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P12 心语（2）
尽管克莱莎·本特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却也明白了‘杨萌讨厌她随意插话’，是以，她并没有继续在言语上和杨萌纠缠，只是表露出一副“我心情很差，很不爽，但还是需要关心，需要爱护”的矛盾态度，显是已经摸准杨萌脉门，知他“吃软不吃硬”，所以才会选择“扮委屈，装柔弱”的姿态。
事实证明，这个策略是有效的，称得上立竿见影。
“唔！”
杨萌沉吟了一下，便道：“你既是受阿蒙特之主所邀，前来此间消暑度夏，想来近日是不会返回利斯塔的，……，但阿蒙特地狭人少，比不得一众名城的繁华热闹，你若闲来无事，便可去到梅里庄园找我。”
说罢，微笑，轻声道：“我于此间养病，亦是归期未定。”
“哼哼~~~，想要我去找你，就给我发‘oracle（注4）’。”
克莱莎闻言“哼”声，继而扭头向左，也不双手叉腰了，而是直愣愣地伸出右手，作“索要”之势。那副模样，说高傲不像高傲，说施舍不像施舍，反倒有点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生怕被拒绝。
【注4：oracle，类似外交照会（diplomatic note）一类的东西，可译作通牒，亦可根据使用环境译作星谕，宝书，通谕（encyclical）等。】
“你要它做什么？”
杨萌奇道，虽然写一张带有正式钤印的“邀请函件”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难事就是了。
“我们很熟吗？”
克莱莎不满地道：“没有正式邀请，我怎么去找你？”
“等下给你写。”
杨萌直接应允。
他不想在细枝末节上和克莱莎多做纠缠，眼下，他的目标不过是“安抚好克莱莎”罢了，只要“能让克莱莎保持沉默，不要在他和维珍·本特交流时继续插话”就行。毕竟，自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接待了俶兰乔的秘密来访者，又”一不小心“询问了一些事后，杨萌就知道他已在无意间被卷入了“触氏内乱”，是以，他心里也就起了和触氏本支接触的意愿，只因那“触氏的使者一直忙于拜访利斯塔的贵人&34;，这个打算未能实现罢了。
“另外啊，你也可以带朋友，但数量最好控制在五人之内。”
接着，又暗示道。
杨萌并不在意克莱莎是否能明白他话里的隐含含义，反正他的目的本就是营造一种假象，好让那些算计他的触氏势力把他归入到触氏本支的阵营中。这样，对方要么选择“敌对”，要么选择“拉拢”，而无论是“敌对”，还是“拉拢”，都远比“骑墙”安全的多。而且，经过克莱莎·本特的打岔，杨萌一度曾怀疑，“十日前与他接触的那个女人，甚至有可能是奥雷亚尔派过来布设疑阵”的“反串分子”。
“那女人知道的也太多了。”
杨萌想起了最先找上门的阿维奥拉（alveolar），她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当然，作为森林之神玛歌（magne）的信徒，阿维奥拉知道很多秘密十分正常，毕竟，葛兰丘（gerancho）森林种族的主流信仰只有“森林之神”玛歌和“智慧古树”沃特（wort），玛歌的信徒给沃特信徒支持的势力“使绊子”也可以理解，但是，阿维奥拉之后，又有奥洛（aloes）和阿洛斯（aulos），现在还有触氏姑侄……
几下来相互对照，杨萌的想法就多了起来。
“带谁都可以吗？”
克莱莎顾不得继续拿腔作调，眉宇间带着喜意，一脸兴奋地问到。
“当然。”
杨萌应道。
说完，抬手而起，便要捻须，可惜的是，他的身体状态变年轻了，此际髭须（注5）如毫，只是浅浅的一层绒毛，想要如在地球一般，蓄起三寸长须，怕是还要等上十数年。是以，无奈之下，倏又停住，尴尬地搓了搓下巴。
“傻孩子，想什么呢。”
维珍·本特蓦然出言，却是误会了杨萌的神色，但也误打误撞地解开了他的尴尬，她谆谆而言，告诫道：“‘大夏天使（dechia herald）’给了（intituler）你‘选人’的权利（rights），这便是‘授汝以柄（power，即权柄）’，你怎能这般不分轻重，视若等闲？”
言罢，便又道：“‘携与’之权柄，可使，可由，不可侮。示之于人，上佳，授之于人，智者不取（注6）。”
【注5：髭须，嘴周围的胡子。唇上曰髭，唇下为须，颊毛为髯，合曰络腮。】
【注6：携与：带人同行；使：役使，直接使用；由：经由，借助；侮：轻慢。】
【注6可解释为：给你带人的方便，是想让你拥有取舍的权力（即自由裁量的权力），（这个权力）怎么用都行，但是不能轻慢，不能把它当做普通的选择权。把它拿给人看（让人知道这件事），是很好的；把它随便用掉（指邀请他人同行），是不明智的。】
杨萌没想到维珍会如此重视这次心血来潮的邀请，毕竟，他的本意只是“借邀请之举故布疑团，把那些关注他的触氏派系的注意力，重新引回到触氏本支——尤其是奥雷亚尔王妃身上——去”。
这么做好处很多……
一来，触氏旁支和蓬溪之众作乱，本就是触氏家事，与杨萌无关，杨萌做些“小动作”，提醒一下这两波人，让他们把心思花在正事上，去盯奥雷亚尔和埃拉，也是理所应当；
二来，奥雷亚尔开了个“坏头”，要是什么预言都能往“大夏天使”的身份上扯，那杨萌以后且有的忙了，弄不好还会落得“永无宁日”的下场；
三来么，身处乱局，欲抽身而不得，那就只有先投石问路了。
再就是，克莱莎单纯的性格和真诚待人的作风，是个很好的“切入点”和“抓手”，给她找点事做，帮她打通利斯塔闺阁少女的社交圈子，有利于博取触氏姑侄的信任，也便于杨萌弄清楚奥雷亚尔胡说八道的动机，毕竟，似她这般无缘无故把问题往一个陌生人头上扯，实在是莫名其妙；
另外，……
还有，触氏的身份也很好用，触氏的乱局更是“搅浑水”的一大助力，尤其是搅动利斯塔这团浑水，等闲势力还真不如俶兰乔。
杨萌很无奈，也很被动，因为利斯塔的豪商和贵人们终日想着如何从他这里弄点秘密。
但是吧……
秘密这种东西，要么是真有，要么就得现编……
而现编，基本上等同于乱编，和“撒谎”也没什么区别。
人一旦开始撒谎，后续就得圆谎。可是，要掩饰一个谎言，就得编织十个，百个乃至更多谎言，无数的谎言叠在一起，就像“屎山代码”，想要严丝合缝、逻辑自洽，只会越来越困难，所以，杨萌更习惯说实话。
问题就出在这里。
杨萌实话说得多了，那些宴会上的来客闲的时候静下心来一“砸摸”，常常会觉得，“欸，这事儿有门啊”，便认为财富和美色很有用，从而对杨萌做出误判。而这种误判，又误导了其它人的判断，弄到最后，人人都以为“大夏天使”贪财好色，以至于出现了所谓“大夏天使宴会上说的不多？还是钱使得不够，人送的不美”的说法，由此而起，最终形成了“误判的内卷”，一众权贵豪强靠着堆财力和美色，生生地把杨萌从利斯塔逼到“出走阿蒙特”。
应付完克莱莎之后，杨萌终于觉得轻松一些了，毕竟，他实在是难以接受“自己说话时，旁听者一直跟着打岔”的行为。而且，克莱莎·本特太单纯了，她对自身地位的来源可能还局限在“因为我高贵，所以我高贵”的“生而神圣”上，当然，触氏自称天神族裔，有这种想法也正常，但是，杨萌却没不这么想，他已经习惯了历史记载中改朝换代时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更不用说，还有两晋时期的“你方唱罢我登场”和唐末乱世的“城头变幻大王旗”。
“王女殿下谬赞了。”
杨萌拱拱手，大修飘飘，施了个揖礼，便接着道：“方才，我说有个问题想要询问，又说你肯定能回答。……，正是因为，数日前有人向我讲了触氏之事，我也因此主动了解了一些触氏诸部的往事，中间种种，颇多离奇，我本欲一笑置之。”
说罢摇头，失笑道：“……，奈何事关己身，少不得要向王女殿下求证了。”他叫维珍·本特王女，乃是从阿苏拉（azula）算起；若是换做克莱莎，便得称上一句“长公主”，这却是从埃拉算起了。
“却不知……，所为何事？”
维珍·本特脸色一僵，默然道：“依前言，若是我能回答，定无丝毫隐瞒；若我不能回答，定然也如实告知；若是此事我亦无从回答，则承诺依旧有效，他日尊驾若有所求，亦从此间约定，不做更改。”
“断不至此！”
杨萌摇头，道：“此为旧事，某之热心，无非欲寻一知情人，以安心事罢了。”
“尚请明言。”
维珍点头允诺，作“邀请”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