知道她会问这个问题，挑了挑眉，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感叹道，“你的问题还是这么多啊。”
常如意被熟悉的憋屈戳中了心脏，也想起了在医务室时的经历，有些不满的直接拆穿了他，“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纪序临原本双手插在卫衣两边的衣兜里，闻言意义不明地笑了一下，随后掏出右手，伸着一根食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纪序临懒洋洋地开口，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可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被这么一问，常如意莫名理直气壮的气势突然弱下去一半。
对噢，纪序临为什么要回答她的问题。
他们上周才刚刚认识，期间也没有任何联系，都是纪序临私下里帮忙，或者主动来找的她。
仔细算起来他们根本不能算是熟，是这家伙莫名其妙用一种熟稔的态度对着她，而她也莫名其妙的觉得他很熟悉。
加上她穿越的经历特殊，又猜测她是丢失了和纪序临相识的记忆。
不知不觉就被牵着鼻子用一种认识很久的态度面对他了
但问题来了，万一他们两个的确在学生会是第一次见面的话怎么办啊？！
常如意猛地抬起头，表情也换成了警惕。
纪序临在她警惕的目光下却是突然发出了“噗”的一声，随后捧腹大笑起来。
他笑的声音完全没有收敛，吸引了路过的人纷纷用奇特的眼神看过来。
被同样用奇特眼神注视着的常如意：“”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这家伙根本就是在骗她！
以逗她为乐！
好歹是个学生会会长，怎么这个人这么恶劣！
常如意被纪序临气得满脸通红，也顾不上之前的好奇心，猛地一个一百八十度转身就要离开这里。
早知道就不该追过来！
她排了很久的！
纪序临也知道自己逗过头了，见她转身要走连忙追上去拦住她，双手举到脑袋两侧作投降状，见她看过来还wink了一下，“我知道错啦。”
漂亮如人偶一样的少年眼也不眨的专注看着常如意，任谁被这样的视线注视着都会忍不住心软。
更别提颜狗如常如意格外吃这张对她口味的脸。
常如意被这样漂亮的脸面对面暴击了一下，呼吸都停了几秒。
她艰难地移开视线，还是记得刚刚他捧腹大笑的模样，不肯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原谅他。
“那你告诉我你来医院干什么，我就原谅你。”
怎么还惦记着这个问题。
纪序临眨眨眼看着偏着头的常如意，少女脸上还残留着刚刚被他气出来的红晕，眼睛也因为生理反应微微湿润着，眨眼间上下翩飞的睫毛沾到了眼里的水气黏在一起。
少女大概不知道，她现在一副看上去格外楚楚可怜的模样。
他注视着少女湿成一片的睫毛，即使知道她这是被气的而不是真的眼泪，也忍不住心软了。
还是老样子啊。
纪序临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来看望一个病人，只能说到这里了。”
常如意短暂的好奇心被满足，也不再想要追问其他无关的事情。
她顺着之前的话满意地点头道，“好吧，原谅你了！”
听到她的话，面前的少年眉眼弯弯地笑了。
好像被她原谅是一件很值得他开心的事情。
常如意余光瞥到手中的水杯，表情突然变得心虚起来。
坏了，她是出来给曲清欢接水的。
中间被纪序临这么一耽误，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了。
曲清欢不会在病房里被渴死吧？
和上辈子不一样，这个世界的曲清欢可是很容易死的。
常如意真情实感地担心了她起来。
既然想问的都问完了，那她就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常如意匆匆道别，“没有事我就先走了。”
她跑出去一段距离才发现纪序临追了上来，和她肩并肩跑着，和有些狼狈的常如意不一样，纪序临见她注意到他，还一脸轻松地问道，“你要去接水吗，我带你去？”
这话说到常如意心坎里去了，于是咽回去了想要让他别跟着的话，转而换上了一副诚恳地表情说道，“那就拜托你了。”
纪序临看上去对这个医院的结构很是熟悉，带着常如意七拐八绕就到了一间专门接水的水房。
他一脸自然地伸出手，接过了常如意下意识递过去的水杯，动作熟练地摁下红色按钮，接了一半后又换成蓝色按钮。
水杯递给常如意时温度正好，不冷也不热。
常如意接过水杯，看他这一套熟练的动作下来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憋了半天最后说了句“谢谢。”
纪序临一脸奇怪的看过来，“跟我说什么谢谢。”
他迈着步子走出水房，见她没有跟上来还喊道，“走啊，送你去病房。”
两个人就这样进了电梯，常如意想要摁亮楼层的时候，纪序临的手指先她一步伸了出去，精准摁亮了常如意要去的楼层。
“最高层是吧。”
摁完楼层后，纪序临的手又插回衣兜内。
电梯里一片寂静。
常如意伸出去一半的手还停在半空中，电梯平稳地上行着，屏幕上的数字变了又变。
常如意终于憋不住了，“纪序临，你是不是认识我？”
纪序临随意地靠在电梯一侧，闻言顿住了，两秒后才歪了歪头，视线虚虚一点落在地上，“认识啊，怎么不认识。”
“我说认真的，你是不是之前就认识我？”
“今天之前还是昨天之前？”
“纪序临！”
常如意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莫名升起的怒火。
纪序临被她这样喊了全名，才把头转了过来，对上她的视线后站直了身体。
他用一种认真却有些轻飘飘的语气说道，
“没有，我们没有之前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