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对抗
格尔杜瑞拉山谷的高空，盘旋着一头黑色的羽鹰。鹰是天空的王者，那些飞禽远远潜伏，不敢进犯。
黑羽鹰脖颈一扭，锐利的双目透过层层雾瘴，几道身影落入了它的视线。
……
“格斯”伸手往脖颈处抓去，如同脱下头套一般把“脸皮”扯了下来。在“格斯”的脸皮后面，竟还隐藏着一张少年的脸。
少年的皮肤很白，白似腻油，如浸泡多日的浮尸，细碎黑发如墨汁紧贴脑门，最令人注目的还是那双眼睛，一双没有眼仁眼白之分的黑瞳，漆黑如墨，如新磨的黑曜石。
克里斯托弗来到少年跟前，他强忍愤怒紧咬牙关，弯腰抱起索尔曼的尸体，簌簌走了一段距离后，把尸体放在一株古树后，为尸体简单地整理一番。
索尔曼生前是个体面人，死后也应该如此。
黑瞳少年冷眼看着一切，没趁机发难，他认为葬礼是人最后的尊严，神圣不可侵犯。
泰特左右张望，不知所措。他性格软弱，若不是连年战乱，储藏的粮物被贵族老爷们掠夺一空，他也不会成为一名暴徒。
如今敌人在前，哪怕他不过一名少年，泰特也是心里犯怵，不敢冒进。
默哀完成的克里斯托弗站了起来，冷声问道：“侍卫？还是冒险者？”
黑瞳少年回道：“都不是，我只拿钱办事，不归任何势力管辖。”
“格斯呢？”
“我没有带着尸体行动的习惯。”
克里斯托弗早已猜到格斯已死，如今不过确认那份猜测罢了。
克里斯托弗瞥一眼黑瞳少年，道：“你的遗言是什么？”
黑瞳少年眉头蹙起，沉吟片刻，道：“如果你能杀死我，给我一个索尔曼一样的葬礼就好。”
“好。”
黑瞳少年翻身下马，卸下格斯的梨花枪，丢到一旁，直面克里斯托弗。
杀气在两人之间腾起，他们双目四对，谁都没有动手，但却似交锋了千百回。
太阳已沉下，天色灰黑。雾瘴像云，飘到两人之间，翻滚，打旋。
最先忍受不住的是黑瞳少年的马，动物对危险天生具有敏锐的直觉，它一声长嘶，扭身奔逃。
“嘚嘚”的蹄声是信号，是导火线。他们动手了。
“砰！”
率先攻击的是黑瞳少年，他上膛开枪，一气呵成。
克里斯托弗欺身上前，一侧头，子弹擦过发梢消失浓雾里。而他人也到了黑瞳少年跟前，长枪一抖，如琴弦般嗡响，分化出七朵枪花刺向黑瞳少年各处命门。
黑瞳少年身形急退，克里斯托弗随影而上。十几步后，黑瞳少年后背抵着一株古树，退无可退。
枪已至，欲在黑瞳少年身上捅出七个窟窿。黑瞳少年右手往上一伸，人竟拔地升空。克里斯托弗那连环七击在古树树干上，夺夺七连响，枝叶晃动，叶子簌簌洒下。
克里斯托弗抬头一看，见黑瞳少年如鹰如隼，飞扑而下。黑瞳少年右腿绷直，像蓄势的弓弦，像劈落的战斧。
“唰”的一声，克里斯托弗抽枪格挡。少年的脚跟与克里斯托弗的枪杆相撞。
铿锵间，火花四射。
这时克里斯托弗看到，黑瞳少年穿着的马靴裹着一层发暗的金属，他伸直的右手间有一根蛛丝般的细线隐隐闪烁。
未等克里斯托弗反击，黑瞳少年又似一支箭冲天而起。
“该死！”克里斯托弗咬牙咒骂。他抬头张望，只见蒙蒙的瘴雾弥漫，哪里还有黑瞳少年的身影。
“那小子逃了？”泰特策马来到克里斯托弗身旁问道。
“嗯。”克里斯托弗收起马枪，背倚古木坐下。
“那小子很邪乎，”泰特道，“你看他眼睛，黑不溜秋的，还飞来飞去的，和幽灵一样。”
克里斯托弗瞥一眼泰特，冷声道，“他能跳来跳去是因为手臂藏着机关，可以吐线把他拽起，如果你过来支援，我早就留下他了。”
泰特缩着脖子，低声道，“我怕他那双眼睛。”
夜幕悄然而至，黢黑的森林里一团篝火闪烁晃动。
泰特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火堆，火花零碎飞舞。
“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克里斯托弗突然道，“他们是什么时候伪装成格斯和菲利混在我们中间。”
菲利正是羊胡子男，他也是一名剑手，不过他用的是右手剑。
“现在想来……”克里斯托弗继续道，“应该是早上……”
克里斯托弗目光阴鸷，盯着泰特，道：“早上我和索尔曼去巡逻，那段时间只有你们三人。他们两人都被人伪装……”
“泰特”嘴角勾起，笑道：“终于发现了吗？”他伸手在脖颈一抹，扯下一张人脸面皮，露出一张英俊的少年的脸，再在前襟后背扯出几个松软的垫子，恢复壮硕的身躯。
接着，少年右手一伸，手中多了一把足长一米九的大剑。原来他也有一个空间戒指，他真正的武器是大剑。
克里斯托弗提起马枪站起来，警惕地盯着大剑少年。
大剑少年道：“实话说，我不想晚上动手，毕竟大家都要休息。”
“我们明早再打？！”克里斯托弗冷声道。
“最好不过。”
本是剑拔弩张的气氛悄然冰释，他们就像熟悉的朋友，远足时坐一起享受篝火的温暖。
大剑少年把手伸向身旁的木枝，刚伸出一半，便转了方向，疾如闪电抓起大剑一横。
“铿锵！”大剑挡住刺向少年咽喉的马枪。兵戈相撞，火花四射。
克里斯托弗狞笑：“不好意思，我怕明天睡醒脸皮被人剥了。”
大剑少年笑道：“什么脸皮，这不过羊皮罢了。”大剑少年从口袋里摸出那张人脸面皮丢给克里斯托弗。
克里斯托弗伸手接过。但在一抛一接间，大剑少年剑势一转，荡开马枪，人即翻身而起。
克里斯托弗不及细看人脸面皮，跟着跃起，马枪逐影刺出。枪如寒星逐月，如雷霆电闪，刺的正是大剑少年的右边肋下。
克里斯托弗曾与大剑士对战，他知晓大剑士的弱点。大剑沉重，辗转不易，肋骨后背正是他们的防御空隙。
但这次他失算了。
少年对大剑另有一套技巧，这一技艺弥补大剑的拙笨不足。
在马枪枪芒一闪即至时，少年毫不慌张，他的右腕横移，“铿锵”一声，大剑少年竟用剑柄末端磕开马枪枪锋，这格挡真是巧妙利落，妙之毫巅。
克里斯托弗一击不中，冲锋余势未减，依旧扑向大剑少年。大剑少年提脚一踹，把克里斯托弗踢得后退好几步。继而大剑少年左手握住大剑护手，手腕游动，右手运力劈砍，一把大剑如转轴般飞转起来。
简简单单的一招大剑入门蝴蝶旋砍，大剑少年使得虎虎生风。而他本人也如猛虎般扑向克里斯托弗。
克里斯托弗不敢托大，他自信无法化解这简单而又迅猛的一击。这剑舞得太快了，快到克里斯托弗只看到两扇光华，如蝴蝶赖以飞翔的翅膀，起舞间杀气腾腾。
克里斯托弗拽紧马枪，手心冷汗沁出。那杆锈迹斑斑的残缺马枪似有所觉，它像一头垂老的狮子在主人的心田咆哮，仿似告诉主人，释放它的力量，它渴望一场战斗，一场让它甘心折断无憾的战斗。克里斯托弗回应那杆马枪。
克里斯托弗紧握马枪，以意念为引，猛地刺出。同时大剑少年劈砍已至。
枪剑相撞，没有金戈相击声，只闻马枪“嗤”的轻响，百道蜿蜒闪电爆裂绽放，如绚丽的焰火，一闪即逝，撕破浓稠的黑夜。
强烈的电流冲击大剑少年的躯体，他浑身战栗，一身的力气如漏气气球般被抽空，他似烂泥般瘫躺倒下。
‘该死！’克里斯托弗心里咒骂，他后退两步，颓然靠着古树滑坐到地。
他低头看一眼手中的马枪。这杆附魔的马枪，从他祖上家传至今，不知经历了几代家主，器内刻画的法阵早已破损，每次催动都得付出代价，耗损使用者的生命力，所以他的两鬓才会早生白发。
‘不知道这次又要我几年命。’克里斯托弗心道。他强忍疲惫，搀着古树站起，走向大剑少年。
大剑少年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克里斯托弗，他已然丧失行动能力，但意识没有溃散，只能看着克里斯托弗举起马枪，对着他的咽喉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