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动乱
系统化学习克拉斯主义是一件苦差事。
倒不是说克拉斯主义内容有多丰富，而是在阿万兹等人看来，中年男人教授的克拉斯主义感觉成分很复杂，核心内容很简单。
说是要让奴隶们站起来成为国家的主人，建立所谓的公有制经济，构建集权中央政府进行调控，实现人人平等的社会，但在具体实施手段上却要么避而不谈，要么绕弯子。
这也难怪上课时候中年男人无法回答埃斯特和米哈伊尔的问题。
关键是就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概括的内容，中年男人的讲义中却是翻来覆去地讲，搞得人头大不已，很多时候两段相同的内容不过是描述方式不一样，都要全部背下来，一字不差。
不知是他能力不够，还是克拉斯主义就是这样。
按照中年男人的解释，从克拉斯主义在克拉斯革命共和国邦国议会中被提出，到现在革命同盟和民主同盟的分化，很多方面仍然存在分歧，现有的克拉斯主义是大多数革命同盟成员经过讨论，达成的一致共识。
也就是说，可能在坎帕尼村，民主同盟教授的克拉斯主义又是另外一个样。
幸好阿万兹他们还算是脑瓜子聪明，硬生生将讲义啃了下来。
当然，能理解多少，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很快，在这些孩子来到乌尔德村四周年之际，入盟仪式在他们日常上课的庄园里展开。
没有办法，战乱的不断持续，革命同盟本身就穷的快要揭不开锅。
以至于当阿万兹等人来到临时搭建起来的会堂时候，作为革命同盟现任领袖的恩斯特·欧文带着一批重要成员亲自迎接，甚至还挨个和他们握手。
至于为什么他们能认出来恩斯特先生因为在这么多衣衫褴褛的人之中，只有他一个穿得干净又考究。除了革命同盟的领袖，还能是谁？
“至于吗革命同盟都穷成这样了？”
埃斯特用只有他和旁边阿万兹能听见的声音低语。
整间会堂的布置极为简陋，简直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除了挂在会堂正中央的一面革命同盟红旗之外，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以吸引人注目的要点。
“那么，请各位跟我一起举起右拳宣誓。”
简单地讲了两句之后，恩斯特先生面向红旗举起右拳对准太阳穴，眼神中仿佛有光芒在闪烁。
他身后刚刚十岁的孩子们也跟着举起右拳。
“我志愿加入拉法蒂亚革命同盟，终身为克拉斯主义而奋斗。革命同盟的利益高于一切，遵守同盟的规定，不怕困难，永远奋斗，百折不挠，信仰克拉斯主义，永不背叛。”
恩斯特先生一句句的说，孩子们一句句的跟。
虽然不知道普通人设计的誓词有什么用，又不能像是血族们的血誓那样从上而下地进行约束和控制，但阿万兹等人仍然死死盯着那面红旗，庄严宣誓。
即使是天天和老师唱反调，认为克拉斯主义就是幻想的贝尼托，同样是面容严肃，就是不知道他内心是怎么想的。
宣誓完毕，恩斯特先生转过身，面带微笑。
“孩子们，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光荣的拉法蒂亚革命同盟的一员了，这是你们的身份证明。”
一边说着，他身边的革命同盟成员一边将和中年男人佩戴在胸前那样同款，但相比之下更新的铜章分发到每一个人手里。
对于奴隶来说，即使是铜都算是贵金属了，革命同盟也是心大，在自己都快要活不起的时候，仍然还坚持用铜作为徽章。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用随处可见的石头未免太随便了
“我知道，大家都还是孩子，但我希望大家能为了克拉斯主义在未来的胜利而努力拼搏，或许路途艰难，但我们一定会获得胜利！就从乌尔德村开始，这是我们的第一步。”
“你说的倒轻巧，这几十年你们都一直窝在乌尔德村，没有踏出去一步吧？”
恩斯特一边在上面说，阿万兹一边在下方默默吐槽。
“所以，我希望”
恩斯特话未说完，就有一个革命同盟成员急匆匆地破门而入，不等被打断话而显得颇为不满的恩斯特质问，来者扶着膝盖，结结巴巴，上气不及下气地指着后方：
“不，不好了领袖狼人，狼人”
“你把话说清楚？狼人怎么了？”
恩斯特一脚踹过去，那人翻了个身，爬起来气喘吁吁。
“狼人，狼人，打过来了！”
“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怎么会这样？”
恩斯特脸色发白。
“这里距离边界还有很远，为什么杰尔潘帝国的狼人会跑到这里？确认过他们是盯着乌尔德村来的吗？”
“确定！他们的前锋已经距离乌尔德村不过百里！我们，我们赶快跑吧！”
别看革命同盟在乌尔德村发展了几十年，但苦于经济问题，他们一直没有余钱养活一支保护自己的军队，最多就是培训一批由革命同盟成员组成的武装民兵，但这样的民兵对抗装备精良的狼人无异于找死。
刚刚还举行过入盟仪式的会堂顿时乱作一团，不少人茫然地看着周围，更有甚者直接躲到了桌子底下。
这还是革命同盟一直以来坚持集中权力，统一指挥的结果，要不然按照三十年前的克拉斯革命共和国模式，这些人分分钟就会四散而逃。
“安静！”
恩斯特厉喝一声，双手背在身后，眉头锁死，思考对策。
被领袖这么一嗓子喊住，其他人也不闹腾了，乖乖站好不动，低着头，等待领袖的命令。
阿万兹倒是想要说两句，但被埃斯特和米哈伊尔联手拦住。
就算他们 已经加入了革命同盟，成为正式成员，但在这些元老的眼中仍然只是乳臭未干的孩子，说话不会有丝毫的分量。
“来人！”
思索之后，恩斯特先生用力一敲桌子，在旁边侍从的同盟成员走上来。
“民兵部队还剩下多少人？”
“领袖，一共一百一十二人。”
这就是革命同盟的全部武装力量，虽然这些民兵不过是比普通奴隶战斗力稍稍高一些而已。
“留下四十人护卫乌尔德村总部转移，其他人——”
恩斯特先生咬咬牙，看向在他面前，显得格外手足无措的新成员们。
“——护送孩子们离开！”
“！领袖，这”
众人听到他的命令无不惊呼，孩子们更是瞪大双眼，难以想象这番话是从面前这位高高在上的领袖口中说出的。
都已经是在这么危难的时刻，恩斯特竟然将大部分的武装力量用来保护这些孩子们的生命安全？
“恩斯特先生，这样”
阿万兹向前一步，刚要说话，恩斯特就对他摇了摇头。
“不用说了，孩子们，你们是同盟的未来，我们都是旧时代的老骨头，早就应该死在三十年前的奴隶战争里了，若不是担心克拉斯主义后继无人，我们也没有道理继续在这里苟延残喘，你们有着无限的可能，希望你们都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
说完，恩斯特俯下身，摸了摸阿万兹的小脑袋。
“你叫什么名字？”
“阿万兹。”
阿万兹深吸一口气，面容 严峻。
他本来还恶意揣测这家伙不过是想借着革命同盟的名头成为新的贵族老爷，只是没成功，现在混的比较惨而已。
现在看来，虽然革命同盟的大多数人能力上都是菜的抠脚，但至少他们是真的信仰克拉斯主义。
“阿万兹，奇怪的名字，但据说能成就一番大业的人，都有特别之处。”
恩斯特随口一说，直起身，刚露出的些许微笑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再继续浪费。
“听到我说的话吗？快！没有时间了！”
“是！”
大家都知道现在不是拖延的时候，既然领袖都这么说了，就只能选择相信他。
于是，在一批拿着粗制滥造刀枪棍棒的同盟成员引领下，阿万兹等人就被裹挟着往外面走。
就和他们小时候和流民一起到处跑一样，被堵在这么多人中间，他们只知道自己是在往某个方向走，但却不知道到底是在向着什么地方行进。
透过挤在一起的人群，阿万兹隐隐约约看到不远处卷起的尘烟，以及一个个小黑点。
那些应该就是杰尔潘帝国的部族之一。
曾经有学习过，和拉法蒂亚帝国由大小吸血贵族呈金字塔形统治不同，杰尔潘帝国是由杰尔潘部族联合大小其他游牧部族建立起来的狼人帝国，虽然在入侵拉法蒂亚大陆的过程中有在学习帝国体制建立集权化国家，但大量其控制下的部族仍然自行其是。
就是不知道这到底是杰尔潘帝国官方的入侵命令，还是单个小部族组织起来打算越过边境线干一票。
不过无论是哪种情况，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
现在的革命同盟都不是对手，除了跑路别无他法。
在挤来挤去的人堆里，阿万兹死死抓着旁边人的手，生怕他们被挤得不知道跑到哪里去。
他记得自己的左右分别是埃斯特和米哈伊尔，贝尼托在后面，但以他的行动力，想要避免被甩出去并不是难事。
“唔”
就在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着人群往前走的时候，阿万兹的视野之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老师”
没错，就在不远处的地方，他清醒地看见，才教过他们几天的那个中年男人正和一众革命同盟成员一起与狼人缠斗，为他们争取生存的机会和逃离的时间。
他想要探出脑袋好好看一眼，就算没法知道这个老师的名字，起码要用眼神告个别，但很可惜，狼人的压力让人群再次流动，护卫在周围的民兵立刻堵住了这个缺口，阿万兹再也看不到外面的一切。
“别乱动”
正当阿万兹不死心地还要继续瞧一瞧的时候，从他的左边传来埃斯特模糊的声音。
战场上厮杀声遍地，以及混杂在人群里小孩子的哭泣声，都在严重扰乱尚有理智者的心神。阿万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听。
但既然事已至此，他也干脆地放弃挣扎和思考，认命般地随大流，望着乌尔德村外围行进。
等到阿万兹等人安顿下来，他们已经是在以往经常来到的小山丘顶端，看着在火海中嘎吱作响的乌尔德村。
这倒不是那些革命同盟成员的要求，而是因为在离开乌尔德村之后，因为狼人的冲击，本就脆弱的秩序更是瞬间崩溃，大家四散而逃，幸好阿万兹等人紧紧拽着彼此才没有散开。
几个孩子跑不出太远，他们只能先到这里避避风头。
“乌尔德村就这样，没了。”
阿万兹看着自己生活了四年的小村庄，不免扼腕叹息。
其他几人也是如此，摇摇头，面露愁容。
虽说是乱局中，贝尼托想办法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抢到了一部分食物，用来赶路离开狼人入侵的波及范围应该问题不大，但关键是之后呢？
恩斯特先生并没有说革命同盟总部到底要向哪里转移，想要去找总部肯定没戏。
但像是无头苍蝇似的乱跑？说实话，这样还不如跟着流民到处乱撞，至少人多能安全点，就算遇到狼人死了也能享受点安静日子。
“让我看看。”
就在大家不约而同地思考以后应该怎么办这个问题的时候，埃斯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地图铺开来，手指在上面滑动。
“你竟然随身带着这东西”
“反正又不大，带着总归有用呢？”
地图虽然制作精良，但它并没有说明哪里是安全的。
就算是在拉法蒂亚帝国内部，如果被那些贵族老爷抓到，那九成也是一个死，无非就是在农田里劳作至死还是在工厂里累死。
像是他们这样的流民，到哪里都是最受欢迎的廉价劳动力。
除了
“！你们看这里。”
埃斯特 眼睛一亮，指着地图上明显发蓝的那部分。
几个脑袋凑过来。
“科尔斯-墨尔独立联邦共和国？”
“没错！据我所知，这片土地虽然由科尔斯和墨尔两家族控制，但他们为了扩充实力，大量吸引外来者加入那里，而且提供相当不错的待遇，包括曾经克拉斯革命共和国的议员，我们不是刚刚加入了革命同盟吗？说不定那里是个不错的去处。”
此言一出，众人也顾不得埃斯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不由得眼前一亮。
如果这个独立国家对外宣传没有说谎，或许真的可以去碰碰运气。
反正情况也不会比去其他地方更糟糕不是？
“你这个提议是不错，但 有问题啊。”
米哈伊尔点着地图上的墨尔堡。
“从乌尔德村前往联邦，至少需要穿过整个大陆，而且这途中不可避免的要和当地贵族打交道，万一被人抓走怎么办？”
“这点我也考虑到了，所以我打算从这里走。”
说着，埃斯特指尖滑动到乌尔德村的左侧。
那里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地图上除了标志名字之外并无他物。
“灾厄之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