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半步花海
辞别了父亲，玉轻吟的少年心性便愈发明快生动起来，与此同时，他也长舒了一口气。
“玉轻吟？这虫洞背后的世界，倒给了我一个好名字啊。”
“就是不知道楚长夜在哪，不管了，先了解一下这里吧。”
于白迅速适应了现状，展望这大好山水，少年心性也愈发明快起来。
他循着溪水，踏着春光，下得山间，又半程，转过几处石洞，居高临下而望，眼前豁然是一片燎原的花海！
山谷间有风轻拂，花香融于暖阳，而在花海中央。伫立着一棵巍巍老槐，参天静立，像一位守望时空的巨人，镇仰着此间万物，庄严而肃穆。
苍老而洪亮的声音传来:“小友，老夫有一残局，不知何人可解……”
闻听此声，玉轻吟一改面对父亲时的拘谨，先是高声回应:“来了！”而后脚尖点地，腾身而起，像一只雨燕，轻盈地跃入花谷之中。
落至半空，玉轻吟体内灵气涌动，一颗星辰光芒大放，正是“玲珑万千”！只听“叮咚”一声，玉音悠远，少年在空中虚踏，身体竟又借力向前飞去。
如是三四步，一串玲珑玉音扰了林间丛丛飞鸟，鸟群飞舞盘桓，但见玉轻吟却已飘散落至树边，以礼相待，片羽未曾沾衣。
“老师！”
“哈哈哈，不错，不错！”被玉轻吟唤作老师的长者抚掌大笑，“我这群鸟儿不知拦住了多少妄图擅闯半步花海的人，却唯独你，每次来都如入那无人之境，稀奇，稀奇！”
玉轻吟坐到老者身侧:“老师，您今天得了什么稀奇玩意儿？快拿出来瞧瞧！”
老者捻须失笑，道:“哎，你我以棋会友，怎地这时如此性急？”
“且看这一盘！”
少年转头望向石桌，紫檀木棋盘静卧其上，盘上并无一字。犹自疑惑，只见燕雀三两衔花飞落，白中透粉的槐花瓣与嫩绿的叶片星罗棋布，铺成了一局残棋！
鸟雀并未飞去，只在一边观棋，这又岂是普通的的鸟雀，老者的“棋鸟”受灵气滋养，早已诞生灵智，极通人性，否则又怎能拦住轻扰半步花海之人。
玉轻吟定睛看去，回忆渐渐涌上心头:
“这是……那一盘？”
老者微微点头:“不错，正是你我所下的第一盘棋，彼时你我对弈三日，攻守千回，却仍未能巧解此局，今日再会，不知结果如何。”
少年正襟危坐，深吸了口气道:
“老师，请！”
老者不再开口，只是观棋，并不如何动作，棋鸟衔叶落子，守！
这是老者最常用的开局，一子既落，木盘上的叶棋列阵以待，同时又暗藏锋芒。
灵气涌动，玉轻吟双手间光华缭绕，变得如玉石般莹白润泽。
第一星辰·铅华洗尽！
显然玉轻吟现在只能做到玉化双手的程度，这也是为什么玉风临评价他距“无瑕”境界尚远。
不过这粉雕玉琢的一双手，下棋自然已是足够，恰逢一花飘落，玉轻吟虚空一指，手与花之间像是产生了某种关联，牵丝而动，花瓣稳稳落下，攻！
自此，花棋以利刃之姿不断发动攻势，一时间，叶棋频殁。老者的叶棋渐渐慢了下来，几次力挽狂澜却也只是稍挫花棋锐势，于局无补。
终于，叶棋零落大半，亦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玉轻吟再引飞花，不疾不徐，而这一步花棋的落点，却将残存叶棋的最后一丝生机，无情斩断！
玉轻吟起身，拱手而立，只是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着，他当然知道这一局棋的分量，说是独断千古，也丝毫不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者肆意地笑着，“很好，很好！不愧是我黎尘的弟子！”
这是玉轻吟第一次听老师提起自己的名号，他试探着问道:“老师，棋局既破？”
黎尘却并不回答，仍自顾自地呓语:“能走到这一步，你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四十年，我用了整整四十年才悟出方才的局面，而你学棋不过六七载，竟有如此造诣，天才，奇才啊！”
察觉到老师情绪不对，玉轻吟赶忙连声呼唤:
“老师，老师？”
黎尘笑着摆摆手:“无妨，此局如此，已无限接近于终结，可叹，只差半步，只差半子啊！”
“半步？半步花海？”玉轻吟好像预感到了什么
“你且看好！”黎尘一挥手，棋盘上的花叶纷落散尽，只余一张无子空盘，棋鸟衔来一叶，悠然抛落。察觉到叶片将落的点位，玉轻吟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也瞬间加重。
那是一个在此前千百次对局中，他和老师都从未落子，无论何时也不会被人注意到的位置。
“这样的话……”
“轰！”
叶落无声，可在玉轻吟脑海中却似响起了一道炸雷！随着这一子落下，本就大势已去的叶棋更加破绽百出，花棋只要随意一子就能将之终结。
“不对……”
越观察，玉轻吟便越是心惊
“破绽，太多了……”
汗水簌簌而落
“就好像……”
“就好像对手故意引导你去攻击一样，对吗？”
黎尘的声音也变得沉重了。
“是啊，可无论攻击哪一个点……”
“无论花棋攻向哪里，自身都会露出破绽，被叶棋绝杀，不攻，则败得慢些，可依旧是败……”
黎尘将手伸到玉轻吟眼前，手上托着的是方才落子的棋鸟，再看棋鸟早已停止了呼吸。
“这一步，便是天机！”
玉轻吟犹自呆立，而黎尘老人已悄然离去，只留下紫檀木棋盘与遍地落花。
“快走吧，茶，要凉了……”
黎尘老人声音渺渺仿自远古而来。
玉轻吟猛然惊醒，心中感念老师对自己的恩遇，对着老槐树又拜了三拜，这才依依远去。