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中国海洋科研调查队
想来林素初见温有衍时，林素还不是队长，是个局里人人不无敬畏的天才生物学家。
温有衍比林素小上了个一两岁，到局里时，也学着旁人的样子叫林素了一声“林教授”，可把老局长给逗坏了，林素却面不改色地道：“我配不上这个称呼，别再这么叫了。”
中国海洋科研局，招进来的天才数不胜数，但能干到像能让部里局里轮着夸的一支队伍里的青年才俊这样富有才华，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天才，可真是不多。
这支队伍，是局里乃至部里最厉害的一支队伍，队长是上面提到过的林素，副队是温有衍。
越是崭露头角的队伍就越容易被拉去干没人能干成的危险工作，就比如刚刚他们接到的长期海床驻扎任务。
“部长，您这完全是胡闹啊，这种任务已经无数人丧命，什么要再赔上这支队伍？”
下午五点多，局长办公室。
电话正通着,这边郝局长的语气却明显不善。
“凭什么？你吹嘘他们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
那头的声音更加不悦。
“李部长，您……”郝局长很明显已经和对面讲了很久的道理了，但人家好像并不想听。
“你也别想着求我了，这个任务，我点了要他们。”
李部长挂了电话,谁更有权力光听就能听出来,郝局长目光稍稍缓和了一点，转而问一直靠在一盆发财树上的女生：“小林……你也听见了，这任务，你们是非干不可。”她又顿了几秒，马上说：“但如果你们真的不想干的话，我的这个职位纵使不保也要保你们！”
女生这才抬起头，她高鼻梁，薄嘴唇，眼皮也薄，哪怕这会并没有化妆，哪怕神色懒散甚至透出一股不驯，但这一点也没有影响她的佳色，反而给她添上了些许厌世的不羁。
她一开口，就是清冷中略带几丝孤傲的声音：“不用了，您这么干，别人倒觉得是我们怕了，况且，我们又不是没实力。”女生松开抱在胸前很久的手，正视着郝局长。
郝局长在心里默默地想，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果然。
“既然这样，明天一早去做全身检查，然后就下海吧……唉，小林，此一去，一定保重。”
郝局长的声音沙哑了起来，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地知道，这一次的任务，放在旁人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就算是郝局长如此相信的他们，也不一定。
女生却丝毫不畏惧:“我不怕，并且我相信；我的队员们也不可能害怕，您老就放心吧。”
原来，她就是林素。局里人人敬而远之的一位“独行侠”，今年正值韶华，芳龄二十六。人不仅长得绝美，实力乃是当今整个科研界都要拍手叫绝的厉害。
她二十岁那年以优秀的成绩读完了海洋大学的研究生，然后继续进取，成功拿下了博士这一学位，二十二岁那年，就被郝局长以“优秀生物学家”的名义领进了局里，从此多次出海实习、下海研究，用自己的天才能力与不懈的努力取得了一声声“林教授”。
从此，只要是对海洋科研有一点了解的人，都知这林素，她被人吹得很高，很多人在她面前十分渺小，可她从不自视甚高，倒认为自己只学了冰山一角。
与她的美貌实力反差最大的，是她的性子。
就两个字：孤傲。
局里明明是冰山美人般的存在，却没有一个人敢去追求她，原因就是因为她在外人面前几乎不开口，一开口也是“行了”，“我知道”，“就这样吧”，“谢了”之类的话。
哪个男的敢去追求她？估计她得把人家的一颗少男心给冻裂。
在她的队伍里，她并不孤傲，反而非常随和，因此队里除她外的七个人都觉得她是外冷内热的性格。
当然了，这一点，没几个人知道。
下午日头晒得人头晕，科研局里却开了空调，非常凉爽，林素怀里抱着一堆大部头书，按下八楼的电梯，打算回自己的宿舍，也是员工住所。
电梯缓缓下降，里面的交谈声也越来越清晰：“小周，那麻烦你了，资料室五点四十就关门了，但你也别太着急。”这道声音温柔悦耳，不同于林素的肃冷。
“怕什么，温姐，我跑跑就到了。”
“一定记住别——诶！”
电梯门马上开开了，林素抱着很多本几个重的书，正打算进去，突然就跑出来了个女孩，撞在了林素的身上，她一个措手不及，书全撒在了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干什么你？”林素说这话时尽管没有带恼怒的意思，那女孩却被她吓得手足无措，一时间语序错乱：“林……教授……我……你……不对，您……”
这时，之前同她交谈过的那道温婉嗓音又一次出现在了她们俩的耳边：“小周，你先走吧，我捡。”
那女孩似乎也不得有个借口逃走，对着林素点了点头，马上飞奔离开。
林素转过头去，然后就看见了一位女生，她杏眼焕发着光芒，鼻梁没多高，嘴唇永远舒展成一个漂亮的弧度，齐肩长发富有光泽，笑时微微露齿，仿佛永远有阳光照耀在身上的气质是让这个长相平凡的女生看上去一点也不平凡的重要点，这种气质让她不再平庸，她和林素天生美貌截然不同，让她美丽起来的是她身上独有的、不被淹没的气质。
她是——
“温有衍。”林素生硬地说。
温有衍笑得更灿烂了，如果说刚才的笑是她给予外人的礼貌，那么这笑就是发自内心地、只给林素一人的笑。
“阿素，你别这样啦。”她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笑眯眯地凑近林素。
如果是平常人这么凑上去，林素肯定会毫不客气地推开那人，但这人是温有衍，她没有干什么，只是淡淡地道：“别那么叫我，嗲得慌。”
“……我都这么叫了你好多年了。”温有衍脸上笑容依旧不减。
温有衍虽然没有林素那么名声大噪，但是同样很厉害：
电脑系统操纵师，程序那一类的活她几乎看一眼就能会，也在任舰艇驾驶员一职，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而且，在大家的性别的刻板印象里，女生本身电脑方面就没有什么天赋，她电脑好到离谱就比普通女生要厉害。
她性格开朗乐观，积极向上，对局里的每个人都笑，因此局里所有人也差不多都知道了她。
“今年二十好几了，该有二十五了吧？”林素说话间，已经捡起了书，压根不用温有衍动手。
“对啦！”温有衍的性格是更像小孩子的。
“那还这么不正经干什么。”林素依然是那么轻描淡写。
温有衍没有说什么，刚才的那班电梯又上去了，她们只有在这里继续等。
“其他人怎么样了？”林素问这话，其实就是在问队员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挺好的，就是叶卿——哦，他来了！”温有衍一眼就看见了一位身着白大衣的身影朝这边飞奔而来。
几秒钟后，她们两个才看清楚跑过来的这位少年的模样。
他说来也有点奇怪，身姿不如成年男子魁梧高挑，这也不算什么，因为当代男生多的是那种书卷气，可他还不如林素高，这个数就有点不合常理了。
他的五官还是很精致的，眉目间五分英气五分秀美，眼睛里时常闪过一丝忧郁的光，这人天生有男子气概，纵使身高身形之差，他却依旧挺直了腰背，所以，给人的纤弱感就没那么强。
“队长，副队。”他简单地招呼了一两声又接上话：“我刚才去看了救助队前些天救回来的那玳瑁海龟，不过是尾鳍有伤，外壳并未损透。”
他语调没什么起伏，声线也不算很高，这温润的嗓音听起来让人很舒服。
“好，叶卿，那个任务我们要接了。”林素道。
“早料到了，队长，我走楼梯先上去了，这电梯又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对了，明天一早走对吧？我先去收拾了。”叶卿寒暄了几句后很快地离开了这里，又只剩林素和温有衍了。
叶卿这个人的身世很可怜。他今年很小，不过刚十九，和林素相差七岁，但他现在是一名优秀的医生，这一切都得从九年前的一个夏夜说起。
当时林素十七，已经被保送进海洋大学一年多了，暑假期间，她最常干的就是在大海边上走一圈。
那会是八月还是七月，她记不太清了，几号更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她只记得当时有一位浑身泥泞、多处伤口的小男孩濒死倒在月光下不知道多长时间了。
林素当时吓坏了，忙抱起他送向了在海边上的科研局，再后来具体怎么回事，她差不多也忘了。
可她忘不掉的，是那个十岁小男孩醒来后的一番话：“我妈妈……把我送出去……让我给我姐找药……我，我当时从山上爬下来……受了很多伤，很疼……但是我姐……病了……”
叶卿后来留在了科研局，有一个优秀的博士专门当他的老师，好像还开始学医了，但那些林素没去过多了解，她要比别人如倍努力，早日考完博士……
她再次看见叶卿时，还是在科研局。当时吧，林素已经效力于科研局，叶卿也十五岁了，很早参加了医术考试，也已经被保送到了科研局附属大学，叶卿对林素感激不尽，说假设没有她，那么自己应该也死了。
这些事，叶卿始终铭记于心，发奋学医，温有衍问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努力，他是这样说的：“我要找到我姐姐，给她治好病。”
叶卿打骨子里觉得，林素很像他姐姐。
……
夜晚，工作室。
林素独自一人查着资料，门忽地被推开，有人进来了。
“啧，队长，你怎么又不开灯。”
林素头也不抬，这声音的主人就径直走向林素，递给她了一杯咖啡。
灯被打开后，开灯人秀丽的面孔映了出来。那人是位女生，桃花眼很大，很明亮，睫毛微微弯曲，面孔很立体，高鼻深，双唇格外嫣红。肤若凝脂，吹弹可破。乌黑的长发在头顶梳成了一个黑瀑布般的高马尾，一个黑色的发夹把这个美人装点的分外倾国倾城。
“早点睡吧，陶帆，今天晚上我有活干。”林素敲了几下键盘，这位被称作陶帆的女生不乐意了：“我说队长，你那样迟早得瞎。”
林素并不在意她怎么说，倒反怼了一句：“你天天对着那个摄影机就不瞎了。”
她是名世界级的摄影师，拍出的静景如同定格时间，让时间留在照片里，让动景仿佛下一秒就能动起来，她的作品曾被国内外很多国际收藏家以高价拍下，她拍出的作品还多次登上过世界海洋杂志，自然是个摄影奇才。
“那不一样。”陶帆这么说，自己却先去睡觉了。
林素一个人熬到了深夜。
黎明时分，旭日东升，金黄色的太阳给天边增上了些许炎热的意味，科研局早早投入到了工作中。
“前辈，您今天就要下去了吧……去不去食堂……”一个看上去有些腼腆的男生扭扭捏捏地走过来问林素。
林素皱起了眉：“你是哪个部门的？导师是谁？负责什么工作？”
男生心想：前辈问这个干什么？不会是……
他马上答：“潜水用具修复部，导师徐景，负责修复潜水用具。”
林素：“我得告诉徐景，让她注意点你。以后千万别让你下潜。下潜前不能吃东西的不知道吗？！”
她突然严厉起来的语气让那个小男生无地自容，马上灰溜溜地跑走了，温有衍在一旁注视下了这一切，待他跑走后才走过来：“阿素，那个小男生想追小帆。”
林素：“嗯。”
温有衍：“……”你不觉得吃惊？
但这一小阵的沉默并没有让温有衍停止她的演讲：“小帆在部里可是和你并称两大美人呢，你是冰山美人，她就是舰艇美人。”
陶帆开舰艇开得一手秀。
“那柳向宜呢？她不会是“扳手美人”吧？”林素不咸不淡地道。
“…没有。但小帆有谢舟了，不可能再去答应那些人的追求。”温有衍接着说。
“……”林素眼里，那两人只是搭档。
“噢对，你不懂。”温有衍道。
不懂的局外人林素再次沉默。
“行了，别说了，他们都已经下来了。”林素瞟了一眼楼梯间，现在有两位女生在下来了。
其中一位是陶帆，另外一位是被林素称为“扳手美人”的潜水工程师，柳向宜。
她长得标致，凤目吊梢，眉目间凌厉至极，嘴唇死死地抿在一起，仿佛下定决心一辈子不说话，鼻梁的高度天生强势，怎么看怎么清冷高傲。
她和林素的孤傲是不同的。
林素是一匹孤狼，浑身上下发出警告别人别靠近她的气息，而柳向宜，她的高傲并没有影响局里的人去追她，在绝大多数人眼里，她就是个性子冷些的大美女。
再者，林素是丸子头，更发出不食人间烟火的冰雪气息，而柳向宜是齐脖子的短发，多少还是凌厉。
她就厉害了，潜水工程师一职被她干得淋漓尽致。今年二十四岁芳华，却对大海心系向往，多次成功拆除海洋建筑物以及深水炸弹，同时，部里局里有潜艇坏了，多多少少都是送来给她修的。
“队长，衍姐，早。”她的声线不高，别具一番风味。
“早。”林素打了个招呼，目光却在她们后面。
三个男生并驾齐驱地走了下来，交谈中多少带点这份工作独有的色彩。
为首一男生头发很凌乱，眼睛棕带点黑，鼻梁挺直，嘴唇似张非张，这一看就是经常泡在实验室里。身姿挺拨如松柏，眉毛好似一片竹叶，他就是刚才被温有衍说成“但小帆有谢舟了”的谢舟，队里的第二位生物学家，平时和陶帆是搭档，两人干什么事情几乎都一起、除了洗澡上厕所和睡觉，是队里关系最好的第二对，第一对没得说,自然是林素和温有衍。
第二位男生长得端庄优雅，和叶卿颇有几分相像，不过只限仪态。
他的桃花眼里就像有一潭秋水，睫毛好似水晶帘，眨眼间就似乎有人去撩动那水晶帘，窥视里面的一潭秋水。嘴唇像浸过糖水的一株杜鹃花，没有那么红，却总惹得姑娘们芳心大放。
他叫何望潇，名字对应了他的长相，英俊潇洒。你以为他只是个小白脸？
那你可真错了。
他是地理学家，但是地理学家的称号给了这一个小年轻，局里很多人不服，就像林素一开始那样，不过林素是生物学家，部里局里那么多年轻的生物学家，然后再加上郝局长亲自出面把说闲话的那些人记了过，大家也不常说了。
可地理学家，分局加上总局乃至全部里，最多只有五个到八个，这种少见的机会给了他，谁乐意？
但没几天，何望潇就打了他们的脸。
他饱读书籍，在第一次出任务里大放异彩，更得万千少女的芳心，但他对情情爱爱啥的似乎是没兴趣。
最后一位，是他们中最高的，身姿英俊，眉目中似乎藏着很多秘密，他的外貌没有什么词可以形容。不胜秀美，但又不似平常人的长相，非常俊朗，面部线条分明。
他叫司以程，负责科研员一职，在这一堆卧龙凤雏里不耀眼也不突出，但不可缺少。
队员们聚齐，林素先开口：“这次任务艰难无比部里甚至全国有名声有威望的队伍都缕缕败退在这上面，部里点名要咱们，咱们不能给自己丢脸。”
“队长，我们不会害怕，再艰难的任务又能怎么样？到时候就等着臣服我们吧！”谢舟抬眸望向林素。
“如此便好，我们去做全身检查吧。”林素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