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P10 密会（2）
当杨萌沉浸在绘画中时，“观景台”上却无声无息地走上来了七八个人。
为首二人，一个作妇人打扮，看上去已近三旬，跟在她身旁的，是一个作轻装打扮的棕灰发色的少女。
“妈妈！表妹——！”
德维亚想要说话，却被妇人挥手阻止了。而后，便是七嘴八舌的“嫂子”、“舅妈”之类的称呼。幸而，塞拉布下的“墙”除了能吸收伤害，声波撞上去后同样会被吸纳，消散于无形，故此并没有惊扰“画龙点睛”阶段的杨萌。
“我来看看。”
妇人颔首，轻声道：“我听说朱诺、朱莉拿到的新玩具是‘大夏天使’送的，便与你妹妹一起过来了。”
“阿西娜（athena）阿姨呢？”
德维亚朝后看了看，没发现正主。然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德维亚不再说话，只是在心里暗自感慨：“十三姨恐怕又得失望而归了。”毕竟，她也知道自家母亲这个妹妹从魏莱希波跟到阿蒙特是什么意思。
与61岁乌泽相比，现年43岁的布洛克，显然没那么好美色，也没那么爱生孩子，更没那么多的精力花在生孩子身上。
作为乌泽·查费的长子，布洛克·查费只有两子三女，也只娶了本代魏莱希波王公的第十二王女勒瓦尔（lavare）这一个妻子，相比之下，乌泽·查费则是妻妾成群，共有九个儿子和十三个女儿，其中，他最小的女儿还不满六岁，比德维亚要小一半还多。
不过，真要细细梳理，勒瓦尔其实只为布洛克生育了长子艾布拉、次子希尔以及幺女德维亚，至于另外两个女孩，则是“布洛克的小舅子，勒瓦尔的弟弟，格莘瓦（geshinvay）在外与歌姬的私生子”，由他收养罢了。
“阿西娜陪你爸爸说话呢。”
勒瓦尔没有理会女儿饱含深意的眼神，毕竟，她为自家妹妹创造机会属于“大人的事”，过两年就该嫁人的女孩也管不到。
“我带伊莲（eleana，即阿西娜的女儿埃莱安娜 ）和艾丽（ariane，即阿西娜的女儿阿丽亚娜）出来走走，她俩也来了快一个月，还没见过传闻中的‘大夏天使’呢。”
勒瓦尔又道。
“伊莲呢？”
德维亚没看到另一个表妹，便问。
“被你姐姐喊住了，正帮她俩做冰块呢。”
勒瓦尔一脸无语之色，抱怨道：“除了吃吃吃，就没别的爱好了。……一天到晚提心吊胆，总怕身材走样，还偏偏管不住嘴。”
语毕，又道：“这不，她俩刚从米罗小姐那里得了一个法子，好像是什么‘优格（yogurt）加冰拌水果’的东西，说是吃了不长肉，就把伊莲叫走了。”
“减脂餐要配合运动才行啊。”
闻听此言，已经听了有一会儿的杨萌忍不住插话了。他实在没想到，就农业社会这落后的生产力，女人也会想着减肥，心里便忍不住腹谤道：“看来，女子‘爱美好细腰’的天性还真是不分古今中外，实是刻在骨子里的。”
歘~~~！
一阵纷乱。
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大夏天使”与“亚蒙”的问候声。
“夫人，下午好。”
作为宾客，杨萌先与勒瓦尔打了招呼，而后才向新来诸女做了自我介绍。
诸女回礼，亦复如是。
然而，令杨萌大为意外的是，来人之中除了本就在马洛长住的贵女名媛外，竟然有已故葛兰丘（gerancho，即俶蓝桥，churancho）王公的女儿和现任葛兰丘王公的胞妹，而观其姓氏名讳，两人除了不是一个妈-的之外，竟然都是触氏（chur）直系本支。而且，一个是诺拉的小姑子，一个是诺拉他爹——奥拉·克罗兹——的姻亲，俱都和克罗兹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大夏天使是在绘制肖像吗？”
阿丽亚娜·查费（ariane chafer）好奇地提问。
“今日是两位小姐的生辰，我送她们一幅‘仕女图’，聊表心意。”
杨萌示意，看了一眼玫丝丽和茉丝丽，然后粗略地概括了自己的绘画的目的。至于说礼物本身是他自愿送的，还是对方索要的，这个就不用说明了。
“我能看一下吗？”
阿丽亚娜似乎对杨萌的作品很感兴趣，而且有种迫不及待的意味。甚至，在杨萌的答复还未宣之于口的时候，她便开始翘首张望了，一边张望，一边还道：“你的作品，似乎与我的绘画老师描述的宫廷绘画有很大不同？”
“请！”
杨萌侧身，做了个引导的手势，客气道：“微末之技，恐碍观瞻，若有缺漏，还望不吝赐教。”
说罢，便要举步向前。
“您太客气了。”
阿丽亚娜用了一句含义近似“学无先后达者为师”的谚语作为回应，同时施礼，而且，用的还是女子的屈膝礼。
相对杨萌那句不咸不淡的客套话来说，这就是“大礼”了。
作为外来者，杨萌对拉诺特宫廷画的了解主要来自奥拉·克罗兹宫室内的收藏，但是，出于个人喜好问题，杨萌并不喜欢直接去描摹人物肖像与自然风光，他更倾向于把“人物”和“自然环境”结合在一起，营造一种“人与自然合二为一”的格调。换句话说，即便是绘制人物肖像，杨萌也会把“人物”放在“环境”中来擘画，甚至，他还会用更多的笔墨去描绘环境，然后通过环境来衬托人物。
以杨萌所绘的《四美人图》为例，他并没有花费太多笔墨来描摹王嫱（昭君）、班昭（班姬）、绿珠、赵飞燕四位古人的衣饰和容颜，而是先搭起“台子”，塑造整体环境，直接以“写意法”摹画了一座满月下的重重深宫。
宫室四角，云树蓊郁，檐楼竦峙，却是用了“透视法”，整个幅面也因此被切分为四部分，分别用不同的场景去展现美人的灵性。
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月夜魂，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这是“昭君的怨”……
杨萌以美人“对镜成妆”与镜中人“妆成颦蹙”作对比，透过美人背影中的衣冠楚楚、佩玉着锦以及“眸光何处，镜中人，眉颦蹙”来渲染气氛，整个画面中，最为精细的是“汉宫秋”的景色，最为传神的却是“昭君怨”的幽情。其它，如绿珠的“金谷明妃&34;，杨萌则用了《霓裳羽衣舞》的宴饮布局来构图，班昭的“续汉书”以及赵飞燕的“掌中舞”等，亦是一人一景，选取了她们的经典事迹作为人物形象。
作为平日的消遣，杨萌已经画过很多幅美人图了，这也是埃琳娜能在不经意间发现塞拉跳“掌中舞”的原因。毕竟，夜路走的多了终会遇到鬼，掌中舞跳的次数多了，被不敲门就闯进来的埃琳娜发现也属正常。
阿丽亚娜站在帷帐前看了许久，却是不发一言，杨萌以为她无法理解，正想开口解说，这时，便听得一声喟叹。
杨萌心下一紧，忙问道：“可有不妥？”
阿丽亚娜无言，沉默片刻后才道：“她们是你的妻子吗？”
杨萌也沉默了。
“为何这样说？”
缓了一缓，杨萌询问到。
“我说不出这种感觉。” 阿丽亚娜的回答和塞拉如出一辙，甚至，连语气和神态也开始重叠，“但是……”，她道：“……我理解‘什么是思念’。”
顿了片刻，阿丽亚娜才解释道：“父亲在我还小的时候就亡故了，母亲与他感情很好，也常怀忧思。” 说罢，突地轻笑，又柔声道：“后来，母亲回了托拉尔，在那里遇到了舅父，才又展露笑颜。”
杨萌再度沉默起来。
阿丽亚娜的感觉和塞拉的感觉别无二致，甚至连说出的话都大同小异。不同的是，塞拉为了宽慰杨萌，在询问了画中的故事之后，便就着身轻如燕的优势，主动表演了一次“掌中舞”，从而为杨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而阿丽亚娜，则在之后用了她母亲的经历，来解释她“为何能与杨萌共情”。
至于杨萌内心的想法？
是的，提笔收尾之际，将要画龙点睛之时，杨萌想家了，所以，整幅画的隐含主题就被他“点”成了“思妇”和“闺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