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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红与白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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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默记得,在那场大秀后,侯程就消失了。他来到最后一个可能找到侯程的地方——清泉山庄,也是许久最喜欢的地方。

    但当他找到侯程的时候,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衣衫不整,胡子邋遢,倒在一堆酒瓶中间,醉的不省人事,居然是侯程!

    而侯程手上抓着一部手机,陈默低下身去看,上面只有一句

    “谢谢侯总今天对衣袖的支持。”消息显示来自:许许多多长长久久,日期是大秀那天。

    许许多多…

    长长久久…

    突然一阵涩意涌上眼眶,他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突然红了眼眶,心突然被人揪了一把,蹲在那里,久久没有其他动作,不为其他,就只为了侯程这一份低到泥土里的爱。

    我对你有许许多多的爱,希望我俩可以长长久久。

    他收拾了地上的酒瓶,把人拖到床上,留下一句,明天下午,公司董事会,关于千阙。

    他还记得

    半个多月后,他看着从侯程办公室仓皇出逃的第十一个经理,沉默了。

    他从来没见过侯程的这种模样,要知道侯程家世显赫,作为梵渡的继承人,自小众星捧月,幸得母亲谆谆教诲才没有长歪,反而少有的温文尔雅。

    梵度集团历经几百年,几代人经营着奢侈品跟化妆品,多有众女生追求的爆款包、化妆品面世。

    所以,当侯程毫无形象可言地坐在地毯上喝酒的时候,第一次突破了他的认知。

    但是,他自我解释道,没关系,失恋了,总归要出个气的,喝喝酒也好。

    但是当侯程拿下属撒气、甚至已经能够算得上是挑刺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那是侯程。

    虽然侯程会及时停止,并作出补救,但已经足够陈默震惊。因为他的这种做法已经突破了他作为领导应有的冷静和克制。

    那晚雷迦到底说了什么!让他在家族和商场里锻炼出来的本事,一瞬间土崩瓦解!

    他深吸了一口气,敲响了总裁室的门。侯程面对自己倒是非常的正常,只是在即将离开的时候,侯程说了一句,“陈默,陪我最后为她喝一次酒吧,今夜过完,我会,慢慢忘了她。”

    作为侯程的好兄弟,他头都没回,就说了一句,“那你也别想翘班啊,而且我要喝你最贵的那一瓶!”

    晚上,他看着眼前醉的不省人事的侯程,只觉得可怜。

    侯程如果只是许久的伯乐,那么千里马奔向了辽阔的草原,他是高兴的。但他爱慕着那个姑娘,他看着她从寂寂无名,走向光芒万丈。

    侯程折掉自己的翅膀,拔下自己骄傲的羽毛,陪着她一步步创建许氏集团,但那个姑娘最后居然却一眼不曾停留在侯程的身上。

    如果陈默能够倒流时光,他宁愿被骂死,也不会告诉他当初的画稿是谁交上来的。

    在第二天深夜他才发现侯程不对劲,侯程的母亲打了电话找来,他喝的迷迷糊糊的,就听见电话对面,向来温柔的人,严厉地质询他,公司是不是要倒闭了!总裁和特助两个人,几个部门经理怎么都联系不上。

    他听见声音瞬间清醒,才发现自家总裁脸烧的通红,嘴唇干裂。

    匆忙的挂了电话,赶紧取车前往医院。

    医生诊断酒精中毒,又受了凉,再加上心思郁结,便昏迷了。

    这一个多月来,侯程本来就要应对来自千阙的压力,他为了挤出时间去指导衣袖的那场大秀,不停加班,导致胃病加重,酒精一催,医生说这以后怕是要落下病根了。

    等到总裁的妈,覃思思,赶到医院,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看了一眼侯程没什么大事,就开始抓着自己刨根问底,但他硬着头皮打圆场,一个字的实话都没有说。

    覃思思突然打断他的滔滔不绝,“你闻闻你这一身的酒味,你不说,我也知道因为什么,潋艳的大秀说放鸽子就放鸽子,别人的大秀,自己忙的连轴转,都要抽出时间来。

    还要提前来帮忙审查流程,最后灰溜溜地走了。我作为母亲,就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我儿子颓废成这样,肺也毁了,胃也毁了。

    这半个月,他在公司、在家里干了什么,你当真以为我一点不知道吗?”

    他刚开口想辩解,这时候房间里传来一阵咳嗽,覃思思赶紧转身,小跑着去打开门,进去后却只看了颓废的侯程一眼,冷冷的留下一句:

    “她不喜欢你,你如何作践自己,她都不会喜欢你。”

    转身便走了,与刚刚关心儿子的母亲判若两人。

    她是一个母亲,如果最贴心的开导无法让孩子走出来,那么她就用最残忍却最彻底的方式,让自己的孩子走出来。

    他记得,那晚侯程对他说了好多好多话,都是关于许久的。

    侯程躺在病床上,发丝凌乱,嘴唇发白,脸色蜡黄,双眼无神,偶尔的咳嗽,仿佛要将他的所有力气都耗尽,陈默赶紧跑来给他拍背,递水,终于是止住了咳嗽。

    侯程半倚在病床上,缓缓地说道,“陈默,昨晚我在酒里,一遍遍地问自己,她到底有没有一点点是爱我的。

    但是我发现我找不到一点她爱我的痕迹。我想用酒精遗忘她,但是越不清醒,就越容易想起她,最后,都是她。

    我在梦里问她,为什么不能爱我,她就是看着我,用一种我看不懂得眼神,一会儿犹豫,一会儿又坚定。

    但是最后,她又用一种不舍的,难过的眼神看着我,我看着她那个样子明明不被爱的是我啊,她为什么那么难过呢。

    我想抱抱她,但是远处突然出现一个瘦削的人影,那个影子,什么都没有说,只招了招手,她便毫不犹豫地向他跑去了。

    头都不回。哪怕我在后面疯狂的呼喊和追逐!

    我就这么不值得她回头吗?啊?陈默?我陪了她整整九年啊,九年啊,七年之痒我都熬过来了,我还是那么爱她,但是我对她的感情于她而言就这么不重要吗?

    啊?陈默,我做了那么多,最后只感动了我自己,于她,无动于衷…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侯程沙哑的声音,一声又一声,控诉着那个名叫许久的女人,控诉她的冷心冷情,最后,变成了侯程抱着自己大声痛哭,到底身体不行,哭声一会儿也就渐渐睡了。

    他还是朦朦胧胧的听见:“陈默,我……想忘了她了……。”

    他还记得,后来他处理了几个记者,才知道,原来修晋予当晚也在那家医院里,听说是抑郁症,产生了幻觉,心里受不了,自残了。

    修晋予的病房里,章坚小心翼翼地说,“晋予,他很快就会来见你了。”

    演了那么多的影帝,看着好友那双飘忽的眼睛,他就知道都是在骗他。但是听到这样的话,心里还是有点高兴,每一刻,他都希望章坚安慰的话,能成真。

    由于失血过多,修晋予脸色惨白,连嘴唇都是淡粉色,就这样,还用尽力气,扯起一抹笑容,“是吗?那我要快点好起来,见到我这个样子,他肯定要生气的。他那个絮叨劲儿,我可受不了。”

    仿佛是想起了什么,眼睛都笑弯了。

    借口给他洗苹果,章坚在眼泪落下之前,急忙逃出病房。

    傻子,那个人已经对你彻底死心了,我去找了他那么多次,他连出现都没有出现。

    当年,终究是我们错了。

    一推门,章坚在门口竟然看见了修晋予的妻子,著名古筝演奏家——洛旻悦,一个外表温婉的女子。“我听妈说晋予出事了,我来看看他。”

    “不用了,晋予已经休息了。而且他不会想看到你,你快走吧。”

    章坚冷冷地拒绝了她,人家可是夫妻,章坚作为朋友,居然敢这么说话,外人看来,实在是过分了。

    谁知道洛旻月只是淡淡地说:“我可以等他醒来,我还有话想跟他说。”

    后来,这一晚过后,修晋予就通知洛旻月离婚,洛旻月不同意,于是有了一场影帝与艺术家之间的离婚官司。

    而陈默也才知道,修晋予在离婚之前,做了很多人都不齿的事——转移财产,离婚的时候一分都没有给妻子。

    而好面子,不肯丢弃自己艺术家品格的洛旻月,只是在大众面前作出一副始乱终弃的受害者模样,人财两空的眼泪,博尽了同情。

    沸沸扬扬的堪比上市公司重组的影帝离婚案件,一度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修晋予的渣男形象一度坚不可摧,工作全停,名声扫地。

    而他本人却仿佛满不在乎,好像只是想赶紧结束这段荒谬的婚姻。

    原来如此。修晋予他终究是悔了。

    陈默甩了甩头,从那场大秀的回忆中,回到现实。

    他不确定了,侯程曾经满心满眼都是许久,只要是许久的要求,不管多么无理取闹,他都会答应。

    如果现在拒绝了许久的遗赠,他将来会不会落得章坚一样的境地,告求无门。

    侯程会不会像修晋予一样,半死不活。

    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到通越了。你在哪儿?”

    是侯程。

    看了一下时间,原来已经下午快三点了。

    他回了一个电话过去,“我在外面,马上就回去了”到底是没有说,他在医院的事情,担心侯程会刨根问题。

    “我马上回公司了,咳咳…你来我办公室,咳咳…。”

    “侯程,你……你没事吧?”

    没有等到回复,那边就把电话挂了。

    侯程的声音怎么如此虚弱,还有他咳嗽的毛病不是已经好了很多了吗?怎么听起来又严重了不少。

    陈默回到梵渡,见到了侯程本人,才知道刚刚的声音已经很有力气了。

    才一个多月不见,侯程去时穿的衣服,在身上已经空荡荡的了。他整个人陷在沙发里,面色苍白,脸颊凹陷,眼下青黑,头发也杂乱无章的插在头皮上,像地狱上来的鬼魅一般,死气沉沉。

    陈默吃惊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张了半天的嘴,只反复的说了一个“你”。

    “你是什么意思?关于倾臣。”侯程问道。

    陈默心想,终于还是来了。

    他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艰难地开口说道:“倾臣集团的股份,要不,你就收了吧。”

    “陈默!连你都被她耍了!她戏弄了我一辈子,临了还要逼我!咳咳咳咳!”说完便是一连串止不住的咳嗽声。

    陈默赶紧给他递了一杯水:“你别急,我们从长计议。你不想要,我们拒了便是。”

    侯程喝光了杯子里的水,躺倒在靠背上,“拒了,楼下的人,哪个我们惹得起!”

    是啊,收了,余生不宁,拒了,要一辈子背负骂名。

    许久啊许久,你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活着不爱他,死了折磨他。但赠与千亿财产这种事,我都分不清是折磨还是爱。

    若是仇人便罢了,但侯程此生眼里只有你,你的一句话,他能奔波千里,你有危险,他能以命换命。

    究竟是为什么啊?

    陈默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的意思呢?”

    “从来,她要什么,我不给呢。”

    怕是侯程后悔一般,陈默立刻通知雷迦跟领导们,侯程的决定。

    “陈默,她的葬礼是什么时候?”

    “雷迦安排在了十日后。”

    十日后,通越市,临安大道。

    早七点,高峰期还没有到来。

    从城外到城内,迎亲的队伍,热热闹闹、轰轰烈烈。

    这男方啊,用了十九辆昂贵的荣耀一星,组成了浩浩荡荡的车队,每辆婚车都在中线处,扎了一圈红色的玫瑰。那盛开的玫瑰,娇艳欲滴,诉说着新郎对新娘矢志不渝的爱情。

    头车用的更是珍贵的蓝色玫瑰,新娘超凡脱俗,他便摈弃了千篇一律的爱心,而是组成了一朵蓝色落音花,用来表达,“在我心上,你独一无二”。

    从城内到城外,送葬的队伍,安安静静,戚戚冷冷。

    整个车队只有零星的四五辆车,每辆车的门上都别了黑白的花。雷迦坐在车内,衣襟上别了一朵茉莉,面无表情地托着老板的遗像,膝盖上,还放了一摞文件。旁边的座椅上,端正地摆放着许久的骨灰。

    在两个车队交错的一瞬间,侯程望向窗外,轻轻说了一句话,被风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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