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忘记
长剑抵着下巴,锋利的剑尖触碰皮肤带来如针扎般的刺痛。
故行之抬眸看了长心一眼,长心磨着牙道:“出来,和我打一架!”
“姑娘。”故行之将筷子放回桌上,对这个突然闯入,二话不说就意图取他性命的女子竟有些习惯了。
“敢问这次来,又是为何?”
昨晚那会儿,难道长心要迁怒于他?
长心握着剑的手突然紧了下,在皇宫横行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被人问理由。
她表情怔了怔:“因为……长年?”
“长心姑娘,可否再让本官和长年见一面?本官有事要问他。”
长心一听,茫然的思绪立刻收回来:“不行!”
洛甚说了,之后不打算再用长年的身份了。
“为何?”
“因为……”长心挠挠后脑勺,这事问她做什么?她又不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她哪知道该怎么回?
倒是故行之磨磨叽叽,和她出来打个架还问三问四的。
长心烦了:“废话那么多,到底打不打?”
故行之见她反应奇怪,又这么大胆,问道:“长心姑娘,长年公子不过还只是个伴读,应该没有本事让你如此冒犯本官?”
长心被问乱了,先皇也没说过她不能打大臣啊。
她烦躁地皱起秀眉,干脆道:“你就说,让不让打?”
故行之慢慢站起身:“打可以,但你得答应本官一个要求。”
“什么?”
“让本官再见长年一面。”
长心突然想明白了。
这厮是对皇上念念不忘,还想去招惹皇上!
她就说,就应该把皇上打扮得天上有地上无,叫故行之自惭形秽。
皇上不听,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长心一怒,咬牙:“打赢我再说!”
一剑刺来,故行之偏头躲开,抬掌收走筷子,以筷抵剑,在屋内过了十来招,随后一个闪身到屋外,两人方才大展拳脚。
长心自小在宫中受暗卫指导,为保护洛甚,学的都是最直接快速致命的招式,每一剑劈来都是刁钻诡谲,叫人措手不及。
偏是故行之自小在塞外生活,学的杂,从重兵器到轻功暗器都信手拈来,被人暗杀数百上千次,对付长心也绰绰有余。
两人有来有回,打了一早上。
路过的暗卫终于看不下去,转头告诉了长安。
“长安公公,他们再打下去,今天的晨练长心就翘掉了。”
言下之意是,你们打你们的,暗卫的晨练不能少,赶紧去拦他们。
长安:“……”
这暗卫的破规矩真多。
他无奈地叹口气,把切好的水果递进屋里去:“皇上。”
洛甚朱笔批下“阅”字,闻言抬头,问:“怎么?”
“长心还没回来。”长安把水果搁到桌上,“说是已经和故将军打了一早上了。”
洛甚闻言一愣,他知道长心能打,没想到这么能打。
“没受伤吧?”
长安摇摇头:“故将军武功极强,寻常人很难近身,他仅凭一双筷子,就拦下长心数十招……”
话没说完,却听洛甚打断:“朕问的是长心。”
长年:“……”
皇上转性了?
不担心朝廷命官的安危了?
似乎是听见长安的心声,洛甚不满道:“你什么眼神?长心是朕的人,朕不心疼长心,心疼个从塞外回来,还和朕作对的人?”
长安心想也是,心情一下子畅快了:“那皇上,不然……”
“去把长心接回来。”洛甚随手拿了个水果啃着,另一只手继续翻奏折,“她估计累了,还在硬撑。”
长安立马下去,但是刚走到门口,洛甚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了他。
“皇上,什么事?”
洛甚站起身:“长心现在对故行之来说,就是长年身边的人,你要去接长心,会被他起疑。”
长安这才想起来,皇上还有个长年的身份,愁了:“那怎么办?”
“朕过去。”洛甚抬步便走出书房。
身后,长安茫然地盯着洛甚衣服上的龙纹,奇怪地想。
他去,难道和皇上去有什么不同吗?
故行之住得不远,几步路就到了。
远远瞧见一剑飞舞,两道身影来回,长心的额头已经沁出汗水,眼神却越发兴奋,像是沉迷其中,连故行之看着都觉得隐隐不对。
他手上的筷子已经被劈开一根,只剩下一根挡住对方的的剑,正准备叫停,不远处的宫人却突然唤道:“皇上驾到——”
长心下意识转头,手里的剑毫无防备直刺故行之面门。
故行之以筷子挡剑,侧身抬手在长心手腕打去,剑立刻脱手,呯地掉到地上。
速度太快,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长心已经被反手剪跪在地上,而故行之喘息片刻,又是一掌劈晕了她。
众人:“……”
洛甚看着那一脸苍白的长心,心疼了,但还得装着样子:“这怎么回事?”
“参见皇上。”故行之看了长心一眼,道,“听闻长心姑娘身手不错,臣和她切磋了两招。”
洛甚听出他有心护着长心,眉头松了松:“若是想要切磋,宫内有操练场。”
长安给旁边的宫人使眼色:“把长心带下去吧。”
话毕,有两个人上前,抱起长心便转身离开。
故行之看了她一眼,又抬眸看向皇上,问道:“皇上过来,是为了长心一事?”
“……”洛甚咳了一声,他刚出来的急,忘记想借口了。
故行之皱着眉,难不成是因为昨晚的事,来找他算账的?
他脑海里闪过昨晚某人苍白脸色和紧咬的唇,再抬头时,果然在对方唇边寻到那处伤口。
还给自己咬伤了?
这得多生气?
那目光来来回回,盯得洛甚表情都不太自然了。
洛甚下意识抿了下唇,又触到那伤口,赶紧松开,这时想起什么:“朕……朕是来听听你对出宫的安排。”
“出宫?”故行之茫然地重复了一遍。
他抬着头,那眼里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洛甚愣住了。
他也愣住了。
后知后觉,故行之想起来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他张口正要说话,皇上突然一甩袖扭头走了。
走……了?
故行之一愣,下意识起身追上人,一把按住对方的手腕。
洛甚吓了一跳,旁边的人也吓了一跳。
长安赶紧挡在洛甚身前:“故将军,这是皇上!”
故行之回过神,扫见洛甚绷着张脸强装镇定,可眼里满是惊慌失措,像是被人冒犯了也不敢大喊,又让他恍神间回到天喜楼那晚见过的人。
明明不是同一个人,为何那么像?
故行之心头闪过异样,接着又想到,那个和他用同一块香膏,作他伴读共同长大的人,私下却联合他身边的太监,疑有异心。
这些,想必洛甚根本不知情。
也难怪,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就连家里的故老将军都站在平王那边,他才是真正的孤立无援。
洛甚瞧着瞧着,慌乱的心脏终于冷静下来,可对方那眼神却从着急变成了怜悯。
洛甚:“???”
“你那日的建议,朕只是觉得可行,并没有很想出宫!你别多想!”
洛甚试图往外抽回自己的手,可故行之的力气太大,反倒让他,一个皇帝,像极了被逮的小猫。
怎么憋屈怎么像!
但在故行之眼里,却像是被戳中心事委屈巴巴地跳脚,是在愤怒他的不守信,平白让他的希望落空。
“皇上。”故行之深觉自己行为确实是过分了,他有意弥补,“今晚出宫如何?”
“我不……”洛甚话说到一半,愣了,呆呆看向故行之,“你说什……”
“今晚外面有游灯花会。”说到这,他明显看见洛甚的眼睛亮了下,但转瞬又压下去,装得毫不在意,他又补充后半句,“秦太守家中办喜,正可前往。”
长安听到这,立刻明白故行之的意图,原来是想拐皇上出去玩,好让皇上平息怒火的。
但宫外,又是游灯花会,人那么多那么乱,皇上哪能去啊!
长安拦着洛甚:“皇上,在宫中一样有游灯花会。”
洛甚摇摇头,宫里的他都看腻了,不过就那几样,人还就这么点,根本没意思。
他想去。
故行之道:“公公放心,臣会照顾好皇上,不离皇上左右。”
他审视的目光扫过长安,后者突然抖了一下,有种自己被看穿的错觉。
长安唇角抽了抽:“故将军,奴自然要守着皇……”
话没说完,故行之薄唇微动,用唇型说了四个字,长安立刻怔住,浑身血液如同倒流了一般。
他身体晃了晃,难以置信地望向故行之,想问他如何得知,但故行之目光却早转向洛甚。
“皇上,觉得如何?”
洛甚犹豫片刻,勉强点点头:“既然是为秦太守而去,那朕勉强同意了。”
“皇上,下午臣再来接皇上。”故行之松开人,后退几步站定。
洛甚收回自己爪子,揉了揉,薄唇不自然抿了两下,又被痛得轻轻吸口气,扭头却见长安脸色苍白,像是生病,他表情微变:“叫太医到朕宫里。”
说完,便让人扶着长安回去。
那紧张的样子,确实是对人倾心以待了。
故行之盯着离去的队伍,眼底沉了沉。
这么单纯的皇帝,他要怎么带比较好?
故行之转过身,朝着先前宫人搬走长心的方向走去。
同一时间,洛甚摒退众人,亲自扶着长安,唤来暗卫:“将长心送朕那去,小心别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